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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口下的教育

國際人權宣言第二十六條說,「人人都有受教育的權利」。但是住在以色列佔領區的巴勒斯坦學童,卻連基本的受教育權都成問題。自2000年以來,由於以色列開始再度侵略巴勒斯坦許多地區,巴勒斯坦的教育,更是受到嚴重影響。

根據巴勒斯坦教育部2002年7月發佈的統計,(資料來源:Palestinemonitor.org),在2001/2002這一個學年裏,巴勒斯坦被以色列佔領的地區,一共有:

    • 216名學生被殺;
    • 2514學生受傷;
    • 164學生被逮捕;
    • 17名教師被殺;
    • 71名教師被捕。

此外,以色列於2002年3月開始進行所謂的「防衛盾牌行動」(Operation Defensive Shield)的頭三週,就一共有:

    • 1289 所學校被關閉;
    • 50%的巴勒斯坦學生無法抵達學校或大學;
    • 11所學校完全被摧毀;
    • 9所學校受嚴重破壞;
    • 15所學校被挪為軍事用途;
    • 15所學校被挪為拘禁用途;
    • 整體每天少了54,730個上課點數。

在這一段期間內,幾個城市和村落如 Ramallah, Nablus, Jenin, Tulkarem, Bethlehem, Qalqilya, Salfit, Qabatia 等,也都完全停課,許多學生也因此無法準備大學入學考試。

ALKHADER-BETHLEHEM- palestinian student pasing in front of an israeli tank today in al khader vilage near the west bank town of bethlehem after it pased at the border of area A this morning and open fire at the resident houses in the vilage after one israeli setler where killed and tow others injured at the road 60 when palestinian gun men open fire at there car -march05/2002
上學途中

巴勒斯坦的教育不但殘破不堪,學童更是每天冒著生命危險在槍口下學習。Berzeit 大學的「社區與公衛所」在 2002 年底針對西岸的48 所學校,做了一個詳盡的教育處境調查報告,報告名稱就叫做「槍口下的教育」(Schooling at Gunpoint)。這不是個比喻,而是個不能再更真實的描述。

每天,巴勒斯坦的學生只要一出門,所面臨的就是真槍實彈的威脅。在上學途中,學生和教職人員有可能遭受以色列軍隊的直接攻擊或戲謔式挑釁。他們也得接受崗哨站的無理盤查,往往一耽擱就是幾個小時。有時候,連去學校的路都被路障堵起來,一堵就是好幾天或無限期。而若有「宵禁」(雖稱宵禁,但往往包括了白天和晚上)宣佈時,學生更是連出門都完全不可能。還有更慘的就是:到了學校卻回不了家。這報告指出,因為以色列軍隊入侵,有一個學校有十七名臨村的學生回不了家,一整個星期都只得住在學校,由學校的職員照顧。


學童與坦克車

但是,若是安全抵達學校建築物內,也不見得就可以上課或保證安全了。除了學校時常會被勒令關門,或挪做軍營或拘留所外,以色列軍隊和以色列屯墾區的極端份子,也常會蓄意攻擊上課中的教室,在操場施放催淚彈,破壞搗毀學校的各項設施,或甚至直接把學校炸掉。

比如說,去年九月剛開學後沒多久,Hebron 南部Zeif Yatta這所小學的操場,就有以色列屯民埋設炸彈,炸死了6個八歲的小朋友。他們的老師說,如果這個炸彈晚幾分鐘在下課時爆炸,就會有三百多位小朋友受害。去年三月,屯墾區的一個極端團體承認是他們所埋的炸彈,炸死了耶路撒冷東部一所學校的一名老師和四位小朋友。我們可能以為只有巴勒斯坦的「恐怖份子」,但是卻不知道巴勒斯坦的小孩也是活在這般的恐怖威脅下。


快跑!有瓦斯彈

上次看了一部叫做「加薩-殺戮戰場」(Gaza:the Killing Zone)的紀錄片。片中,記者採訪到一個在學校被子彈打中的小女孩。這個小朋友在教室裡低頭寫字時,被以色列軍隊從校外射進來的子彈打中了頭部。送到醫院後,連續幾個星期昏迷不醒。後來,這位記者陪她的家人去醫院探望她。就在這次探望中,這位小女孩醒了過來。她首先聽出是家人的聲音,開始很急切地和家人應答。但是她雖然睜著眼,卻看不到圍在身旁的家人,原來她已經瞎了。

