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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東札記(二)

2010.06.08

Dear家人與朋友們,

戰爭造成了無數平民百姓失去家人、朋友、失去家園、財產,我不知道他們還能失去什麼?

因為想多了解在約旦的巴勒斯坦人,這幾天到幾個巴人難民營探訪。約旦與巴勒斯坦的關係有點像印度與巴基斯坦。英國要結束殖民以前,將他們分成兩邊,方便操控。約旦與巴勒斯坦之間並非全無問題,但今天人們還是保持著良好的情誼。1948年以來,約旦的侯賽因國王協助安置約三百萬巴勒斯坦難民。繼任的阿卜杜拉二世娶了來自巴勒斯坦的拉妮雅為皇后。儘管1970年發生過非常慘烈衝突事件,阿拉法特與侯賽因國王最終回到合作與友誼關係。人們也仍為了共同生活而努力。

與其說探訪難民營內的巴勒斯坦人,不如說在營區內亂闖。因為沒有也不知道如何向相關單位申請採訪許可證,我只是四處走走,與人交談,也向UNRWA(聯合國協助巴人難民的機構)的人問些問題。因為思考得有限,英語也不太好,有時又不好意思錄音,難免有遺漏一些重要訊息。但我盡量把這幾天的見聞與大家分享。


UNRWA職訓中心

 


迦薩營一隅


狹窄巷子裡的孩子


暫時棲身幾十年

1948年與1967年的戰爭至今,約旦境內仍有約30萬巴人在生活在營內。13個難民營中有些就在安曼市中心。人們大多持有約旦身分證,約旦政府也為他們保留了將來回到巴勒斯坦的遷徙權力。在巴卡營(Baqa’a)市場裡的飾品店Fatia告訴我,這裡每個人都想回到巴勒斯坦的家,他馬上轉頭用阿拉伯語問了兩個約八歲的小男孩,男孩們露出單純靦腆的微笑,點點頭回答了。

Fatia已經48歲,五歲時跟著家人逃到約旦的巴卡營。「當時聯合國搭了好多好多的帳棚,還有很長很長水管,婦女們每天都排隊去取水。」他的童年記憶始於最早巴卡營內的情況。UNRWA為巴人設置了醫療診所及小學,約旦政府與聯合國幫忙蓋了簡單的房舍,最終成為現在的巴卡營社區。長大後到義大利及德國留學,但卻因為參加了過法塔組織,現在已經無法申請到回鄉探親的簽證。家鄉在希伯倫,Fatia靠著祖父為他描述的美好記憶,無奈、傷感的遙想他美麗的家園。許許多多的巴人因為種種因素無法得到簽證返鄉探親,納舍(Nasir)營裡的年輕工程師Baho與弟弟Sofwad也說:「以色列不給我們簽證回去看看,他們怕年輕人,因為年輕人有力量,有熱情。」老人家Ahmed 1948年到約旦後,到現在從未申請到簽證過。「哪怕是一天、兩天,就算是一小時也好,我都要回去再看看自己的家。」


難民營居,大不易

擁擠的房舍擠得不像話,巷道窄小,有些可能只有小朋友能走。營裡的排水系統極差,廢水帶著些許垃圾就在巷道間流經家家戶戶門前的走道。小朋友自得其樂的在巷子間踢球玩耍。有些營裡的廢水甚至污染了用水系統,停水乃家常便飯。約旦政府與聯合國在1998年編列預算改善營內的公共設施與民生問題,侯賽因營的房舍更新了15%,但排水與擁擠的生活環境似乎還沒改善。迦薩營內15歲的少年Mohammed說:「水的問題與醫療問題最迫切需要解決。」

戰爭過後幾十年了,民生問題與貧窮仍陰魂不散的困擾著人們。

Fatia的大兒子21歲,已經開間小店賺錢。一個月可以有150JD(約NT6800)的收入,但兩人家庭至少要300JD才足夠生活開銷。而大半年輕人都找不到工作或者工作一兩年就得走人,由其他家人互相支持得以生活。持有巴人─約旦身份證的人們很難找到穩定的工作,要做公務員或軍人相當困難。因傳統觀念使然,婦女被認為要在家帶小孩,更難找到工作機會。這對單親媽媽的家庭來說,更加困苦。單親媽媽或寡婦大約只能有五十幾約旦幣的月收入。貧富差距極大(FIFO, 2002)。2002年的研究報告有段訪談對話說:「每個人有能力可以出去的人都想出去…」但因為營內有些基本的生活保障,許多人不得已遷入營內,或者在難民營中遷徙。有能力遷出難民營的人,卻也不想切斷與社區的連結,通常就搬到營外附近。


菜市場


跳蚤市場


水溝


排水問題


排水系統仍未改善


雜貨店裡面


很好的一家人

社區活動中心

巴卡營是約旦最大的巴人難民營擁有12萬人,巴卡營的活動中心令人印象深刻。約旦冠軍拳擊手來自巴卡營活動中心拳擊聯盟。足球聯盟也非常有名,有四個足球隊。有些青年成為國家隊的球員。現在還有游泳池,但收費不便宜玩一次要2JD。Fatia很振奮的告訴我,這個活動中心不只是運動而已,還有戲劇,巴勒斯坦的文化教育以及提供婦女聚會或活動的空間。活動中心經理說,他們協助孤兒的生活費及學費,也可以免費來游泳,長大後也試著請他們在活動中心工作。

