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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是美國人

我們都是美國人(一)

陳真
立報《哈巴狗電台》2013. 06. 10.

這兩天收到「醫師人權組織」(Physicians for Human Rights,簡稱PHR)給會員的一封信,竟要大家寫信呼籲美國國會為敘利亞人民伸張正義。這有如歹徒闖進家園姦殺擄掠,卻說為了「輸出」家庭民主與人權,然後人權組織竟要求大家寫信給歹徒背後的幫派首腦伸張正義。

PHR成立於1986年,我1988年加入,倏忽也已四分之一個世紀。PHR就跟AI(國際特赦組織)或HRW(人權觀察組織)一樣,是國際上頗具聲望的中立人權機構,尚且如此偏頗,更不用說那些掛政治羊頭賣人權狗肉者。美國多的是這一類香肉人權組織,尤為惡名昭彰者例如頒給王丹「人權獎」的美國民主基金會(National Endowment for Democracy,簡稱NED)。

NED前身隸屬中情局,為掩人耳目,在雷根主導下成為「民間團體」,經費始終來自官方,並受其情治管控;所從事的任務如其名稱所示:「輸出民主與人權」,但其所作所為正如William Blum在《Rogue State》一書中所說,「恰恰與其名稱背道而馳」,旨在傷害與顛覆敵對政權,或積極滲透勞工團體,打擊左傾工會。NED章程起草人Allen Weinstein倒很坦白,他說,「我們現在所做的,正是過去中情局所祕密從事的勾當。」這類狗肉人權團體最喜歡頒獎或贊助那些反對美國敵人的所謂反對者,猶如美國也曾大力讚賞海珊與蔣介石是民主鬥士一般。

敘內戰已死十萬人,兩百五十萬人流離失所,淪為難民。敘駐華大使說得對,所謂民主與人權,只是侵略者「巨大的謊言」。阿薩德政權很糟糕,但反抗軍只會更差,不會更好;如同阿富汗北方聯盟比原有的神學士政權更為血腥腐敗不知凡幾;百萬生靈塗炭,只為扶植傀儡政權,只要往後乖乖聽美國爸爸的話,不論如何胡作非為,都會被容許甚至獲得稱讚。

講有關戰爭這些事很挫折,甚感窩囊,我能不講就盡量不講。因為若我一無所知倒也罷了,但一個人在道德事務上,當他知道很多卻做得很少時,他得用多大的力氣來面對自己、面對生活?如同你若不知世上十幾億人處於饑餓便罷,若你知之甚詳,又能如何?你還是一樣吃喝,一樣玩樂。這沒啥不對,但若義正辭嚴說起世上饑餓之事,寧不窩囊?

或許這讓我對美國的恨較能釋懷,因為我們其實都只是這個恐怖犯罪集團的一份子,各自貢獻了一份力量;他們就是我們,一樣兩手血腥,只是以不同形式參與同樣的掠奪與殺戮。令人痛苦的是,我不知如何改變這個彷彿宿命般的處境?我如何可能洗掉身上血漬而能宣稱一己清白?說起來,我們都是美國人。我希望自己不是,但我沒勇氣辦到。

我們都是美國人(二)

陳真
立報《哈巴狗電台》2013. 06. 17.

喬姆斯基(Noam Chomsky)及一些重要媒體人如John Pilger,肯定中國崛起對穩定國際秩序的重要意義與價值,並肯定其非軍事取向的外交政策。一樣是大國崛起,一樣努力擴張影響力,但中國崛起至今,不曾發動戰爭,不搞海外流血政變,也不努力給敵方內部動亂添加柴火以顛覆敵對政權。

相對地,半個世紀來,美國沒有一天不發動侵略戰爭,數以萬計的暗殺名單,四處姦殺擄掠丟炸彈,到處蓋祕密集中營,無限期囚禁,刑求、虐殺,無惡不作。每丟一顆炸彈,就能創造千萬財富;美國人簡直就是靠軍火生意在拼經濟。每思及此,頗感無奈,世上無一字能說出我心裏的恨。

這個永遠以民主人權裝扮出現的恐怖主義國家,本來只是暗地幫忙跟敘利亞政府軍一樣殘暴血腥的所謂反抗軍。最近英美兩國更聯手促成歐盟解除武器禁運,六月一日生效,從此便可堂而皇之提供軍火,如同其過去在利比亞、伊拉克和阿富汗之所為,講的全是民主人權世界和平的美麗口號,幹的卻是極其殘忍齷齪的大規模血腥。

