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真 2003. 12. 21.
原載【哈巴狗電台】
你能不恨美帝嗎?當然恨。就好像在台灣,你能不恨民進黨嗎?如果是在 20 年前,你能不恨國民黨嗎?如果你不恨,那只有兩種可能:若非無知,就是無恥。
可是,恨台灣政客很容易,恨美國政客就比較難。在恨美帝的同時,我們都該先「恨」一下自己,因為我們實在太沒用了。在台灣,當我們看不慣一些鳥人鳥事時,如果我們願意,很容易就能使之改變。雖然這個改變很緩慢,但至少一般人仍然具有某種相當可觀的影響力;政客還是得怕我們三分,不敢太囂張。
可是呢,我們對美帝的恨,卻顯得不痛不癢。別人我不知道,至少我自己是一直有著這樣一種挫折感。如果說它是我一生最大的一種有關公眾事務的無力感,大概一點也不為過。我們眼睜睜看著一些泯滅人性的作為一再發生,耳朵聽到的卻不是譴責,而是歌頌,但我們卻拿它一點辦法也沒有。
我知道,重要的工作總是得花上好幾個世代甚至好幾個世紀的光陰。而且,你所能做的,只是億萬人之一而已;你不該期待它能成就於一時,更不該期待自己有更大能力;任何能力再好的人,也不過是滄海一粟。所謂眾志成城,你一個人實在幹不了什麼。
這些道理我都懂,但是,懂歸懂,挫折感還是存在。也因此,即便有能力寫點什麼時,總是覺得還是不要去碰它算了;X它媽的越寫越氣,萬一氣死了怎麼辦?!而且,寫給誰看?就算全台灣兩千幾百萬人每天收聽哈巴狗電台又怎麼樣?
中國人普遍是很反美的,但是,美帝還不是照樣橫行於世?有沒有什麼東西是它會害怕的?好像沒有。它啥也不怕;要做什麼就做什麼。是不是我們該讓中國更強大一點,就像政黨政治那樣,才有辦法制止美國這個無惡不作的壞蛋?我有時的確這麼想;雖然我知道這不是一個長久之計。而且,以前美蘇對峙,或許比現在一國獨強好,但好像也好不到哪去。
我常想,甘地如果還活著,他有沒有什麼法子?他會不會有挫折感?面對著每天彌天蓋地而來的巨大謊言,面對著無孔不入的荒謬洗腦,白的說成黑,黑的說成白,是非曲直全是一番人為剪接和扭曲,甘地會不會感到挫折?
早期的帝國主義或納粹法西斯,其實一點也不恐怖,因為即便在它威力十足的當時,世人仍然普遍知道它是邪惡的。但是,新型的帝國主義和法西斯就完全不一樣了。它有了媒體這項武器,透過剪接和虛構,戴上一個個可愛、慈善的假面具。當他為了某種利潤,殺害千千萬萬個生命時,他說這叫做「維護世界和平」,當他為了肅清異己,利用黑獄和集中營虐待刑求無數男女老幼時,他說這叫做「打擊恐怖份子」。
政治,根本就是謊言的同義詞。但我們能做什麼來破除這些謊言?我想得出來的作法是,成立大大小小的媒體來唱反調;更好的狀況是,期待有一天,人類能逐漸重視大腦這個器官,學習如何思考,而不是學習各種現成的「答案」。當我們不再為人所惑時,或許「媒體」這個真正的「大規模毀滅武器」,才有可能失效。
這種期待,是不是一種妄想?其實我也不知道。有時覺得很悲觀,因為,似乎不管哪一種勢力上台,它照樣可以騙倒一大堆阿西,讓阿西們為他搖旗吶喊。究竟人們的思考能力有沒有什麼進化?實在看不出來。以前一堆人相信什麼「陰謀份子」、「共匪的同路人」這類鬼話,現在還不是一樣,相信一些什麼「賣台集團」、「台奸」、「親中勢力」等等毫無意義的混蛋蠢話。
人民有沒有變得聰明一點?好像一點也沒有,只是把一些人名或口號或帽子名稱,更動幾個字而已。
人民有沒有變得更有是非觀念一點?也沒有。我看搞不好還更墮落、更齷齪。以前只是噤若寒蟬,現在卻是比賽看誰更不要臉。什麼蒼蠅蟑螂都跑出來了,一個個窩囊廢全變成了反抗「舊政權」的英勇志士。他奶奶的,連「昨天」發生的「歷史」也都能竄改成完全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