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韓政變 (194):衝組不死,庶民長存
陳真 2019.11.13.
台灣反對運動中,「衝組」扮演的角色和影響為何?這題目太籠統,沒法答。
「衝組」就是類似現在的韓粉,韓家軍,差別只是在於過去的衝組通常就是街頭上被打被抓、但平常在媒體上同樣是不斷被抹黑被羞辱被嘲弄與醜化的對象,但他們依舊奮不顧身,故謂之「衝組」。
我的黨外夥伴們幾乎都是衝組,愛恨分明,充滿熱情,但也因此很容易被政客所操弄及利用。我們負責衝撞,負責受傷,負責前途不保,負責家破人亡,而人渣政客們則是負責收割,負責撈錢,負責吃香喝辣,負責環肥燕瘦夜夜笙歌,負責爭權位搶資源。
我的好朋友詹益樺,就是衝組的一個典型人物,不求名利,不計毀譽,不顧一己安危。他比我年長六、七歲,但我比他更早投入黨外,算起來是我的「學弟」。你知道他為何加入黨外嗎?我是聽他說的:
他工專沒念完就去跑船,跑遠洋,過得很辛苦,看不到希望。差不多是1985年或更早,在一次船難中被洋人救起,好像是在紐西蘭或澳洲我不是很確定,只記得他說洋人收留他養傷,還讓他住進洋人的家裏,讓他感受到一種人與人之間的溫暖以及良好的社會制度。
於是,當他回到台灣,便決定投入黨外,立法院的招牌就是在一次抗爭中被他拆下來當場砸爛的,因為他說裏頭養著一堆不顧蒼生不知民間疾苦的老賊。後來,他從事農運,來到高雄找戴振耀,因而成為我的同志。
阿樺學識不多,但平常很喜歡討論各種概念的意義;言談中常提起兩個字:「尊嚴」。有幾次,他憤憤不平地說,他這輩子絕不願意再讓自己的尊嚴遭到踐踏。他指的就是農漁工生活之辛苦與艱難;彷彿人民生活安康只是權貴政治的一種施捨,而不是廣大人民所應得。
他對此總是表現得非常非常憤怒。許多時候,我心裏是這麼想的:「阿樺所講的,我都認同。但是,透過他異樣的憤怒,彷彿讓我更深體會了這些想法的真實意義與價值。」
回歸正題。所謂「衝組」的政治意義不容易談,畢竟指涉不明,但是道德意義自然是比較好談,較為明確。這樣一種草根力量,依我看,恐怕才是影響島內政治走向的一個主要力量 (外部力量當然還是美國說了算),畢竟引領政治的,不會是政治權位本身,而是它背後的力量與堅持、價值與思維。
它的頭一次集結就是所謂「黨外」,反貪腐,反酬庸,反分贓,反東廠,反軍購,反權貴,反剝削,要求社會安全與福利,要求重視弱勢群體,重視人民的實質生活、尊嚴與自由。也正因為如此,衝組的主體當然就是農漁工,因為他們往往是不良政治的第一線犧牲者。
這回是第二次集結,我稱它是二次黨外是有點道理的,只是說來話長。
我不認為它會消失,即便韓國瑜落選,它也不會消失。為什麼呢?因為人永遠都不可能放棄那最基本的希望。個人有可能絕望,但群體不會,因為人們所要求的,並不是什麼高遠抽象的特殊理念或理想,而僅僅只是要求政治之所以值得存在的基本功能。一旦這些基本要求遭到背叛,人民就會再度集結;其中較為熱情投入者,就是過去所謂的衝組。
正面 (positive) 陳述不好說清楚一個東西的意義,但是負面陳述卻很容易反駁。簡單說我想說的:
矮化、醜化或鄙視、敵視這股力量是很荒唐、扭曲且外行的。菁英們往往很喜歡用所謂「魯蛇」(類似草包) 去理解與評價這樣一些人事物,彷彿他們是一種需要「憐憫與關注」的什麼「失敗者」,彷彿大家投入政治就得撈上一點功名權位才具有政治意義、才算是個「成功者」似的。這樣一種理解方式真是非常詭異、扭曲、病態且低俗,那就好像說甘地及其不合作運動是魯蛇一樣荒唐。
我的意思是說:它所成就的不是一些個人職位,而是整個政治的走向、內涵與堅持。往後不管怎麼改朝換代,不管兩岸分合,它都不會消失。一時的壓抑與操弄有可能,但它始終長存。我很不想用所謂「民意」這類充滿特定政治意涵的空洞辭彙,也許你可以說它是一種民心,而「衝組」或當今所謂「庶民」,就是這股力量的主體。
對岸共產黨之所以深得民心,恰恰就是因為他履行了政治之所以值得存在的基本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