她祖母拿了一根香蕉給她吃,她也大口大口地吃。由她的大嗓門聽來,她應該是個活潑有個性的女孩。但是吃沒有多久,她突然開始很傷心地又哭又鬧起來,似乎是想起了包括她的未來的一切東西。旁邊的翻譯說她提到她擔心以後沒辦法上學怎麼辦。她的祖母和家人,在一旁偷偷擦眼淚。她的老師接受採訪時,也說她是一個很漂亮的小孩,上課很認真。

在「槍口下的教育」中也說到,許多小朋友由於長期受到驚嚇,只要在上課時一聽到外面有任何動靜,就會以為又有槍彈掃射,情緒馬上會受到影響,有些還會衝出教室或變得歇斯底里起來。小朋友們也都很害怕坐在窗戶邊,因為玻璃窗常會被遠處砲彈震破。也有九成的老師指出,很多學生在課堂常無法專心,因為他們不是幻想著軍隊隨時會出現,要不然就是擔心等一下不知道要怎麼回家。比較大的學生也會擔心他們無法完成學業,憂慮自己的未來。


爸爸保護我們上學

然而,儘管巴勒斯坦的教育處境是如此艱難,許多報導以及到過巴勒斯坦的國際人士,卻也指出他們的兒童和青少年,對於學習有著驚人的熱忱。不管如何艱難,許多學生還是寧願冒著危險,長途跋涉到學校去上課。

若雪所屬的「國際團結組織」(International Solidarity Movement, ISM),也因此特別有個教育計畫,專門派人保護小朋友上下學,或是做課外輔導。在那兒,由於道路和學校常會無緣無故被關閉,電視因此會協助通報哪裡有路障,或是哪間學校什麼時候可以上課。一個到過巴勒斯坦的記者說,他在那裡總是看到學生一聽到學校可以上課,就馬上提了書包衝出門,讓他看了非常感動。


一群老師在Hawara崗哨被扣留兩小時

此外,學校與家長也做了許多教育上的應變措施,如週末假日也上課、遠距教學、延長每節上課時間,或是取消體育、音樂等術科以補強語文、數學與科學等。

巴勒斯坦人對教育的熱忱,似乎不是今日才有,而是長久被佔領的經驗所塑造出來的一種傳統,一種文化。十五年前,以色列的一位作家大衛.葛羅斯曼(David Grossman)曾為了了解巴勒斯坦的教育,拜訪了位於西岸的伯利恆大學。伯利恆大學的英文系系主任James Connolly是從英國來的。他說,跟英國的學生比起來,他更喜歡巴勒斯坦的學生,因為他們對學習非常具有熱情和動機。他也很滿意這些學生對英文詩韻律的敏感度,他說,或許是因為可蘭經的韻律在他們的血液中流動著。

這裡的一位讀社會工作系的女學生也告訴葛羅斯曼:「我們永遠不知道明天會不會有課可以上,或是上學途中能不能通過路障。在課堂裡,我們也不敢自由表達意見,因為我們怕有特務……我們生活在壓力之下,但是,這也使得我們產生動機,堅持學習下去……我們的老師和學生都自願接受一項鐵律,那就是,不管如何,我們要補完所有必修的教材,儘管這可能表示我們晚上也要上課,假期也要上課,或是必須在別人家裏上課。這裡一節課至少有一小時十五分,而不是你們大學的四十五分鐘。我們並不懶惰。我們有一個目標,你一定知道的。」


在崗哨,連書包也要被檢查

這個叫做蘿拉(Raula)的女大學生接著「噘著堅毅的嘴」(葛羅斯曼的形容)繼續說:「佔領逼使我們不能接受教育,但是我們必須教育自己,以對抗佔領的事實。佔領會讓人變得麻木,但是我們必須抵抗這個麻木感。這是我們的目標。在我們之中,有些人用武器作戰,有些人用言辭,我們則要藉助教育和思想來幫助我們作戰。」(David Grossman,The Yellow Wind,London: Jonathan Cape,1988,p.64)

這是十五年前的一段話了。但是,「教育」對今日巴勒斯坦的孩童與青年,似乎仍然同樣充滿戰鬥意義。根據巴勒斯坦的一份英文報Palestine Now 指出,在巴勒斯坦,排除萬般挑戰堅持接受教育,已經成為他們政治抵抗的手段之一。有許多學生、家長和老師,即使有宵禁,也仍堅持出門;即使有坦克車,也還是堅持要出門;如果學校被關閉,就到別人家上課,或是進去被封鎖的學校上課。這不單是為了學習、為了抵抗,也是為了巴勒斯坦人的未來。許多官方或草根團體也都呼籲學生們要堅持完成教育,來幫助達成建設巴勒斯坦的目標。許多學生儘管年紀還很小,似乎也都懂得這些道理。


