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真 2004. 12. 31.
內分泌發達的人,感動的情緒來時,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感動過後,宛如陌路,不再聞問,直到下一道刺激的來臨。情緒亢奮時一窩蜂,激昂慷慨得不得了,幾天後,勁頭過了,內分泌回到正常值,立顯意興闌珊。
熱情是好事,但一時的發高燒卻異常。在這點上,英國人要冷靜許多;捐款或社運成為一種生活常態,沒有情緒或漂亮道理在裏頭;不光是關心新聞事件,更持續關注那些不具新聞價值的天災人禍。
天災固然驚聳,人禍卻更為恐怖。自 1990 年以來,就有 360 萬人直接死於戰爭;十二億兒童生存在貧窮線底下,連一瓢乾淨飲水都不可得,生死旦夕之間。但這些事卻因其缺乏戲劇效果而不受關注。新聞事件一旦新聞性消失,人們也就跟著遺忘,比方說阿富汗,美軍侵略佔領至今,人權狀況日益惡化,人命薄如紙,但它早已被許多曾經為之激昂慷慨的人所遺忘。
十二年前在淡水某個私人夜晚,劉峰松老師談到一個道理,用了一個辭—篤志者,指那些終其一生不曾忘懷某個感情、專心一致在某件事情上的人。別人能理解也好,不能理解也罷,世俗給他名聲也好,給他污名也罷,他總是須臾不離他所眷戀的那個人事物。
多年來,「篤志者」三個字經常浮現腦海;常想起坐了十八年黑牢的中國音樂家王洛賓,出獄後,樂曲依舊浪漫。他說:「我心裏有一架鋼琴,無時不在演奏樂曲,手斷了,心還在彈,沒有人能使我離開音樂。」
台灣也有位江文也,出生於淡水三芝鄉,放棄大好前程,由日本投奔「祖國」,卻遭整肅。下放勞改時,常以手指在膝上輕彈譜曲,難友問他:此生再無天日,作曲何用?江說:期待百年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