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同一片大海的海浪（ㄧ）

我們是同一片大海的海浪（一）

陳真 2020. 03. 15.

國家不是人，不是一種「自然人」，因此，它不會有所謂「『感恩』圖報」這類心理語彙與道德概念，當然也不會「記恨在『心』」；個人會感恩，會記仇，會嫉妒，會高興，但國家不會，國家只有政策與計畫，植基於某種理性與集體利益。也就是說，國與國之間只有政治語彙，而無「道德情緒」意涵。

當然，文字是一種活的東西，內含隱喻性，你要怎麼寫都行，不清不楚是它的「缺點」，可當你意識到這個缺點時，它反倒成了優點。反過來說也一樣：當你把隱喻理解成一種呈堂證供，那就真的不知所云了。

上一則留言中，我說，祖國「不計前嫌」馳援義大利，指的是：在政治上，不過才幾個星期前，義大利是全世界第一個對祖國落井下石背後捅刀的國家。一月底，疫情初發之際，美國以為撿到原子彈，迅速對全世界發出「孤立中國」的動員令，全面對中國禁航禁經貿。義大利是第一個響應者。

2003年，布希給了伊拉克海珊兩條路，一是戰爭，一是海珊自動下台逃亡。當年，全世界第一個呼應美國，對海珊發出「最後通牒」的就是阿扁。義大利也一樣，甚至還比美國早了四天對中國發布禁航令，並且不斷口出惡言，非常囂張惡劣。

比方說，兩周前，也就是 2月28日，義大利疫情已相當嚴重時，它的地方首長 Luca Zaia，卻依然在義大利電視上叫囂種族歧視言論。他呼籲義大利人民不用擔心疫情，因為「我們義大利人在飲食文化和衛生習慣上都很優秀，但中國人卻不一樣；大家都知道，中國人最愛生吃活老鼠，難怪他們必須為此付出慘痛代價。」

這個人渣，隸屬聯盟黨（Lega Nord），是一個惡名昭彰的法西斯極右政黨，也就是義大利的「民進黨」，鼓吹仇中反華、排外、敵視難民與外來移民；原本是義大利第三大黨，在美國的扶植下，去年(2019年)在歐洲議會選舉中成為最大黨。

義大利這個「人渣黨」的黨主席，叫做 Matteo Salvini，之前擔任義大利聯合政府副總理，敗行劣跡說不完。這個黨，就跟台灣的人渣黨一樣，美國的走狗，貪婪腐敗，仇中反華，藉由鼓吹對於外來者與難民的仇恨來壯大自己，成功在義大利社會挑起民眾對於外來者 (特別是針對為數三十多萬的華人移民)之仇恨與排斥。

大陸疫情發生後，就如英國「衛報」及「獨立報」等媒體所點名指控：

https://bit.ly/39RRfAS

「義大利極右派政黨–聯盟黨，隨即利用疫情做為一種政治操弄工具，散播無數假消息，各種針對華人、移民及難民的仇恨煽動性言論更是像病毒一樣迅速擴散，帶動義大利新一波更為極端的仇外情緒。」

半島電視台2月18日亦專文指出義大利此一「瘋狂、可恥的仇中浪潮」：

https://bit.ly/38Pl6bN

文章並指出華人在義大利遭受各種肢體攻擊、甚至性攻擊與羞辱及經濟抵制，或是禁止亞洲人包括華人、日韓等國的小孩上學，禁止亞洲人上餐廳用餐與搭車或購物等等等。

相關惡行，罄竹難書，我就不多寫了。許多義大利的華人遭到暴力攻擊與言詞羞辱或逐出校門、逐出餐廳、驅離公車等等等，其中尤以女性遭到更多的攻擊與羞辱。特別是在第一位義大利人的死亡案例發生後，所有攻擊箭頭指向華人，說華人有毒有病；在聯盟黨的帶頭鼓吹下，以疫情為藉口，仇中反華與排外狀況及種族攻擊事件更是變本加厲。

政治人物帶頭煽動仇恨的例子俯拾皆是，比方說，義大利一位地方城鎮首長 Maurizio Esti 在臉書上寫著：

「這些他媽的華人，他們什麼都能吃，蝙蝠，蛇，狗，昆蟲，什麼都吃。他們才是這個疫情中惟一應該去死一死的人。」 (These fucking Chinese, they eat everything. Bats, snakes, dogs and insects, they should be the only people to die in this epidemic.)  

