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列只是自衛？

原載蘋果日報 2006 8 10

華郵評論家柯翰默（Charles Krauthammer）於貴報發文指出，以國純屬受害自衛，惟仍宅心仁厚，唯黎國百姓是念，無奈「道德潔癖」換來「血腥回報」。柯氏長期鼓吹以美為首單邊主義，倡導反恐刑求合法化，鼓吹戰爭之效用，挺以立場鮮明，惟引證荒誕，幼稚化卡通化複雜現實，難道當台灣讀者是白癡？

據英國衛報，報復綁架僅是藉口，以軍早在一年前就已和英美密商此次行動細節，按表操課。此一公開祕密，諸多媒體亦有報導。再說，翻開歷年國際人權報告，綁架暗殺刑求及非法囚禁敵國平民百姓，正是以國長久為人詬病處。不但長期為之，且是「系統性」例行作業；甚且構築祕密監獄及刑求設施；喬姆斯基（Noam Chomsky）批評其殘酷規模遠超過美國惡名昭彰的關塔那摩基地。

數年前，一份塵封五年始見天日的官方調查報告（Ben-Porat report）承認，以國「系統性」刑求（許多是非法綁架而來的）數千名巴人及黎國囚犯，包括生殖器通電、劇烈震撼頭部、剝奪睡眠、禁閉於一公尺長寬高之黑洞等；官方承認刑求出於蓄意，惟仍稱頌有效制敵。以國人權組織B’Tselem估計，85 % 敵國囚犯遭受刑求。數天前，人權觀察組織發表一份厚達五十頁報告，標題為「致命攻擊：以色列濫殺黎國平民」，詳列各項證據，譴責以國觸犯戰爭罪行，蓄意攻擊平民，攻擊國際救難及醫護人員，使用具大規模殺傷範圍的集束彈，並涉嫌非法以易燃劇毒「白磷」（white phosphorous）做為攻擊武器。至於柯氏控訴人肉盾牌是「真主黨擅長伎倆」，但該報告指出：「我們找不到任何例子能證明真主黨蓄意以平民阻擋以軍攻擊。」反駁以方卸責之詞。相反地，人肉盾牌恰是以軍長年例行作戰模式，三年前因此遭受包括國際特赦組織在內的七個國際人權團體聯合控告，控方勝訴；惡行包括：強迫敵方平民擋子彈並從其肩膀後方射擊，霸佔民宅做為軍事用途，強迫平民執行危險區域搜查、撿拾疑似爆裂物等。

至於柯氏所言空投傳單儘使敵軍脫逃，但以軍寧願犧牲自己也要避免平民傷亡，此言差矣。平民區域不應是攻擊目標，但以軍卻瞄準之；而且就如國際紅十字會發言人Roland Hugenin日前反駁：「若是短暫衝突，提醒人們離開本是義務；但這不能做為永久驅逐整個區域的人民之藉口。」在以軍焦土政策下，黎南村落紛被夷平，一千多名平民死亡，三分之一是十二歲以下兒童，另有三千平民輕重傷，上萬棟民宅被毀，一百萬難民流離失所，約佔黎國總人口四分之一。以方則平民死亡 33人。如此不對等豈是自衛？若如柯氏所言不對等的報復便是正義，反戰者「道德感蕩然無存」，那是否意味著對方也能盡一切手段報復美以？烽火將何時了？

衝突所在往往不是黑與白，而是灰與灰，在兩個灰中，仍可評比。甘地說，「面對暴力衝突，仍可區分出較少邪惡的一方。」在我看來，以色列的灰似乎距離黑較近，惡性成份較大。我不堅持這一點，因為或許我是錯的，畢竟我不是政治家，所能談論者僅是一般人平凡感受。被綁以兵 Ehud Goldwasser的父親日前來英發起人質救援，對數百名遭以軍綁架黎國百姓的痛苦表示感同身受；接受BBC電台劍橋當地記者訪問時說了一段話：我懇請綁架者善待我的小孩，「他不是戰士，他只是個環境工程師，而我也不是政治家，不懂政治語言，我只能以一名父親的身份發言…」。言未畢，泫然欲泣。較諸炮火轟隆，「父親」的聲音或許微弱而無足輕重，但好戰者聞之能不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