立志做一個稻草人

陳真 2005. 9. 20.

楊娟（不是許戈輝）主持一個節目叫《風範大國民》，不一定都是那種偉大不凡的「超級大國民」，有些則是跟我的頻率很接近的那種小小大國民，不偉大，但真實；不管痛苦或快樂，栩栩如生，像個人。

這節目一天只有五分鐘，但還是挺震撼。沒有《冷暖人生》那樣「恐怖」，所以我偶爾敢看一下，只是看了後有時還是會「中毒」，彷彿你所構築的理性堡壘，只是紙糊的「迪斯耐樂園」，不堪一擊。

我保存一些這樣的「毒品」，準備遺毒後世，讓一些笨蛋上當，以促進世界大同。但我自己倒不敢看。看這云云眾生，感覺就像看到自己，看到一個很想徹底遺忘的夢。

進步青年「熱衷」於談理想，談實踐，但就算是個無可救藥的吸毒者，都不會真的喜歡實踐吸毒或談論毒品。梵谷說，「如果我能有所選擇，我不會真的想選擇瘋狂。」喜歡瘋狂的人，我看都清醒得很，不是真的瘋。「喜歡」談理想的人也是，精明得很吶。我不是說不能談，我是說某一種談論的「態度」很奇怪，很不真實。

夢是真實的，美麗的，有血有肉的，但我寧可失真。存在主義者在乎真實，但我卻想逃開真實，當一個稻草人；因為真實太動人，我承受不起，就像我不敢看沈從文的小說一樣。呆呆過日子，拼事業，拼經濟，講講漂亮話，發揮一下「愛心」，多好。有血有肉的東西總是很可怕。

出國前，菊姐寄來一張卡片，上面寫著：「堅持夢想」。她有資格講這話，但我呢？我想到當初出國，自己是怎麼昭告天下的，我說：「不捨夢想」。但現在卻不敢回想，一心只想遺忘，遠離舊夢。因此我想把那封公開信宣佈作廢；我變了，夢已與我無關。

看現實生活中無數小小大國民，他們如此真實動人，我就感覺自己好像又在做夢。看了幾篇今天介紹的那位大國民「朱力亞」的日記，很感動。一感動，我就「飛蛾撲夢」想不開。

費里尼說，「夢比真實還真實。」究竟哪邊是夢，哪邊是真實？真實太恐怖，我們應培養「現實感」，拼經濟，拼現實，立志做一個稻草人。

我知道一個稻草人根本不需要再立志成為稻草人，只有在夢與真實間載浮載沉的人，才會有這些夢幻的苦惱。這苦惱得折磨我多久，才會清醒呢？我看朱力亞在日記結尾引用了史鐵生一段話。他說：

「剩下的就是怎樣活的問題了，這卻不是在某一個瞬間就能完全想透的，不是一次性能夠解決的事，怕是活多久就要想它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