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若雪巴勒斯坦資訊網:今年是貝爾福宣言發表一百週年。以色列大舉紀念,舉辦各類慶建國活動;巴勒斯坦各地人們則激烈抗議,要求英國政府道歉,並甚至擬對之於國際法庭正式提告與求償;全球國際社群也紛紛舉辦各類活動,探討這決定巴勒斯坦人命運的重要歷史文件,並藉之喚起對巴勒斯坦問題的關切。我們謹將紀念若雪巴勒斯坦資訊網於2003年所刊載的一篇介紹性文章重新貼出,提供大家一個基本認識。也盼大家繼續與我們同行,為巴勒斯坦這片土地的公義而努力。〕
原發表日期:2003年11月02日 @ 紀念若雪巴勒斯坦資訊網
11月對巴勒斯坦人來說是一個沉重的月份。
86年前,1917年11月2日,英國外交部長詹姆士.貝爾福(James Balfour)寫了一封正式信函給猶太建國運動者Lord Rothschild,信中傳達了英國內閣通過的一項宣言。這宣言是這麼說的:「英國政府樂於見到猶太人在巴勒斯坦建立新的國家,並且將盡一切努力協助達成這個目標;我們明白這不應影響巴勒斯坦非猶太人之民權與宗教信仰,以及其他國家之猶太人的權利與政治地位。」這個宣言就成了日後著名的「貝爾福宣言」,也成為了往後 30年英國對巴勒斯坦問題的指導原則。
支持猶太人在巴勒斯坦建國,那世居當地的阿拉伯人怎麼辦呢?
1919年8月,貝爾福在一份備忘錄中明白地說:「在巴勒斯坦,我們甚至並不準備徵詢當地居民的意見…四大強權將致力猶太建國運動(Zionism)… 而且猶太建國運動,不管對或錯、好或壞,乃源自一個悠久的傳統,而這個傳統,就當前需要與未來希望來說,都遠比居住在這古老之地的70萬阿拉伯人的願望與偏見來得更為重大深遠。」
英國為什麼要在這時承諾支持猶太人的建國運動呢?對於這個問題,有許多歷史解釋。一種是說,歐洲各國對飽受迫害與歧視的猶太民族懷有愧疚及贖罪的心情,因此願意支持猶太民族結束顛沛流離的生活,回到上帝應允之地。
但是,這解釋並無法說明為什麼英國願意在這個關鍵時刻,而不是更早或更晚,回應猶太人的企盼。在猶太建國運動者的歷史敘述中,則是將這意義非凡的宣言視為建國運動者懷抱理想、不屈不撓遊說英國高層政府官員的結果。早期的建國運動者如Chaim Weizmann 尤其被塑造為一個影響英國決策的英雄人物。但是這個解釋雖然神話了猶太人的努力,但是卻大大忽略了英國本身利益考量對外交決策的影響。
實際上,有歷史學家如Mayir Verete即提出,即使這時候沒有猶太建國運動,英國人也會自己發明一個出來。1意思就是說,這個時刻支持這個運動,對英國的利益來說太重要了,所以當面對猶太建國運動時,她絕對不是一個消極的回應者,而是一個積極的利用者。這個說法可信多了。
英國在這個時候為什麼樂見巴勒斯坦地區成立一個新興的猶太人國家呢?這可以從幾方面來說:
就地緣政治來說,英國若將巴勒斯坦納入勢力範圍,將能掌握蘇伊士運河,也就掌控了通往殖民地印度的水路要道;其次,如果在這東岸能夠成立一個親英國的猶太人國家,而不單是充滿敵意的阿拉伯國家的話,往後對英國也大有好處。就經濟層面,中東地區具有豐富的石油藏量,這對英國這超級工業國來說,更是不能放過的寶貴資源。貝爾福在發表他著名的宣言後,就曾赤裸裸地宣稱:「我不在乎我們是透過什麼體系保有這裡的石油,但是我很清楚,取得石油是絕對重要的。」2
此外,對於此刻正身陷一次大戰戰局的英國來說,若能討好猶太人, 也具有提升士氣、打擊敵人的效果。英國大量在德國境內與德國軍隊中散發傳單給猶太人,上面寫著:「盟軍要把以色列的土地交給以色列的子民… 停止攻打正在為你而戰、為所有猶太人而戰的盟軍… 盟軍的勝利,也表示猶太人將可返回錫安山。」31937年英國「皇家調查委員會」審查「貝福爾宣言」的法律有效性時,就承認當時發表這個宣言,乃是出於「宣傳理由」(propagandist reasons)。4
基於這些現實利益考量,英國於是成為了猶太人建國運動的第一個強大保護國。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後,英國透過國際聯盟的安排,獲得巴勒斯坦的託管權。其他受託管的阿拉伯國家不久後皆依照民族自決原則紛紛獨立了,但卻只有巴勒斯坦的阿拉伯人例外,原因就是「貝爾福宣言」發揮了效力。
自1922年到 1947年這段英國託管期,來自世界各地,尤其是東歐的猶太人,開始大批移民至巴勒斯坦;1930年代納粹開始迫害猶太人時,移民更是激增。猶太人與阿拉伯人的流血暴力衝突,從這時候也就開始了。
對猶太人來說,「貝福爾宣言」絕對具有劃時代的重要性。編纂貝福爾演說錄的Israel Cohen就說:「貝爾福具有無可挑戰的不朽地位…貝爾福宣言為猶太人的歷史,開展了一個新的紀元。」5在往後的日子,這個宣言不但被頌揚為英國的光榮傳統,以色列建國者也深知該如何運用這宣言,提醒英國人對猶太人建國運動的承諾與道德責任。
對住在巴勒斯坦的阿拉伯人來說,這當然是一個悲劇的開端。如貝福爾說的,阿拉伯人的願望與偏見是不值得一顧的,因為只有猶太人的傳統與期盼,才深具意義。在帝國勢力與猶太殖民運動的利益結合下,阿拉伯人於是成為了犧牲品。部分由於這個宣言,薩伊德在一篇評論中劈頭就說:「在巴勒斯坦歷史上,11月是令人哀慟的一個月份。」 。6
在另一個11月,也就是1947年11月,在美國強大壓力下,聯合國通過了181號決議文,將巴勒斯坦一分為二,一塊給了以色列,一塊給巴勒斯坦;原本只擁有7%土地、佔30%人口的猶太人,在強權偏袒下,卻獲得了55%的土地。
先後兩個發生在11月的巴勒斯坦慘痛事件,分別牽涉了兩個帝國勢力的介入。二十世紀上半期,這背後的勢力是大英帝國,到了二十世紀下半,就是今日我們所熟知的以色列政治靠山-大美帝國。
1參見Norman Rose ed., From Palmerston to Balfour: Collected Essays of Mayir Verete (London, 1992), p. 4
2引自Noam Chomsky, Middle East Illusions (London, 2003), p.3;原出處Jon Kimche, There could have been Peace (New York, 1973), p. 223.
3引自Eleanor Aitken, Ariadne’s Thread (Cambridge, 1999), p. 93;原出處 Anthony Nutting, Balfour and Palestine, a Legacy of Deceit (London, Council for the Advancement of Arab-British Understanding).
4參見Musa Mazzawi, The Balfour Declaration: What did Britain Promise in Palestine? (London, the Council for the Advancement of Arab-British Understanding, 1967).
5Israel Cohen ed., Speeches on Zionism by the Right Hon. the Earl of Balfour (London, 1928), p. 6.
6Edward Said, The End of the Peace Process (London, 2002, 2nd ed.), p.2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