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義之眼看不清真相

作者：魏福全

自從腳尾飯事件被警方偵破是王育誠市議員辦公室自導自演之後，媒體、議會、社會大眾一片撻伐之聲。王議員當然是犯了嚴重的錯誤，應該受到譴責，但是，在憤怒指責之外，我們需要更多的反省和思考，而不只是踢爆一個王育誠而已。否則，我們可能會陷入像他一樣的錯誤。他所主持的社會追緝令，以踢爆社會種種黑幕，追求社會正義為號召，長期以來維持著不錯的收視率，反映出社會對於正義的心理需求和市場。台灣霹靂火和龍捲風系列連續劇，雖然劇情粗糙且不合理之處甚多，以正邪之間極端對比的編劇和演出方式，得到很高的收視率，也讓許多觀眾的情緒陷入劇情之中，這也反映了台灣社會對於正義的概念和認知。當社會不斷召喚正義之聲，也使得民意代表以正義之名愈“演”愈烈，有如吸毒般終於吸到爆。

整個事件的起因和過程所呈現的，其實是“正義”所可能犯下的所有錯誤，而這樣的正義，在我們每個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有。我們相信正義是絕對正確而且無堅不摧的，我們也相信正義的一方應該要得到勝利的。所以，當我們在行使正義的權力時，往往嫉惡如仇而且信心滿滿，只要是被標定為邪惡的對象，無論受到何種攻擊或懲罰都是罪有應得，我們根本不想去瞭解對方，只會聚焦在對方邪惡的一面，而且無限放大。邪惡的一方沒有合法抗辯的權力，邪惡勢力的徹底毀滅就是正義的伸張，這使得我們往往以更大的不義手段來伸張所謂的正義，腳尾飯造假事件正是如此。每個人的正義不但是理直氣壯，而且說來就來，要有就有，以至於正義是如此堅硬而且廉價，不必經過大腦，也不必經過我們的心，隨時都可以發射。接管所有人的眼睛，嘴巴和思考的新聞媒體，一開始是爭先恐後地緊跟在王育誠的屁股後面，以憤怒的巨眼和怒吼，給“祭品蟑螂”和農安街以及公館商圈的店家們定罪。等到警方追查出真相後，立刻可以臉不紅氣不喘地轉過身來，用同樣的姿態把王議員當成蟑螂踩在腳底下。今天，許多人所堅持的正義，其本質就是如此的粗暴、廉價和無血無淚。

以個人名義所行的正義，就使得農安街和公館商圈許多商家的名譽和生計大受影響。而以愛國和民族大義的名義所行的正義，更是造成人類的浩劫。當一個國家受到攻擊，往往引發整個國家正義的憤怒昇高到了極點，接著就發動“無限正義的戰爭”來消滅邪惡。濫殺無辜平民以及虐囚等等不義之事，也總以正義之名為之。當正義可以無限發揮時，還能叫正義嗎？

腳尾飯之所以鬧出這麼大的風波，一部份來自於民間對於死者的忌諱。我們的文化裏，對於死者態度是極端的予盾。一方面公開在葬禮上對死者讚美追思，私底下又覺得死者骯髒恐怖。連收養流浪狗的愛心團體被問到是否用腳尾飯餵流浪狗時，也急忙撇清，強調只用飼料。其實狗既不像人那麼怕鬼，又不會嫌死人髒，為什麼不能拿來給流浪狗打打牙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