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真 2004. 12. 10.
(原載中時晚報【Global View】專欄)
法國導演高達批評麥可摩爾的《華氏九一一》「低能智障」,亂拍一通;該片獲獎純因商業加政治,無關藝術。摩爾也不是什麼異議份子,更非左派,比政客還政客。主流媒體哄抬,政商名流及反布希人士瞎起鬨,如此而已。把商人當戰士吹捧無妨,但把政治當藝術抬舉則罪無可赦。凡事皆可忍,唯獨俗難耐。
德國導演荷索向來推崇笨蛋、怪人,抗拒地面現實。這點美感跟維根斯坦倒很像,維氏說他對這世界不感興趣:「我的哲學工作是:把地球整個丟一旁。」唯有如此,方可見那不可見之奧妙。即便追求真實的記錄片,也應脫離地心引力,因為真實並不存在這世上,而存在外太空。
荷索說,「不惜到外太空尋找清澈、未被污染的影像。」另一德國導演文溫德斯卻唱反調,強調藝術不在逃出世界,而是指引人們回到現實。然而,在我看來,現實比抽象更虛幻,夢境反倒更真實。Emir Kusturica 生平最推崇的費里尼,自傳書名就叫《夢是惟一的真實》。人不光由階級畫分,更由我們對待地心引力的態度分成兩個世界。
達文西說一生最遺憾之事是不會飛。Kusturica的電影常有人飛起的鏡頭;他說,判斷一部電影好壞,要看它裏頭人物是否受地心引力影響,所以他乾脆讓人飛起來。維根斯坦也說:「我的哲學價值,必須從它和地面的距離來評定。」趣味很重要;新聞報導或呈堂證供只是一堆乾燥事實,因此無趣,除非脫離地心引力,變成神話。
荷索說:「創造神話吧,否則人類文明將如恐龍般絕跡。」面對無趣世界,Kusturica 也說,人應給自己打造一個「純粹精神世界」。簡單說就是做夢;春夢也好,噩夢也罷,夢才是我們的原鄉和歸宿。現實使人迷失沉睡,夢反倒使靈魂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