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仰慕高俊明牧師,十分正直善良。記得大約二十年前,他在家扶中心演講,講到雛妓的遭遇時,聲音突然哽咽,但又迅速恢復正常,讓我挺感動。
十三年前,我媽因疲憊驚慌過度,數天未睡而突然中風去世,喪事期間那幾天,高牧師剛好在台南太平境教會有大約一整個禮拜的傳道,我每天都跑去聽。最後一次聚會結束前,高牧師要所有人閉上眼睛,不可偷看,然後問說:「願意一生為公義打拼的人,請舉手。」
大概是想念我媽吧,所以我就不害臊地舉了手,反正當場除高牧師外,也沒有人看見我舉手。
黨外時,日子很不好過,某些方面要比現在的政治環境,痛苦太多太多,因為你沒什麼同伴;你的存在就像個笑話,像個怪物或污穢之物。相對於後來的朋友滿天下,在學校頭幾年,沒有幾個講話的對象,沒有什麼人願意或敢和你做朋友,絕大部份人根本就不屑你這個人。
時下那些不滿民進黨、卻緬懷昔日「美好時光」的人,應該花點時間去想想過去,除了主客易位,除了被壓迫者變成壓迫者之外,過去和現在究竟有哪一點不一樣。一切惡形惡狀,只不過是把過去完全複製一遍而已,幾乎連抹黑的句子都照抄。
黨外的日子,每當我感到痛苦時,總會想到我那「生不得相聚、死不得見最後一面」、直接因我而死的媽媽,總覺得彷彿這一切所謂「公義」,全是她所教,全是為她所做,就像馬龍白蘭度的自傳書名,這是「媽媽教我唱的歌」。
母親去世後,我感覺自己生命似乎也瞬間失去了意義;很想自殺,相伴黃泉路上。高牧師適時的出現,就像個神蹟,讓我覺得,還是應該要好好活下來才對。
一直記得高牧師一句話,他說:「你不可能用髒抹布把桌子擦乾淨。」你要「打敗」對手,就只能成為一個跟對方不一樣的人,做完全不一樣的事。你不可能用跟對手同樣的手段來追求理想。你或許可以用同樣的手段打敗對方這些「人」,但你打敗了他們之後,你只是成為對方的一個複製品,複製同樣的醜惡,就彷彿他們生下了你一樣。
復仇是人性,但光是迎合人性並無法解除痛苦。你殺我兒子,我就殺你女兒;痛苦不但不會消除,反而越陷越深,直到所有人都成為受害者。
哈桑女士的死,就是一例。一個為伊拉克奉獻三十餘年歲月的六十歲婦女,居然死於她所奉獻的對象手中。
兩伊戰爭時,當大家迴避戰火,她卻堅持投入險境,救援伊拉克兒童。美國藉著非法禁運、扣押淨水設施和基本藥品、殺害一百萬名伊拉克兒童時,致力於解除禁運、偷運藥品給受害者的是她。這樣一個把一生青春都給了這塊土地和這群人的單純女性,卻死在她所愛的人槍下。這不是瘋狂是什麼?
哈桑不會白死,她會死得有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