足球隊的教練與經理都是在巴卡營長大的青年(或壯年),他們喜歡自己的工作。但經理也表示他們正在籌款為150位足球隊員興建新的球場,需要各方捐款。


足球教練與球員與鄰居


未來的足球好手

迦薩難民的未來撲溯迷離

迦薩營位於約旦北方的羅馬古城Jarash附近。大多數人來自迦薩走廊,或者逃難時先到迦薩,輾轉逃到約旦。迦薩營的情況特殊,也更令人憂心。這裡的人們,無法得到約旦身分證,只有西岸政府發的兩年護照,兩年後就需再度更新。有位很可愛很友善的牙醫生,始終面帶微笑的說:「我們的國籍不是約旦,我們也沒有巴勒斯坦身分證,就只有兩年期護照,我在約旦出生,為什麼約旦政府不接受我呢?…」「我們沒有約旦的公民權益,沒有健康保險,沒有社會福利,什麼都沒有,我們並不想惹麻煩,80%的巴勒斯坦人都想跟以色列和平共處,不是每個人都想跟哈瑪斯一樣,為什麼約旦政府不接受我。如果他們接受我,我會非常的開心,我的小孩的未來也會比較好…」。雖然他也寄望未來能回到巴勒斯坦的故鄉,但他希望可以在約旦先安身立命,並且向其他巴人一樣擁有國民的基本權益。

這位不知名的牙醫生到阿拉伯聯合大公國唸書,之後回到營裡幫忙社區醫療工作。我對迦薩營人無法取得身分證感到疑惑,但未感到此問題的敏感程度。他回答我:「他們的腦袋裡面有一隻鬼(有種迷思),認為迦薩人比較奇怪。」我更加疑惑。但他說:「巴勒斯坦人本來就是一體的,不管是哈瑪斯或是西岸政府…,也不是因為約旦政府歧視迦薩人…」因為讓病人等太久了,他最後拉著我的手說了幾句話。通常他們如果拉著我的手講話,我會呆住,因此忘了牢記他最後所說的話…。但我知道,他真需要在約旦的身分證及相關的基本權益。

事實上UNRWA的資源有限,診所裡的醫生得身兼數職,婦女們抱怨沒有專門的婦科醫生,診所也只在上午開放。迦薩營的人們無法得到其他醫療資源,萬一發生緊急狀況’會非常麻煩。

帶著心裡的疑惑到了巴人事務辦公室,主席Abu Mohammed以老練的表情回答我:「我們現在在這裡,但是我們要回去巴勒斯坦…。我們不想要這裡的國籍…」。但為何不能向其他巴人一樣擁有身分證但仍保留將來返鄉的權益呢?熱心幫忙翻譯的15歲少年Mohammed轉達說:「約旦政府不管迦薩的事。」他表示這裡的人們主動拒絕約旦國籍以及相關權益。但這令我更加疑惑。約旦不管,人們也主動放棄。合理得不像話。兩天後我從一位約旦人口中得到一種答案。以前或許因為埃及協助迦薩難民事務,約旦不想觸怒埃及,但現在可能由於西岸政府與迦薩哈瑪斯的意見分歧。因此懲罰又落到了人民頭上。遇到的許多迦薩營人說他們現在很想要身分證,但卻得不到!我驚覺對外宣稱堅持返國的說法恐怕不合邏輯,現今可能淪為一種對外說法。只因其他巴人可以同時擁有公民權與返鄉權,唯獨迦薩營人即使想要,也得不到。

在迦薩營,從警察的眼神與態度中,可以嗅到一些異常緊繃與敏感的味道。

我對這類的政治操作相當反感,美國及以色列等外國勢力應該停止分化巴人。面對困境,人們也需要團結渡過難關。受傷的是那一個一個、許許多多活生生的人阿!

人們

開始探訪時我把身上大部分的錢託飯店保管,也做了一些突發狀況的心裡準備。但探訪的過程始終沒有碰到任何危險,反而對於人們的友善與淳樸突然感到一陣心酸。在大熱天的市場裡,年輕老闆客氣的遞上冰涼的紅茶。巴卡營的Fatia為我細說故事,帶我走過假日跳蚤市場。他酷愛旅行,去了好多地方,但就是沒辦法回家,我邀請他到台灣來做我的客人,就像他當我是他的客人。我到納舍營裡Ju’bek家聊聊,咖啡?茶?可樂?麵包?三明治?兄弟倆客氣的招呼不停。我說這幾天受到太多禮遇,太不好意思了。他們說:「從小穆斯林的家庭教育,教導我們要善待每一個客人,不管他是不是穆斯林…」。


清甜的茶

迦薩營的Mohammed才15歲,熱心的幫忙翻譯。他是個極為聰明冷靜的孩子,尤其在幫忙翻譯與巴人事務辦公室主席的談話時,他沉穩、冷靜的表情裡還能看出些許自己的看法。同行的加拿大友人問他將來想做什麼?他說:「我以後要想辦法離開這裡,這裡的人太笨了,太糟糕,我不想待在這裡」,要到哪裡去呢?「回到老家的村子『??』…」,令人難以忘懷的孩子。

我突然想起在開羅時,一位廣東遊人跟我說過三毛遇見一位阿拉伯少年的事… 三毛告訴友人,她想著,那聰慧的阿拉伯孩子將來要受苦了…。

失去了家園,帶著悲傷痛苦的記憶,繼續努力的生活著。人們並未失去獲得和平的希望,並未失去生活的熱情,並未遺忘如何善待客人,就跟戰禍發生以前一樣。像在一杯清甜的茶裡,味道深深的留在我心。

智巽(James)


為加薩人與和平傳祈禱

 


祈禱時風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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