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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人為快樂之本:整你千遍也不厭倦 (三)

整人為快樂之本:整你千遍也不厭倦 (三)

陳真

2020. 12. 07.

我之所以講述一些難以為外人道的「痛苦遭遇」,並非聚焦於該事情本身,而只是想說一種「行路難」的生存處境。

「有辦法」的人,飛天鑽地,呼風喚雨,無所不能,行路一點都不難,但對於普通人來說活著卻很難,弱勢者更難。

別說弱勢者,在台灣,光是當個普通人,日子都十分艱難;明明理所當然垂手可得之事,對於一個普通人或弱勢者來說,卻很可能難如登天,辦不到就是辦不到。反之,對於一個「有辦法」的人來說,似乎再怎麼困難或根本不可能的事,卻如此易如反掌,簡直條條大路通羅馬。

對於「有辦法」的人來說,所謂「規則」只是參考用,但是對於普通人或弱勢者來說,每道「規則」卻彷彿滿佈妖魔鬼怪的高山峻嶺,寸步難行,比唐三藏赴西天取經還更加艱難。

比方說,我曾企圖幫助一個生活陷入困境的病人得以減免不過只是一百多元的掛號費,結果在申請過程中,卻讓他飽受羞辱與刁難,依舊無法成功。後來,當我再度提起要不要再申請看看時,對方用力搖頭。我問他何故?他說「我恨那些社工」。於是我就默然了,因為我能明白他的感受。

當然,也許他該恨的不是社工或辦事人員,而是應該痛恨背後那個吃人的體制以及貪婪無度為非作歹的統治者。

這兩天,高雄有一家四口,停車路邊,引入廢氣自殺身亡;父親打零工,母親罹癌,兩子女是身障病患,日子艱難,於是走上絕路。今天還好一家四口全死了,要是有人被救活,恐龍法官恐怕會判他死刑,判決書會嚴厲地譴責他說「因為一時的生活不順」,「竟然殺害子女」,「道德敗壞,罪無可逭」。

事實上,如果有人應當被槍斃,第一個應該槍斃的就是貪婪無度為非作歹的統治者及其黨羽。

(插播):

(住在高雄,你很清楚可以感受到它真的「被光復了」;韓國瑜一走,高雄很明顯又回到過去那種好像「怎麼做都沒關係」的黨國年代:

幾名工人死在下水道沒關係,警政敗壞、喝花酒沒關係,公務員集體翹班沒關係,貪污濫權沒關係,涉及多條人命的重大刑案一樁接一樁沒關係,幫派火拼街頭械鬥,一夜數起,當做家常便飯,連兒童在公園玩都會被擄走…這就跟我搬來高雄之前住在台南的感受一樣,總是很納悶到底這城市還有沒有政府的存在?

一般來講,我們平常不太容易能感受到所謂市政的明顯差異,畢竟刑案並不是發生在我們自己身上。但是,居民感受最大的卻是比方說交通、工安、空污或淹水等等。以工安為例,你看,高雄左營區和鼓山區工程不斷,包括輕軌與鐵路地下化等等。韓國瑜的時代,凡事戰戰兢兢,路上一點紙屑與落葉或一丁點坑洞,綠營完全掌控的主流媒體馬上就會瘋狂叫罵抹黑,整天輪播砲轟,鼓動學生發動人身攻擊,把韓國瑜打成過街老鼠。

但是現在呢,我每天早上得騎機車載小孩上學,被迫得經過翠華路及美術館附近,它媽的真是有夠荒唐,亂七八糟到極點的路況以及幾乎完全不考量工安的施工狀況,那種荒唐程度真的會讓你深深痛恨,它媽的這些當官的還把人當人看嗎?那附近沿路那麼多幼兒園那麼多小學,考慮一下施工安全會很難嗎?今天如果是韓國瑜執政,他敢這樣亂七八糟地做事嗎?)

