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避開對歌台附近的喧鬧聲進行錄音,我們尋找一塊離公路較遠的地方。
民間藝人段昆雲走在路上就開始唱起來了,眾人和著,沒有任何拘束。音樂就這樣解放了這條小路上的所有人。性情質樸、樂觀豁達,可能是所有民間歌手最可貴的一面。
我也注意到只有段昆雲有一個定音笛,每次他都會認真的對一下音。當他自彈自唱劍川白族民歌《泥鰍調》時,調起的很高,上來是五度的跳進,奔放的旋律,在大三弦餘音嫋嫋繞梁的伴奏下,聽得人熱血沸騰。大家都被震住了,連連鼓掌叫好。
這首歌給我的印象太深了。後來聽張老師介紹,《泥鰍調》屬於白族本子曲,流傳於洱源、劍川、蘭坪、麗江等縣,多半以歌手自彈自唱,或一人伴奏一人唱的形式進行,伴奏樂器為龍頭三弦。其曲本的文學形式近於敍事詩,在演唱過程中基本上不加說白。
說到《泥鰍調》,唱的其實是一條魚。說這條落入人手的魚,聽到人商量怎樣吃掉自己的爭論——一個說煮著吃,一個說煎著吃,反抗之心油然而生,即在被吃的時候用自己的骨頭來扎破人的喉嚨。張老師的一番解析令我感慨萬千。
今天,在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橫行,沒有正義只有利益的霸權主義世界,《泥鰍調》這樣的民歌又一次為整個人類敲響了警鐘,它的現實意義一目了然,這樣的民歌才是詩與歌的靈魂。
我也想起巴勒斯坦人民,他們是不是也像一條魚在用自己的骨刺對抗這個世界罪惡的入侵者呢?我不知道。但是今天,全世界愛好和平的人們都在起來反對美國對伊拉克動武,因為他們的心裏都有自己的一首《泥鰍調》。
一條魚尚想著用自己的骨頭刺破人的喉嚨,況乎人?!
當另一位民間老藝人黃四代順手從一棵樹上摘下一片葉子,木葉就變成了一件美麗的樂器,劍川東山民歌《啊勒勒》的旋律從他的嘴邊向著四處蔓延,我看到葉子的母親——那棵樹也隨著節奏輕輕搖動著她高貴的頭顱。
音樂多麼美好,音樂多麼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