國際特赦組織義大利分會於2月28日發布譴責聲明說：

「義大利政客們肆無忌憚地散播假新聞，並發布各種全然缺乏科學根據的不負責任說法；各級地方政府的諸多舉措更是荒腔走板，進一步推升我國可恥的仇中浪潮。」

國際特赦組織並要求義大利政府應立法嚴懲種族歧視言行，遏止由政治人物帶頭鼓勵的層出不窮種族主義犯罪。

我還可以寫更多，但對於寫這些東西實在感到很挫折，姑且就寫這樣。

義大利這個原本屬於聯合政府的人渣黨，和台灣這個人渣黨哥倆好一對寶，所作所為極其相似。

這樣一股跟台灣極其類似的仇中反華風潮，席捲義大利，但也因此激起許多義大利人的強烈反感，特別是年輕人，紛紛站出來譴責與反抗。其中最為著名的是去年 (2019年) 由幾位義大利年輕人所發起的「沙丁魚運動」（Sardine Movement），幾十萬人走上街頭，抗議聯盟黨之仇外仇中及仇視難民之法西斯惡行，喊出的口號是「我們受夠了仇恨」，運動主題曲就是二戰著名的反法西斯歌曲「再見了，姑娘！」（Bella Ciao）。發起人說，「我們受夠了仇恨政治！」「我們必須站出來終結仇恨，否則將恥為義大利人」。相關報導請看：

https://www.ydn.com.tw/News/363995   

https://www.thenewslens.com/article/128776

https://bit.ly/2vZm6gi

「沙丁魚運動」沒有領袖，每個人本身便是主體。它的抗議方法之一是「如影隨行」：人們每天公布聯盟黨黨主席 Matteo Salvini的行蹤，不管他走到哪，「沉默但充滿抗議精神」的「沙丁魚群」就跟到哪。

這個「沙丁魚運動」事實上進行得很成功，獲得相當大的迴響，成功地讓聯盟黨在今年一月底的選舉中落敗。但是，西方主流媒體卻封鎖、淡化了這個新聞與事件，反倒是大幅宣揚聯盟黨這幾年來的諸多反華仇中言行，助其拉抬聲勢。

例如，這個義大利的人渣黨力挺香港暴亂，去年選前並紛紛來台與民進黨一唱一和，指控中國大陸不民主，並揚言要「和台灣建立邦交」，鼓吹「台灣不屬於中國」，聲援「台灣不被中國併吞成為殖民地」，「捍衛台灣人的民主自由」等等等。

擔任義大利眾議院外交委員會副主席的聯盟黨 Paolo Formentini 於上個月提出動議，呼籲各界「尊重港人的民主自由呼聲，否則中國將以獨裁手段逐漸瓦解全世界的自由民主社會；今天是香港受害，下一個是台灣，未來義大利恐怕也將淪為中國的殖民地」云云，鬼話連篇。

這些台灣媒體長年以來所吹捧的各種所謂「國際民主友人」，其實大多是惡名昭彰、貪婪腐敗甚至兩手血腥的極右法西斯政治勢力。

我對各種事情的理解不是昨天、今天，不是三天、五天，而是從小到大，三十年、五十年。我知道的事情或知識數量並不多，但它總是具有一種「長年不斷」的一致性。當你對於某個事情或現象關注的時間久了，自然就比較有可能理解它從哪來以及去向何處。

某個意義上，新聞其實一點也不新；它只是既有現象的一個個不斷重覆的「例子」，同一個悲愴故事的各種「細節」，就像一滴滴淚水，這滴眼淚和那滴眼淚之間有個必然連結；它們並非新生事物，倒像是個千年舊夢，我們各自在這個故事夢境中扮演了一個角色。

