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不拒絕自己一杯咖啡

陳真 2003. 12. 4.原載哈巴狗電台

馬的，一個晚上三萬八千五百塊的房間也算「樸素」、「好款待」？我們兩人每次回台住的房間不是四百就是六百，頂多也不過八百或一千。更早之前，有時因為 「外宿」時間太長，為了更省點錢，於是就「住」 K 書中心，一晚才一兩百。省是很省，只是得趴在桌上睡，比較難受一點，特別是冬天更難受，到了半夜往往很後悔，它馬的真是自作自受，何必省這麼一點錢來吃這些苦頭。可是，一旦天亮了，溫暖了，生命跡象又恢復了，這時你又會覺得這些辛苦很值得。

以前有個窮小子上學去，為了省錢，他連公車也不搭，就揹著書包跟在公車後面跑。上學這樣跑，放學也這樣跑，很辛苦。有一天，這傻小子氣喘如牛跟著公車跑回家，一進門，見到媽媽就說：「娘！我跟著公車跑回來了，省了十塊錢。」沒想到娘不但沒誇他，反而罵說：「笨蛋！你為什麼不跟在計程車後面跑？這樣可以省更多錢！」

每當我為了省點錢而多吃了點苦，當苦頭過去後，聯考數學滿分、有著所謂「計算癖」的我，忍不住就會盤算一下這回省了多少錢。有時算啊算的就會想到這個每天跟著公車跑的傻小子的故事。

真是媽咧個 BB 扣，看市面上一大堆有錢有勢的名人或偉人老喜歡展現什麼「樸素」的美德，甚至有些還滿口道德經，呼籲世人要「儉樸」、「喜捨」什麼的，聽了看了真是很倒彈。他們所謂的「儉樸」或「樸素」，豈是一般人過得起的豪華生活？他們有什麼資格高唱那些道德經呢？

以後如果你聽到什麼名人對社會呼籲說我們應過著「儉樸」的生活，你不需派徵信社去調查也知道，他的生活一定奢侈豪華得根本不是你所能想像。這條鐵律，迄今我好像還沒見過一個例外。

即便是一般人常掛在嘴巴上的「窮」，對我的貧富標準而言，恐怕也 99. 999 % 不可信。曾經不小心誤信好幾次，誤以為對方拼命喊窮，可能快餓死了，於是不惜縮腸節肚暗中拿大把鈔票給對方。結果，後來慢慢才發現真相，原來現代都會男女或一般社會人士之所謂「窮」，只是一種外交詞令或浪漫用詞，一種「詩」，一種「比喻」，絕不能輕易當真。

最慘的一次是花了幾個月生活費救濟一位身價至少幾億的「窮學生」，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他所謂「窮」，只是一種瓊瑤式的浪漫調調。事實上，他養的波斯貓，一個月治裝費和美容費恐怕都比我們兩人加起來一個月生活費都還要多。於是我覺醒了，我終於明白：周遭不可能會有比我們更窮的人了。我也終於明白，「窮」這個字，每個人的標準完全不一樣；這字似乎早已脫離它的古典用法。如果有人說他自己「很窮」，我們應該往他「很浪漫」這個方向去理解。

不過，請別誤會，我不是要強調我很刻苦；我也不認為刻苦是一種美德。那是完全不了解我的人才會有的普遍誤解。正好相反，我是那種最注重享受的人；只是我不以為享受得花很多錢。

常有些人喜歡請我上那最昂貴最豪華的大餐館，一擲千金，面不改色。其實，我得老實說，上最昂貴的大餐館，不會比請我在路邊吃碗碗粿更快樂。因此我想公開做個呼籲：花在大餐館的那些錢，下次如果非花不可，我看不如換算成現金，直接交給我好了。

維根斯坦家族是維也納首富，有錢得不像話，曾為了趕上課，連火車都一整輛包下來，讓英國鐵路局為他多加開一班列車，整個車廂就只坐著維根斯坦一個人。可是，過沒兩年，維根斯坦就把他所繼承的鉅額遺產全數捐出，一文不剩。老了之後，更是身無分文。不但沒地方住，連治療癌症的醫藥費也都是朋友或學生為他張羅。可是，只有完全不了解他的人，才會以為他把全部財產捐出、過著貧困生活是為了刻苦或是出於一種「犧牲」。事實上，維根斯坦是最不刻苦的那種人。

他有句話一直讓我很感動，心有戚戚焉，他說：「我從不拒絕自己一杯咖啡。」也就是說，即便只是一杯咖啡那麼小的享受，我也不會放棄。這沒什麼好奇怪，這就好像說：即便只是一點點的快樂，我也不會拒絕。所謂「何樂而不為」不是嗎？

人活著，除了「尋歡作樂」，還會有什麼目標值得追求嗎？每個人活著都只不過是為了尋歡、求得快樂。差別只是在於每個人獲得快樂的方式不一樣而已。問題是，我常懷疑主流人士所追求的東西，真的會帶給他快樂嗎？我實在不相信。

有個好朋友，是個大富豪，她一個月賺的錢，我恐怕得當醫生至少當三年才賺得到。但她似乎很不快樂，但卻又似乎相信快樂指數隨著財富而增加，因此她總是納悶，一個人如果沒什麼錢，快樂究竟要從哪來？於是有一天，她忍不住「冒昧」問我說，如果我什麼東西都買不起、吃不起，我的快樂要從哪來？她要我舉些不必花錢而且是一個人獨處時也能得到的快樂。

我不好意思亂開玩笑，於是就老實跟她說，當我看到遠方樹葉迎風搖晃，或地上一些小花小草，或夜裏繁星時，常有一種感動，心裏很「憂鬱」，感覺人生實在太美了，美到讓我「強強欲凍未條」。我說，那就是一種快樂，這種快樂隨手可得，根本不花一毛錢。

