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時光倒流了五百年嗎？(一)

台灣時光倒流了五百年嗎？

陳真

2020.05. 04.

剛剛看到底下這段新聞：

「柯文哲昨晚在臉書以『悼勇警』為題PO文，指出鐵路警察李承翰枉死，法官以精神疾病的理由判嫌犯無罪，輿論譁然，蔡清祥馬上說出『不容許裝精神疾病逃避刑責』，蘇貞昌也質疑精神鑑定結果，但他發現承審法官、鑑定醫生竟都被網友出征，還有人揚言要對他們不利。

柯文哲說，自己一向反對獵巫文化。他認為，『當專業人員提出他的專業意見，基於尊重專業，我們對他的專業結論只能提出專業上的反駁，而不是以政治凌駕專業，用政治正確與否來評論』，且專業人員交出專業意見也不應因他是否政治不正確而被修理。

柯文哲指出，當司法、行政機關首長直接對審判結果以政治正確與否下指導棋，這個社會的未來令人擔憂，這種壓力恐怕會讓司法的獨立性、醫護人員的專業與熱忱被消耗殆盡。」

這恐怕是我第一次讚賞柯文哲。

網軍肆虐，民粹橫行，台灣在過去二十年來似乎早已變成一種叢林社會，價值崩盤，理性退位，只要大聲，只要拳頭夠粗，人數眾多，便是它媽的「真理」。可是，這終究只是一種不良政治底下所產生的變態現象，而非文明社會應有的常態。許多時候，荒唐程度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真正應該被眾人譴責、應該撤職查辦的是所謂行政院長蘇貞昌和法務部長蔡清祥，因為他們不應該為了討好社會大眾，竟然針對個案下起指導棋，更不應該散播謠言說凶嫌是「假裝」精神病，進一步挑撥是非，非常惡質可恥。這麼一點最起碼的道理，難道也要我來講解？台灣社會是集體瘋狂了嗎？

至於對凶嫌的仇恨更是匪夷所思。首先，台灣的司法向來極度不公平，有錢有勢者以及目前仍在上位者，貪官污吏貪贓枉法者滿街橫行，乃至無法無天，但是，請問有誰被繩之以法？少之又少。人民不對此憤怒，卻把全部的仇恨集中在一個精神病人身上，它媽的天底下竟然有這樣的人民。

其次，司法精神醫學的問題我就不多說了。我是這方面的專家，做過無數精神鑑定，但我不想說這方面的道理是因為你不可能「對牛彈琴」。台灣社會在這一點上之荒唐蒙眛程度，就跟十五世紀風靡全球數百年、由兩位德國天主教修士兼宗教裁判官所寫的獵巫手冊《女巫之槌》(Hexenhammer) 那樣一個時代背景差不多，非常愚昧野蠻，把精神疾病「道德化」，把病人或異己或少數異類當成壞人，四處捕殺。

因為意識與認知本質之某種抽象性與流動性，精神鑑定必然難以精準判斷當下情境之某種因果關係之有效性，但它終究是一種智性上的進步與道德上的進展，亦即企圖儘可能區分「病態」與「罪行」的本質性差異，從而做出更好的處置與預防；該關的關，該槍斃的槍斃，該治療的治療。

人類史上，就算再怎麼野蠻可笑的法律也從來都不是一種純粹的行為主義，否則哪需要法院審理？哪需法官？直接讓眾人依據肉眼可見的所謂「犯行」，進行就地私刑不就好了？我們真的希望活在那樣一種「只問行為不管內涵」的反智社會中嗎？

價值、知識或智慧從來都不是一種多數決的東西。人多勢眾拳頭粗，很可怕，所謂人言可畏，暴民橫行尤為恐怖。但可怕其實沒有用，在真理與善惡是非的思索上，毫無意義，也毫無力量，只是一種荒唐可悲的笑柄，人類歷史上從來不缺乏這類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