後記：

如果祖國支援義大利抗疫是一種「有恩報恩」，「報答」義大利當年在汶川地震中的幫忙。那麼，祖國理當感恩報恩全世界了，因為當時幾乎全世界都對祖國伸出援手。光說捐款的部份，全世界捐款最多的就是台灣，大約七十多億，而義大利僅僅捐了八千萬，大約台灣的百分之一。

如果要把「有恩報恩」的時間回溯到1988年，說義大利幫忙大陸在四川蓋了一座急救中心，這也是言過其實。義大利是最早和中國建交的國家之一，更是幾大工業國之中，早在七零年代便和中國訂定科技與衛生、醫療等合作項目的國家。所謂急救中心的設置，理當就是這類國家合作項目之一。

在八零年代，對於中國來說，這當然是一種國家發展上的「好事」，或者你要說是它國的一種「恩惠」也行，但它畢竟不是一種心理道德辭彙，否則中國更應該「感恩」日本鬼子了。義大利人幫忙蓋一間不過才二十幾名醫師的四川急救中心算什麼？日本對於中國高達將近百億美元的援助長達四十年，直到2018年年底才結束，中國豈不是要殺身以報才報答得了這份巨大「恩情」？政治是這樣子理解的嗎？

我不太想把政治講得很複雜或很「現實」，但國與國之間的關係本質本應如此。甲國援助乙國，沒有所謂「無私」或「感恩」這回事，而是一種利害盤算，一種理性決策，反映某些人或大部份人的利害考量。比方說，義大利是歐洲國家中第一個加入「一帶一路」，引起西方國家的普遍反彈，但仍然選擇加入。這不是因為義大利很「善良」或「很有愛心」，而是因為這對它的經濟狀況很可能將帶來莫大的好處。

倒過來說也一樣。祖國援助義大利兩百萬個口罩及幾萬件防護衣及試劑盒，並派遣十幾位專家深入險境，協助防疫，與其說是「有恩報恩」，不如說是這對祖國在全世界的大展鴻圖當然是有利且絕對必要的，否則怎麼搞好一帶一路？不幫義大利現在這個較為親中的政府，難道要讓它垮台，萬一義大利的人渣黨捲土重來贏得下回選舉，取得政權，豈不是麻煩大了？

總之，我不懷疑個人層面的所謂感恩心理，但國與國之間的關係卻不適用這套「自然人」的說法。

國與國之間的思維是這樣：你之前每天搞我整我，我當然也只好認了，不跟你計較，因為國家有國家的長遠考量與複雜盤算。

義大利比美國還早四天發布中國禁航令，並且惡言相向，幸災樂禍。但是，它現在卻成為全世界最大的重災區。你看義大利政府反過頭來感謝中國是全世界唯一一個對之伸出援手，表示將學習中國的榜樣與防疫精神，並指責歐盟見死不救。更可笑的是，譴責世界各國對於義大利的禁航令：我是當初第一個禁止別人入境的國家，現在卻這麼慘，事實已經證明禁航根本沒有效，你們大家怎麼還要禁航云云。

相較於世界各國，我很佩服祖國的種種作為，原因無它，那就是它在一種「人類共同體」的基本認知上，忍辱負重，一貫沉默地展現了一種「做實事」的理性精神。做為一個中國人，常感與有榮焉。

「理性」聽起來好像很「現實」，很「無情」，其實理性並非壞事。理性和感性，終究得交會在某個共同點上。這個共同點是什麼呢？用我的話來說就是親系譜(kinship)，類似像底下這樣一首詩。

祖國在送給義大利的醫療物資的每個運輸箱上，題了一首據說是古羅馬哲學家Lucius Annaeus Seneca 寫的詩 (但據我了解，應該是伊朗巴哈伊教的創始人 Bahá’u’lláh 寫的詩，同時也是其教義核心思想)。圖片請看：

https://bit.ly/2WcAWul 

這詩分別用英文及義大利文寫著：

「我們是同一片大海的海浪，

同一棵樹上的樹葉，

同一座花園裡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