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中的一隻小狗

陳真 2005. 8. 27.

某家醫院，有一回颱風前夕，氣溫陡降，風雨欲來之勢，空氣中有一股冷冷的淒涼。有隻大約三、四個月大的小小狗，被車子壓到前腳，血肉模糊，衝進醫院大廳，狂奔哀嚎。我剛好利用診所沒有病人的空檔，下樓買飲料喝，看到這一幕。發現牠前掌整個壓扁，扁得像飯匙那樣，於是就想去抱牠。

牠很害怕，馬上慘叫逃離。我在風雨中，穿著醫師白袍追了出去，一些病人和家屬好奇抬頭觀看，有人想幫我擋這隻狗，但後來牠還是逃走了。

我放棄追逐，回到院內，跟一樓其他科護士說，如果小小狗又跑回來的話（因為附近店家說牠最近常在這一帶出沒），麻煩立刻通知我。護士們於是產生一個印象，以為那隻狗是我的，於是她們就用電話在每個診間傳達這消息，請大家留意陳醫師的狗。我沒辯解，就當做是我養的好了。

接近快下班時，有護士打電話來說，小狗果真又跑回醫院大廳避風雨，剛剛院方有位「高層」見到牠，對護士大發雷霆：「怎麼可以讓流浪狗跑進醫院！」罵完之後，一腳把牠踢出去，小狗凌空飛起，剛好掉到屋簷下一只大垃圾桶裏。

護士說，她們不敢說那狗是我養的，怕給我惹麻煩。我聽她說完就下樓去找，沿著護士說的那個屋簷下的大垃圾桶找，找到幾條稀稀長長的血跡，但因為下雨，帶著血的足跡拖兩步就被雨沖刷乾淨，不知去向。我騎著摩托車，在醫院附近繞，繞了一個多鐘頭。後來連續幾天，下班就在附近繞，一無所獲，於是就放棄了。

兩週後，我出來買便當，居然看見牠。小小狗長大了一些，白白的毛，弄得很髒，彷彿吃了不少苦，前掌仍扁扁的像飯匙，傷口已癒合，走起路必須用跳的，在車水馬龍的街道旁穿梭覓食。我吹口哨，喊牠：「小狗！小狗！」牠沒理我。我走到牠身邊，牠趕緊躲進路邊一堆摩托車裏，眼睛假裝望向別處，不敢看我，也不敢出來，對人類失去信心。

這醫院常要求醫師護士要有「愛心」，可是，如果醫院主管自己都無法對一隻傷勢嚴重的小狗有一點憐憫，反而還踢牠一腳，你怎麼可能期待醫護人員會多麼有「愛心」地對待病人？

我們其實不需要什麼愛心，我們只需要恢復一種正常的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