又被攔截了

去年九月時,那布魯斯(Nablus)這個地方的學童,因為學校長期停課,就自行發起了一次抗議行動,要求學校開門。他們有些拿著標語,有些背著書包,走到叫做 Fatimiyya 的一所已經被摧毀的學校,一路喊著 “Madares, madares”(「學校,學校」)。到了學校,以色列的坦克車已經在那裡等著他們了,但是他們還是站在學校的破牆殘瓦前,拿著標語喊著口號。

後來,他們也走到聯合國在巴勒斯坦的難民救濟署(UNRWA)辦公室前,坐在馬路上高喊:「打開學校,我們要學習。」他們的抗議牌,寫著各種不同的標語,其中有:「你的字典上有巴勒斯坦小孩嗎?」、「聯合國,你還在等什麼?」、「我們被關在家中…不能玩…不快樂… 不能上學。」

有一個BBC 電台記者採訪了一些小孩,其中一個說,臨時的課堂雖然好,但是他們沒有書桌,沒有操場,沒有體育課,牆上也沒有貼圖片。他們都很想回到學校。有一個小男孩還說他想上學,因為這可以讓他變得聰明,還可以讓他知道六加六等於十二。

我想我從來沒有看過更感人的抗議。或許是我從未感受到過教育對於一個人、一個民族,原來是可以如此真實,如此動人。在我的世界裏,我只聽過逃學、翹課、升學主義、填壓教育等等這類問題,卻從沒有聽說過小學生竟然還得自己走上街頭,爭取自己的教育權。


以色列軍人扣留我們,不讓我們去學校

他們也寫了一篇宣言,交給了聯合國秘書長安南和巴勒斯坦教育部,以及「全世界的兒童」。這個宣言真摯感人。信中最後一句話是:「我們請求有足夠勇氣的人,能夠迅速、切實地介入,出面維護我們的普世人權。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我將這篇宣言全文翻譯如下,就做為這篇巴勒斯坦教育報告的結尾。

《那布魯斯孩童的教育請求》,二零零二年,九月十日

我們,那布魯斯(Nablus)的小孩,就我們的教育權,要向你提出請求。今天,以色列圍困我們的城鎮、村落和難民營已經快滿兩周年了。儘管我們的同學與老師所受的限制越來越多,我們尚能應付。

然而,2002年4月,當以色列數度侵略、攻擊我們的市鎮、村落和難民營後,一切都改變了。

那時,我們甚至還沒有結束學年。也都還沒有結束期末考。我們之中要參加中學入學考試的,只好避開佔領我們城鎮的以色列軍隊和坦克車。自2002年6月21日,我們就完完全全被剝奪了教育權。

我們,那布魯斯的小孩,不是要跟你談佔領者對我們城鎮的大規模毀滅,對生命的傷害,還有對我們的家庭、歷史、水源以及其它基本設施的破壞行為。我們,那布勒斯的小孩,今天也不是要跟你談飢餓、貧窮或是健康狀況的敗壞。

我們,那布魯斯的小孩,是要跟你談我們的人民集體被拘禁在家中的事實。在過去三個月以來,那布勒斯的宵禁,一共只暫時解除過 70個小時。三個禮拜前,我們為了8月27日即將來臨的新學期,都感到很興奮。然而,我們卻被剝奪了我們的教育權。

我們的家長和一些其他的人,已經展開一些替代教育方案,在鎮上鄰近處上課。但是,這些地方設施非常簡陋,也缺少合格的教師。在宵禁和被佔領的狀況下,我們對佔領者不服從的反抗,也總是冒著高度生命危險,尤其是對我們孩童而言。但是,我們那布魯斯的小孩,仍然決心要要求我們的教育權。

然而,我們的教育權依然沒有實現。我們知道,一個教育必須要有足夠的份量、是可接近的,而且是在安全可及的範圍。我們的替代方案並沒有辦法妥善取代正規的學校教育。

我們,那布魯斯的小孩,已經上了人權的慘痛一課。我們認為,為了孩童和他們的未來,你必須挑起責任,積極介入。我們沒有辦法靠我們自己打破宵禁。我們想要學校開門。我們想要安全地上學。我們想要沒有恐懼地學習和遊戲。

我們請求有足夠勇氣的人,能夠迅速、切實地介入,出面維護我們的普世人權。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那布魯斯的小孩,二零零二年,九月十日(原文Palestinemonitor.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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