言歸正傳,我這篇文章並不是要談高雄被人渣與腦殘們「光復」之事,而是要說「行路難」。這裏頭有三層意義:

一,階級差異:普通人與弱勢者所該得或應有的權益,往往得不到;不管是洽公、就醫或申辦各種事物,「行路」往往比登天還難。但是,權勢者卻剛好相反,飛天鑽地,呼風喚雨,無所不能。

二,濫權行事:一個人,當他手上有一點點權力時,往往就會作威作福,擴而大之,藉以濫權整人或圖利私人,反正所謂「規則」其實都可以任由自行解釋,整人無極限。

哪天,我如果能夠把我前文所說的「整人」遊戲給公諸於世,你就會知道人性居然可以敗壞惡劣到何種程度;不一定違法,更非作奸犯科,但所展現的醜惡人性卻是如此不可思議。

在這樣一種濫權擴張的「整人遊戲」中,被整的對象當然不會是權勢者,而是普通人,特別是弱勢者。許多時候,當我承受這樣一種邪惡荒謬的漫長折磨,感到無法再忍受時,實在很想「展現肌肉」,鏟除這些敗類,用這類人渣的所能懂的「權勢語言」來處理事情。

哪天,我如果能夠把我前文所說的某個「整人」遊戲給公諸於世,肯定可以寫成一本至少一千頁的鉅著,書名就叫做《整人為快樂之本:整你千遍也不厭倦》。
   
其實,極端特殊的事情不說,光是平常就醫就是一大痛苦。我常為那些識或不識的人寫信,以醫生的身份,幫他們跟他們的醫生說情或解說症狀,請他們的醫生多費心,同時也幫助他們的醫生能夠更迅速準確掌握病情。

但是,當我自己成為病人去就醫時,我卻很不喜歡亮出醫生身份,我還是比較喜歡當個普通人,但也因此經常飽受屈辱與折磨,因為我看起來就不是一個貴氣的人,更不像「成功人士」,倒是很像魯蛇。

特別是當我越客氣時,遭到的刁難與屈辱就往往越嚴重。學姐常說我太客氣,太沒有架子,而且衣著裝扮太廉價,難怪常會被刁難與羞辱。

三,吃人的體制。一般人行路難,權勢者卻飛天鑽地暢行無阻。為什麼呢?因為這是一個吃人的體制。

舉個例,最近兩天看到報紙大張旗鼓報導,標題是「仁醫行善助弱勢兒少餐食」。報導說,高雄市政府社會局有個什麼「愛心串連溫情處處-提供弱勢家庭兒少餐食計畫」,向高雄市診所協會、高雄市醫師公會以及四十八個診所和許多基金會募款,募來的錢一共12萬,由「仁醫」們出面,捐給高雄市社會局,由局長謝琍琍代表接受。局長稱讚:這是「愛心行善的典範」,將「藉此號召更多團體及企業投入社會福利行列」。

你看了這樣一個大張旗鼓、藉以美化施政的所謂溫馨的新聞,心裏做何感想?

當然不會有人反對捐款,但是這樣就叫做「仁醫」嗎?這就叫做「愛心行善的典範」嗎?一共12萬元,平均一個人恐怕捐了不到幾十元。醫生有這麼窮嗎?我應該是全台灣的醫生裏頭最窮的一個,但我長年捐給病患的錢 (其它類型的捐款不算),恐怕是12萬的好幾十倍。我之所以得老實說是因為,一些腦殘一定會說「那你自己又捐了多少錢?」

不過,話說回來,我自己其實是沒資格說什麼捐款的,因為別人幫助我的錢同樣也不少。比方說,我有個好朋友同時也是大學同班同學,在我住英國面臨斷炊時,一口氣就借我好像是兩百萬或更多我也記不太清楚了,他也沒要我還。也就是說,我只是把別人幫助我的錢,再幫他捐出去給更需要的人而已。

重點不是個人捐多捐少的問題,重點是:那麼多的團體,一共才捐了12萬,這也值得社會局拿出來大書特書嗎?兒童沒飯吃,所以社會局幫忙跟特定菁英團體乞討式地要來一點錢充門面嗎?這樣的施政好意思拿出來講嗎?

