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前輩一席談(17)
陳真
2021. 02. 02.
前輩似乎很看重一個東西,這東西不容易說明,大約是類似「公眾性」或「知名度」或「曝光度」等等,接近早年黨外人士常講的一個詞叫做「政治資源」,簡單說就是「籌碼」、「身價」。
九零年代以後,政治已經不可怕,所以各種蒼蠅蚊子蟑螂全急著混進所謂「反對陣營」(也就是當年的綠營),藉著累積所謂「政治資源」來抬高身價與知名度,進而變賣成為一種奪取功名利祿與權位的晉身階與敲門磚。
累積「政治資源」的方法就是,在一種事實上安全無虞甚至是和對方配合打假球的情況下,發起各種做秀性質的「抗爭」,製造各種「假衝突」,或是發動各種所謂「改革」與「論述」,創造媒體聲量與知名度及話語權,然後當然就是從政當官或參選,最少也能有助於個人前途。
這也就是為什麼台灣的所謂社運團體或什麼學運或所謂「公共型知識份子」如此令人不齒的原因,因為參與者特別是那些帶頭者,並不是真的關心什麼工運農運婦運或環保、人權或任何所謂公義,全是鬼扯蛋,他關心的是自己的「政治資源」或「政治籌碼」與「政治話語權」,以便能夠把這些「資源」給轉化為權位私利 。
你看,那些人渣黨的尾巴黨例如什麼屎袋力量或什麼雞雞黨,幾乎都是這種人,滿口理想理念,什麼民主自由與人權,講得天花亂墜,其實全是鬼扯蛋。而且,通常很會做秀,伶牙利齒;很會包裝,創造形象。但是,形象和真實樣貌的落差往往非常巨大,大到不可思議,宛如好萊塢電影般的戲劇化。
比方說,公開形象總是美美的,帥帥的,好溫柔好甜美好斯文喔。但是實際上呢,歪嘴叼洋煙,天天打牌、泡湯、玩女人,講起話來,即便是女生,照樣滿口「操」、「幹」、「機八」;關心的話題全是權力與利益。但是,一來到鎂光燈前就馬上變了一個人,變得清新,變得一副充滿理想;台詞也變了,變成救國救民,愛鄉愛土,犧牲奉獻。
別說一般人,許多時候連我也會上當。過去所謂社運人士或投入所謂反對運動的人,幾乎全是這樣。我是說「幾乎」,我不打算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問題是,到底有幾個人不是這樣?有幾個人真的內外一致、言行如一?鳳毛麟角,少之又少。
前輩希望各方分散的力量可以集結起來,成為藍綠之外的第三勢力。在這樣的目標底下,撿到籃子裡就是菜;我能理解前輩為何會推出一些什麼雞雞黨的人成為政治新星,因為他在這些作秀天王的身上看見了「籌碼」,看到一種可以轉化為政治權力的素質。
我的想法是:如果不揚棄這種以奪權為目標的「資源觀」或「籌碼觀」,我們其實永遠只會在原地踏步,甚至持續沉淪。這些所謂資源或籌碼其實全是空的,它只是圖利個人而已,對公眾毫無意義。也就是說,如果所謂改革,只是這個人渣換成另一個更渣更卑鄙更厲害的人渣,那我們何必改革?我們就停留在蔣家王朝的年代豈不是還更好?
也許這就是所謂美式民主的一個結構性弊病,越噁爛越卑鄙無恥或是越庸俗越懂得迎合主流的人反而越容易獲得群眾的支持。今天,如果台積電或中研院也採用民主選舉,選出領導人,我看,館長或3Q哥很可能會當選。
蔣家年代有幾位官員對台灣貢獻巨大,例如孫運璿,例如趙耀東,例如李國鼎。這些人,如果出來參加民主選舉,選三百年也選不上。我想說的是,迎合既定的弊病來改革畢竟是荒唐的,那就好像當年很多黨外人士反對國民黨賄選,於是自己也大量賄選來反對國民黨一樣。當你爛得青出於藍時,你就贏了,可是,這樣一種贏,有意義嗎?
我不是說你一定非得排斥知名度或話語權等等所謂「政治資源」不可,而是說,那些東西頂多只是一種手段,而非目的。當你把手段當成目的,那不是很奇怪嗎?那何必改革?
我比較相信甘地說的,「只要走在正確的道路上,遲早就會走到目的地」。也許你會說,「遲早」是多遲啊?人生只有幾十年而已。我跟前輩說,所謂成就的「分母」不是一個人的生命長度,而是應該再拉長一點,該當千百年就千百年。你看,西班牙的「聖家族教堂」蓋了一百多年至今還在蓋,我去現場看過,裏頭真的還在施工。它的建築設計師高第 (Gaudi),生前面對質疑時回答說:「我的客戶 (指上帝)都不急,你急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