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君共舞

與君共舞

陳真 2010. 01. 18.

上周五參加由勞動黨及勞動者人權協會發起的一個紀念活動，紀念以色列於前年對迦薩的一場轟炸。咱們巴勒網成員生性閉鼠，一如往常舉牌靜站一旁。其間，有位先生湊到我眼前認人，是一位失散多年的好友，也是學長。戒嚴時期我倆不顧一切投入黨外，約有三、四年時間，他是我在高醫唯一同志。

後來他返回韓國僑居地十年，改唸社會學。而我也於九零年初退出腐敗指數迅速攀升的民進黨。行醫八年後，考取公費留學，負笈英國十年，唸西方哲學。前後二十幾年沒有任何連繫，直到那天重逢。他2000年回到台灣，民進黨就在那年執政。他說他在飛往台灣的飛機上心裏想著我，擔心我是否也變了個樣，「很害怕」我還支持民進黨。他認為，稍有良心者不該對該黨之法西斯行徑視若無睹。當他知道我於上個世紀末便與該黨為敵時，鬆了一口氣。

我說我在乎的不是政治，而是美感，而美感是很難改變的；我不在乎任何政治立場或主張，但我在乎行使任何主張之手段；齷齪醜陋是很難忍受的。他說，多年來他也似乎體會了一個道理：唯有當你真的相信某個東西時，你才不會因為外在利益而改變。可是對政治商人來說，所謂理想，無非只是一種商品。他認為，民進黨並非因為理想而壯大，而是因為它繼承了某種劣根性，發揚光大之而茁壯。他還說，如果光談立場本身，他自己很難持續投入這麼久；不管是統獨或左派思維階級利益等，對他來說都沒有那麼重要，最重要的恐怕還是那些涉及根本的東西。

我對他之「害怕」我還支持民進黨這番話，心裏很感動。維根斯坦常批評羅素言行之負面道德影響。羅素說，他其實為此心裏很感動，因為「想不到這世界上竟然還有人在乎我是不是一個好人」。我的感受亦如是，想不到這世界上竟然還有人在乎我有沒有良心。我跟他說，黨外同志個個當了官，他們只在乎我的立場是否與之一致，若不一致，便宛若敵人，倒是很少有人還在乎什麼良心。

臨走時問他勞動黨主席是誰，他說你應知道，是吳榮元。我心裏一陣酸楚，彷彿時光瞬間倒流了三十年。吳榮元是成大共產黨事件主角，一度判死刑。可是，幾人知道此事？即便我們都還活著，歷史照樣扭曲，朝著一種符合特定利益與立場的方向努力虛構與炒作，並刻意抹煞異己貢獻。人們追隨唯利是圖、詐騙集團般的大小政治明星，卻遺忘那些為了純粹理想而默默獻出生命與青春的人。

人事悲愴，不堪回首，我該說些什麼呢？與君共舞，與有榮焉；人們所遺忘所貶低所醜化的，天上神明會紀念這一切。

(2022.04.23 編按: 原本最後的圖片連結已失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