她聽了不滿意，說這例子太抽象，難以體會，要我再舉個比較「具體」的例子。我於是又舉個例，我說，不管是有人養的狗或流浪狗都好，我都可以跟牠們玩上好幾個小時；牠們不經意的一個眼神，往往就能讓我神魂顛倒回味無窮，而這也是一種不花錢的快樂。就算要花錢，大不了也只是到附近 SEVEN-11 買幾支黑輪請牠吃而已。

這位朋友看我講得眉飛色舞栩栩如生，這下似乎有點信了，但卻又半信半疑，忍不住竟然當場打國際越洋長途電話給反戰專家查證，看我有沒有胡說八道。她問反戰專家說：陳真有沒有在唬爛？這裏頭真的會有快樂嗎？

後來她究竟是不是相信了，其實我也不知道。不過，這種東西你最好還是信，因為這樣的一些快樂，統統是免費的。不但免費，而且沒有人可以用外力把它從你的心裏拿走。

這樣的快樂之所以拿不走，是因為它不是建立在任何基礎上，它是根本沒有基礎、沒有條件的。一個東西，如果建立在某個基礎上，只要外力打垮這個基礎或抽掉這個前提，那麼它也就會跟著垮了。可是，一個東西如果根本沒有基礎沒有前提沒有條件，那它就無堅不摧，根本打不垮。

這就跟信神拜佛一樣，裏頭沒有「萬一是假的呢？」的問題。即便神仙被科學「證實」是「假的」，那也根本無所謂，因為信或不信並不是建立在任何基礎上。我們並不是因為祂是真的所以才信祂；我們也不是因為神明會保佑我們，所以才信；即便祂把我害得慘兮兮，也不會影響我對祂的信仰。我們的信仰或信心，並不是建立在任何條件或基礎上。信心如此，信仰如此，快樂也一樣。

相反地，如果你的信心是建立在許多外在條件上，比方說你可能有了某種成就，或你可能年輕貌美，或你可能很有錢、很有名等等，然後你說你「因此」很有「自信」，可是，這是哪門子自信？這樣的自信一點都不是自信。自信是完全沒有條件、沒有基礎、沒有憑藉的一種信念，那才叫做自信。

很多很自卑的人，比方說「菁英」，往往表現得彷彿很有自信，其實那只不過是因為他有了某種地位或某種所謂「成就」；如果抽掉這些基礎，他根本一點自信也沒有。我看過無數有自信的販夫走卒，但我倒很少看過有自信的菁英或什麼「知識份子」，他們只是裝腔作勢，益顯猥瑣。

至於底下這新聞，請別誤會，我不是罵王菲，其實我還蠻喜歡她，我只是不認為那叫做「小型商務旅館」，也不認為那叫做「好款待」。在這事情上，王菲沒有特別好，她頂多也只是正常而已。可是，因為我們向來對名人的要求標準很低，只要對方不罵人，我們就說他「很客氣」，萬一還有點笑容，我們就說他「很親切」，至於一晚三、四萬元的房間，就叫做「很樸素」…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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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合新聞網 2003年12月03日

不住五星級 王菲客氣ㄋㄟ

【記者 彭素娟、劉煜仕／報導】

天后王菲這次為新專輯來台宣傳，不住五星級飯店，卻選擇小型商務旅館～神旺飯店，傳聞「難搞天后」要來，神旺上上下下嚴陣以待等著被操，誰知，菲姐不吃山珍海味卻吃起旺旺仙貝；房內三溫暖溫度不會熱，也不忍驚動飯店人員寧可挨凍，「王菲一點也不難搞嘛！」

沒住過神旺飯店的人會說：「那不是很 lo-cal、很ㄙㄨㄥˊ的飯店嗎？」但天后王菲前一陣子來台宣傳卻慧眼獨具地選擇了它，突然間，「神旺」成為流行新話題。第一次有巨星造訪，全程負責接待菲姐的餐飲暨行銷協理胡鳳文說：「老實說，在沒接觸過她前，我們聽到的傳聞都說她很難搞，所以做好心理準備那幾天會忙翻天，沒想到她好客氣，我一點都沒忙到。」

王菲究竟有多客氣？胡鳳文說：「那天她搭很晚的班機來台，我們特別請餐廳大廚準備好最好的菜色要招待她，沒想到她都很客氣地說『不用不用.. 』，反而看到房間內擺放的旺旺仙貝，就隨性地拆開來吃，真的好客氣。」

「還有，那一晚不知是主臥房內的三溫暖烤箱出了什麼問題，還是她不知如何使用，隔天早上才透過助理跟我們反應說烤箱不能用，我內疚地反問她怎沒在第一時間找我來處理，結果她告訴我說太晚了，不好意思麻煩我們，你看她這麼nice，所以我才說我都沒有忙到嘛。」

神旺飯店為王菲準備的當然是最好的尊爵套房（俗稱的總統套房），每晚費用定價 38500 元，王菲住，當然有很不錯的折扣。看到這間房間，王菲的反應是像家一樣溫馨、舒服。記者實地走訪，這間套房有 40 坪，一間大客廳、餐廳、半開放式的廚房小吧、一間書房、一主臥、一超大 size 的雙人按摩浴缸與三溫暖設備等，其中客廳和主臥各有 5 0吋、42 吋的液晶電視，按摩浴缸旁也有小型的液晶螢幕，設備非常高科技，裝潢風格非常溫馨高雅，難怪王菲的經紀人寬姐要說：「誰說住神旺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