當然不是說不能對大眾募款,而是說,這樣一個體制,會不會太荒唐了點?跟美國買武器,幾千億幾千億地買,什麼勞退基金的投資,幾百億幾百億地虧損,各種荒腔走板的政策,例如什麼前瞻計畫,也是幾千幾百億甚至上兆地浮濫編列,各種政策賄選,更是花錢如流水….種種荒唐作為,罄竹難書。

但是,弱勢貧窮家庭的兒童沒飯吃,卻是大張旗鼓宣揚募到了12萬,說是「愛心行善典範」,它媽的這樣像話嗎?12萬能給幾個家庭吃多久?12萬,根本不夠人渣政客們每天在酒店喬利益喬職位玩女人的一夜花費。

大家懂我的意思嗎?我們繳稅成立所謂「政府」,是要讓他們這樣子「施政」的嗎?幾千億隨便亂花,真正重要的事卻給個幾萬元就彷彿什麼「德政」。

三十幾年前,我的叛亂罪證除了「主張台獨、分裂國土」以及「主張以選票推翻政府」之外,裏頭還有一點就是說我透過宣揚「兒童人權」於海外及聯合國,藉以詆毀政府,挑撥政府與人民的感情,煽惑內亂。在我發表論文,提出「兒童人權」一詞時,「聯合國兒童權利公約」都還不存在,直到一兩年後,也就是1989年才出現該公約。

在那個年代的島內,「人權」一詞是犯大忌的,「兒童人權」更是前所未聞,因為那是我自己發明的,在當年引起很大的社會疑懼與政治報復,讓我嚐到身心俱裂、家破人亡的痛苦。不管此岸或對岸,不論島內或島外,這年代的人們肯定完全無法想像為何為貧病兒童爭取生存權利,卻會招來恐怖的、毀滅式的政治報復。

當年促使我去從事兒童權利的運動,主要是因為我念大四那一年,在高醫小兒科見習 (跟實習不一樣,只是看,不參與治療病患),我所負責觀察的一個小病人,隔天卻消失了,出院了,病歷上夾著一張紙,寫著AAD。我看不懂,跑去問護士,什麼是AAD,她告訴我說,就是「自動出院」(Against Advice Discharge),正確翻譯是「不聽勸阻而出院」。

我很不解,這個小孩不是還在生病嗎?為什麼他的父母卻堅持不接受治療而要帶他出院?出院不就很快就會死掉嗎?一個主治醫生代替護士回答我說:「沒錢看病啦」。我聽了很難過。後來發現,台灣每年竟然有五千個小孩,因為付不出足夠的醫藥費而死掉。

於是,我就花了幾個月的時間,到處查訪找資料,開始去研究台灣兒童的生存處境,包括雛妓、童工、貧窮兒童、流浪兒童等等等,寫了一篇在海外醫學組織的得獎論文,揭露台灣在所謂「經濟奇蹟」底下的兒童悲慘處境。該論文後來翻譯成英文,被聯合國的兩篇關於亞洲兒童生存處境的報告所採用,於是也就成為我的叛亂罪證之一。

1989年3月29日,我大六那一年,成立台灣第一個兒童福利團體,幾天後的4月4日兒童節,發起示威,擔任總指揮,要求中央開辦「重症兒童免費醫療」以及提高兒福預算與人力編列。

當時,讓我很不滿的一點是,當年的國民黨也是亂花錢,同樣也是貪污舞弊 (當然,貪婪程度完全比不上人渣黨),但是,兒童青少年的預算卻只是跟美國幾千億買武器的零頭都不到,這樣合理嗎?這就是我們要的政治嗎?這樣一種吃人體制,不應該改變嗎?

我真沒想到,時至三十幾年後的今日,卻仍然有那麼多人、那麼多家庭、那麼多兒童,連最基本的溫飽與就醫權利都不可得,而我們卻依舊縱容動輒數以千百億的大貪特貪,縱容炒地皮,縱容官商勾結,縱容自肥與酬庸,縱容各式各樣的圖利私人之荒唐政策,縱容一切貪瀆惡行,縱容一切以所謂「捍衛民主自由」或什麼「加入國際社會」為藉口的抹黑、打壓、貪污與腐敗,卻依舊同樣坐視無數弱勢者為了基本生存而痛苦掙扎、自殘甚至尋求自我毀滅,卻幾乎得不到任何資源,連申請個幾百幾千元的救助金都難如登天。

這就是你所引以為傲的什麼民主自由政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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