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氣一點吧！超級大國民！

陳真 2004. 2. 21.

（原載中國時報 2004. 2. 22.）

繼所謂「三巨頭」的「沉重表白」之後，又來了兩個「超級大國民」林義雄和李遠哲的聯合聲明，以一種高姿態，要國會「立即」把席次減半。表白無妨，但國會席次是否該減半，卻純粹是個有待爭論的公共議題。如此「指示」，實在太不尊重人民。

能否請林李兩位超級大國民安靜一點、客氣一點！不要自視與眾不同高人一等，不要動轍以不該有或不相干的個人「影響力」對社會做出一堆技術指導或道德教誨，不要老是以一種「宣佈真理」的方式叫大家在公共政策上應該這樣應該那樣。

難道我們不把民主當一回事？難道政治不是眾人之事？難道他們真以為自己比別人更睿智、更道德？難道民主是一種像宗教或學術那樣的東西，有師父和信徒、學徒之分？難道公共政策擬定是一種「發現真理」的過程，有正確和錯誤之別？更可怕的是，難道超級大國民以為自己是「真理」代言人？

拜託一下，安靜一點、客氣一點吧！不要濫用封建式的不當影響力在公共事務上。要發表意見可以，為什麼不能像大家一樣，進入言論菜市場，平起平坐參與討論？為什麼老是要用這麼高的姿態來指導大家，干擾公共社會之健全發展？即便林李二人是政治學專家，也不該動輒以超級大國民的方式來發表命令性而非陳述性意見。

瓊斯基（Noam Chomsky）是當代學術成就和社運資歷閃耀輝煌的一個人，如果說羅素和愛因斯坦以降，才智上無出其右者，恐怕一點也不誇張。但我看他快八十歲了，每天仍然跟大家一樣，透過 e-mail，在 Z-net 討論群上參與討論一堆極其繁瑣的公共事務，甚至不時幫根本不相識的網友找資料，普通得跟任何一個大學生的日常生活舉止沒兩樣。

身處劍橋學術重鎮，周圍那麼多世界級「大師」，單是我住的這個區，左鄰右舍聽說就有二十幾個諾貝爾獎得主。但我想請問，有沒有哪個「大師」會把自己看成超級大國民，毫不羞赧地對公共事務發表指導性聲明？有沒有哪個大師是如此「不平凡」？至少我從沒見過。

但台灣不是這樣，區區小島，「大師」橫行，十分張狂；不管是道德大師或知識大師，根本不當自己是一般國民，言行舉止總是以一種超級大國民的特有方式進行，而且動不動就要救國救民。可是，依我看，他們救國救民的最好方式就是先救自己，讓自己成為一個普通人，有個普通人的樣子，做普通人每天該做或能做的事，不要以超級大國民自居。

人們說瓊斯基是「當代知識份子的良知」、「美國最後一個知識份子」，他在一封 e-mail 裏回應說那是很愚蠢（silly）的說法，對此很不以為然。我看他不是假謙虛；假謙虛的人總是「謙虛」在嘴巴上，才不會每天做普通的事，講普通的話，拒絕任何不普通的抬舉或特別待遇。你能想像瓊斯基寫一篇什麼政策指導性的聲明，召開記者會，叫美國國會應該「立即」怎麼做才是「正確的」做法嗎？

謙虛一點、安靜一點吧！超級大國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