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9.23.
龍祥,你講的很對,林義雄誤用或濫用了他的道德光環,以一種家長主義的心態,把他認為 “絕對正確” 的所謂理想,強加於眾人身上。在過去,林義雄因其聖潔無私及滅門慘案,不管藍綠,無人敢批評,也無人忍心批評。我想,我應該是20年前便對對他公開開了第一槍的人。20年來,更是持續不斷在媒體上公開發表過許多批評他的文章。
他的 “從蘭陽到霧峰” 的序言中有這麼一段話,從我上高中一直到現在,三十幾年來,在我心中宛如滾燙的熱淚一般,翻滾過千百回。他說:
“我相信─政治是一種科學。我願抱著「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是非分明的態度,投身政治。因為,我們的政治如果永遠停留在宮闈式的勾心鬥角、「三國演義」式的「鬥智遊戲」裏,政治就永遠不可能成為「眾人之事」;我們所熱切期待的民主社會也將永遠無法實現。
我相信─民主的過程是緩慢而瑣碎的,我們必須明白這一點,而且要忍受民主的「平淡」。世界不停變動,問題層出不窮,我們要解決東一個西一個迎頭而來的問題才能建立一個理想、完整的社會。「五百年必有聖人出」、「聖人一出,天下太平」的想法是荒唐的;如果真是這樣,我不知道另外那四百九十九年怎麼辦?而且,以現代社經結構的複雜,即使「聖君賢相」出,也不可能一蹴而安天下。我想,寧可度過五百年平淡的歲月,也不要有四百九十九年痛苦的日子。
民主要求我們忍受承擔責任的辛苦和困擾─只有奴隸的安全才是由他的主人來負責的。民主要求我們面對問題─即使是我們不喜歡的問題。民主要求我們自己解決問題─自己下判斷、自己做決定。這些判斷和決定加起來就是─我們,以及後代子孫的命運。
民主是辛苦的,它不但要求我們自己做決定,而且也要求我們對自己的決定負責。許多人因為害怕而放棄了,他們不會是我的同胞,因為,只有偉大的人民才配擁有偉大的國家。”
我剛剛把這書找出來。26年前的 7月15日,他從書架上取下這本書,簽名送我留念,上頭寫著:”陳真留念。林義雄。1992. 7. 15.” 字跡依舊鮮明,宛如昨日。這麼多年來,它陪我飄洋過海,陪我顛沛流離居無定所,但我始終把它收藏在最重要最乾淨的書架一角,使之一塵不染。
這書裏頭,林義雄引用了很多箴言,其中有幾句是這麼寫的:
“民主信仰堅持公開的意見衝突,永遠應牢記古希臘人所發現的真理:只有通過自由,人類的思想才能生長、發展。–代維斯” (頁17)
“不肯講理的人是頑固。不會講理的人是愚眛。不敢講理的人是奴隸。–杜倫孟德” (頁 120)
“我並不想敵視別人,或者咄咄逼人,心存啟釁,但我絕沒有為了要使人喜歡而特別作讓步。我說的是內心的話,即使曉得說出來並不會中聽;因為我相信心口如一很要緊。–無名氏” (頁233)
十年前,曾有一位前輩好奇地問我說:”林義雄待你不薄,你卻這樣不斷公開批評他,他不會….?” 不會寒心?不會憤怒?不會…?前輩沒把話問完,但他的意思自然是很明顯。我當時默然無語,但我心裏想說的是:
也許此生無望,但願若有來生,希望他能原諒我對其情誼的公開 “背叛”;希望他能理解,我只是儘可能實踐了他一生所信仰並宣揚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