醫師人權組織(PHR)近日呼籲國際刑事法庭(ICC)介入調查與追訴敘內戰。但追訴應追訴交戰雙方,不能柿子專挑軟的捏,只打其中一方。更重要的是,天字第一號國際戰犯就在白宮,ICC卻始終無能為力。大約是2002-2003年,ICC剛要成立,千方百計抵制其成立的就是美國;布希開出條件要求讓美國人豁免一切追訴;因為美國人是為了世界和平才每天丟炸彈,為何需要國際法管轄?布希說,「我們是維護世界和平的專家。」要怎麼幹都行,輪不到法律過問。

關於這段ICC的歷史,十年前我寫了很多,多到可以出一本書;還曾參與由一群比利時反戰人士發起的「拖美軍上法庭受審」運動,藉著收集犯罪證據向法院提告等手段,迫使美高層不敢去那些依法必須逮捕的國家,但美國至今依然逍遙法外,絲毫不受ICC約束。對此,國際人權組織卻很少表示意見。2003年美侵伊,在HRW(人權觀察組織)討論群上,有人呼籲美應以戰犯罪名逮捕誰誰誰,我回應說,那你應先呼籲大家,不管布希或錢尼等人去到哪,該國政府就應依法把這群世界上最大的恐怖犯罪集團首腦全數逮捕並繩之以法。

1990年在一場演說中,Chomsky說道:「依照紐倫堡大審的法律,二戰後歷任所有美國總統,都應處以絞刑。」我對卸任後從事人權工作的卡特頗有好感,但若審視其任內作為,一樣兩手血腥,臭不可聞。我常想,與其說美國是個國家,不如說它其實比較像一種無人可駕馭的嗜血軍事怪獸。

我們都是美國人(三)

陳真
立報《哈巴狗電台》2013. 06. 24.

底下兩段影片記錄FSA的暴行。FSA(Free Syrian Army)就是目前在英美法等國支持下發動內戰的「敘利亞自由軍」。

http://www.youtube.com/watch?v=Z9IRn5b0aik&bpctr=1370364167

http://www.youtube.com/watch?v=S49ZJTHqFdE

影片所示不過冰山一角。從南斯拉夫內戰,特別是科索沃戰爭,一直到入侵阿富汗伊拉克利比亞,歷史不斷重演,打的永遠是民主自由人權的美麗旗號,但卻好話說盡,壞事做絕。並非說這一切暴行全是叛軍所為,而是說,交戰雙方在這點上無甚差別,但西方政府及與其沆瀣一氣的主流媒體卻總是刻意妖魔化其中一方,以便挑起戰亂與仇恨;這一切血腥,千萬人的血,並不是為了什麼民主自由,而是權力與資源之掠奪。

人民的痛苦紮實而無可否認,但其痛苦往往被入侵者所利用,透過洗腦般的媒體宣傳及不成比例的先進武器,以民主自由糖衣為包裝,以各種荒謬謊言為藉口,挑起戰亂,製造千百倍的痛苦與血腥,以便掠奪暴利與權力。

還好,在某個意義上,每個人都是自由的,你可以選擇相信這個,也可以選擇相信那個,你可以站這邊,也可以站那邊,但無論如何選擇,你無法否認這無數血腥暴力之殘酷與可悲,難道你真的相信這會帶來什麼美麗燦爛的自由遠景?

可悲的是,大多數人的確相信這一套鬼話,但這無關智能,而是在不在乎的問題。所謂別人家的小孩死不完。喬姆斯基說,了解國際局勢如同吃飯走路那樣尋常;反倒是當他聽到旁人分析足球賽事,頗感訝異;足球規則極為複雜,人們卻能講得頭頭是道。

最近太陽很大,男男女女出門,個個保護自己的美白保護得很周密,完全不給太陽一絲滲透作亂的機會;有時連陰天也能看到一些包得像木乃伊的女生,與太陽誓不兩立。我常想,這份熱情,不用多,只要撥出大約一億分之一用在關注「別人家死不完的小孩」身上,這一切戰亂血腥恐怕早已從人類生活中連根拔除。

一天有8萬6千4百秒,我這一生,大約平均每天會花10秒鐘去想戰爭的事,約略萬分之一的力氣。某些時候特別容易想起戰爭,在英國時,生活環境風景如畫,就像個兒童樂園,特別讓人容易察覺外頭真實世界砲火隆隆血肉四濺。在一些抗爭中,常有外國人問我是誰,從哪來?也許我該說,不要問我從哪裡來,其實我們都是美國人;所謂抗爭,差不多就像來到教堂,來到神的面前,說一些懺悔的話,告解後離開教堂繼續過著原來同樣的生活。

話雖如此,我倒也不妄自菲薄,就像王爾德滿是唇印的紀念雕像上所刻畫的那一行字:We are all in the gutter,but some of us are looking at the stars. (我們都活在陰溝裏, 但我們之中仍然還是有人仰望著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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