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真 2005. 9. 26.
李敖這趟大陸行,講了許多話,最讓我感動的是這段話:
「我這輩子在台灣,這麼多心血都花在台灣,我覺得情緣已盡,不想再說什麼了。」
「知道」或「懂得」某些道理是一回事,但深刻感受到,卻又是另一回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會一直記得 2005. 9. 7. 這一天。這天諸事如常,毫不特別;但在這一天,我卻似乎頓悟了某些事。頓悟就是不光「知道」某個道理,而是一種深刻體悟,從執迷中清醒。
我的頓悟和李敖這段話或許心態很接近:一種關係的結束,自此了無瓜葛,你要幹啥都行,我沒意見,不關我的事了。
我老早「懂得」這個道理,但懂歸懂,悟歸悟。我以前懂,但直到 2005. 9. 7.九七紀念日似乎才真正悟了道,只差不是坐在一棵菩提樹下。
「幫助」我悟道的東西,一直都在眼前,俯拾皆是,大家都能看到,只是我以前有看沒有到,視而不見,一直到九七才開了眼。
悟道不需特殊憑藉,隨手拈來都是,比方說今天的中央社新聞和一篇中時論壇文章。新聞說:
「手護台灣大遊行,籲罷免反軍購立委:國策顧問吳樹民、考試院長姚嘉文、世界台灣人大會召集人郭重國等人都參加,呼籲民眾罷免反對軍購立委,因為『弄不清楚自己國家是誰的人,沒有資格當立法委員』。…
挺軍購護台灣大遊行,就像一場泛綠嘉年華,有民眾扮起胡錦濤,牽貓熊玩偶來遊街,還有人當場玩起『打地鼠』,拼命狠K『認匪作父』的橘色老鼠,以及『反軍購賣台』的藍色老鼠:
『打給牠死(藍橘老鼠),把牠打扁,這橘色老鼠,杯葛軍購到底,為匪宣傳。我打、我打、我打打打,打它個反軍購,打它個胡錦濤。』
等等,胡錦濤不會真的來了吧?笑成這樣還比YA!牽著兩隻『卡哇以熊貓』,大搖大擺。還好走累了,這台超級改裝的免費小黃可以搭。瞧瞧,又是勿當中共馬前卒、又是加強國防、悍衛台灣。今天運將大請客嘛!」
另一篇是周聖心(非戰家園行動聯盟召集人)寫的典型台式菁英膨風文章《以玫瑰取代飛彈》,他說:
「去年619非戰家園行動聯盟的一群年輕朋友,在民間點起第一把反軍購的火苗,然而,我們所堅持的公民參與與理性思辨,很快地就被淹沒在朝野政黨的對峙和叫罵聲中。」
如果你看了這些例子,不覺難受,不覺蒼白,不覺得一種冷血寒意,那你不可能明白什麼九七紀念日。
唐飛是個言語保守的人,講話很節制,上個月接受《鳳凰》專訪,說到台灣的處境,卻說了四個字:「自作自受」。我覺得這四個字挺好,生命是你自己的,你喜歡這樣,喜歡那樣,都是你自己的事,好壞都得自己承受,我為什麼要有意見?我無法為你的生命負責不是嗎?
社會也一樣,如果這個社會就是這副調調,那它就是這副調調,它就是喜歡這樣那樣的一些人事物,我為什麼要改變它?搞不好別人還想改變我呢。
換句話說,就像李敖講的,「情緣已盡,沒什麼好說的」,你家的事就是你家的事,只要不惹到我,只要不惹到那些無力反抗你的人,那我對你也沒意見。
當然,我無法掩飾我的厭惡,但我也只是厭惡,而不是想改變誰;就好像你們也會厭惡我一樣,但厭惡就好,別企圖改變。沒什麼好改變,香臭美醜是很主觀的,你說美,我說醜,言盡於此,別想改變嗅覺。
嗅覺是不可能改變的,至少我從未見過。我也不相信我能改變誰的嗅覺,頂多只是吸引一些臭味相投的人,許多時候則是吸引一些與我的氣味剛好相反的人。
(一位撿破爛的阿伯收養的兩隻小狗。2005. 02. 02董事長攝於台南大橋國小對面。)
吸引是可能的,但它根本無須著力。就好像我常被流浪狗吸引,牠不是故意要吸引我,我也不是故意要被牠所吸引。
吸引不是一種公眾事業,而是私密之事,沒有別的更多意義了。除了吸引人的和被吸引的之外,對其它任何生命都沒有意義。吸引是一種最高祕密,就好像信徒跟上帝的關係一樣,存乎我跟這隻狗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