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將宣判楊儒門無罪

本文《當愛向我們呼喚…──「二林子弟」楊儒門自我犧牲為台灣農民請命的故事》，三萬四千多字，同時刊登在彰化「二林地方文史第三輯」及「苦勞網」。我未經作者同意，節錄其中第九小節，希望她若看到不會介意。

陳真 2005. 7. 13.

======================九、歷史將宣判楊儒門無罪

作者：楊祖珺

2005年5月18日楊儒門案第五次開庭，在書記官並未登錄開庭紀錄的情況下，審判長當庭針對檢方及律師兩造可能接受未來刑期的長短，進行口頭協商或理解。坐在旁聽席上，隱約聽得到：「…這案子不可能判輕，社會大眾恐怕不會接受…。」

誰是「大眾」？

政府為了「權力」的虛榮，比照日本先進國家的農業條件加入了WTO。那些被犧牲的十三萬台灣農民及其家人是「大眾」！楊儒門自首以後，長年致力於台灣社會問題改造的老、中、青三代的社會運動人士是「大眾」！楊儒門自首後，紛紛陸續加入連署行列、甚至在長達半年的聲援行動中，陸續加入研究台灣農業、舉辦社會論壇、傳佈農業困境、設法突破司法困境、設計聲援活動、參與法庭旁聽等等的學術界、商界、社會人士、以及學生們是「大眾」！

就在楊儒門案地院第五次開庭的次日，台中市發現蠻牛飲料的「千面人」案件。5月19日晚，汪笨湖在他有線電視節目「台灣心聲」之「台灣雞婆」中，邀請了簡余晏等人參加閒談。簡女士信口將楊儒門案與千面人以及歷年傷及無辜的案件隨意串連，論及這些年輕人「為了打知名度而犯案」，並以輕佻的口吻批評「二林鄉親還來聲援」，汪笨湖靜坐一旁微笑不答。

當天晚上，我及聲援的大學生、以及林深靖等人緊急討論後，立即聯絡了積極聲援的羅瑩雪律師、及法律顧問石南陽，主動替楊儒門準備好能夠控告他們譭謗楊儒門以及二林鄉親的工作，希望社會「大眾」不致於因為這些人的不負責言論，而造成這次的社會運動以及所有聲援朋友們不必要的騷擾。第二天下午，我趨車前往台北看守所，將情形告知楊儒門，等待他的決定。楊儒門聽完，平靜地微笑：「所有的人都有他說話的權利及自由，我不想進入他們的口水戰！」我再問：「如果因此對你的案情不利？」他回答：「我本來就決定進來坐牢了！」我決定尊重楊儒門的決定！

事後，二林鄉親告訴我，汪笨湖的節目在此之前曾力邀楊儒門親人接受訪問，但遭拒絕。

離開看守所，一個多小時的車程，我居然數次錯下「二高」的交流道，一直拖延了近三小時才返抵台北市。是農家子弟長期堅忍培養出來的氣度？是這位年輕人早已抱定為台灣農民犧牲的決心？還是…？楊儒門豁然大度、從容就義的「坐牢」態度，是我個人從1978年加入反對運動以來，鮮少見到的「政治犯」表現！

自從去年11月25日楊儒門自首後，所有主動加入聲援楊儒門案的人們，清一色地不曾認識這位「二林青年」。然而，就在一次次的聲援活動中，人們親眼見到了楊儒門這位年輕人的人格特質。當代新儒學代表性人物之一的楊儒賓，在去年12月31日發起學界百人聲援楊儒門的行動前，特地與其它六位學者一齊「探監」，他們在「探監記」中寫著：

「我們對楊儒門的印象與楊案的觀感，與先前從辯護律師及楊儒門親人那邊所得的消息很接近：樸素平實，談吐謙和。在他身上不但看不到社會邊緣人物的特質，連基本教義派者的性格都不容易找到。我們認為他是具有素樸道德情感的政治良心犯，…」。

而在楊案第二次開庭時，辯護律師為了證明當初警方「楊儒門弟弟楊東才『檢舉』楊儒門」的筆錄為警方刻意誤導的製作，而要求審判長聲請這些警局到庭上作證時，楊儒門面對審判長詢問是否需要傳訊那些警員，為了不要讓這些警察因為製作「假」筆錄，而遭到上級懲罰，面對自己被判重刑的可能威脅，他居然回答：「不用啦！」幸好，一直進行到第五次庭訊，由於律師們鉅細靡遺的查證，當初楊儒門自首的證據一一浮現，這也是為什麼檢察官在5月18日當天終於鬆口「楊儒門自行投案」的來由。

楊儒門長期被不當羈押在看守所中，心情是平靜的！他除了不斷寫信給許多立法委員呼籲他們關切台灣農民的問題，對於前往探視的人們，為了強調「不要關心我，只要關心台灣農業就好」的心意，他一再告訴前往探視的人：「我在這裡過得非常好！」

在一封信函中，楊儒門像他的老農阿公一般幽默地說：

「煩惱在我這顆腦袋中，是多餘、而且不切實際的念頭。我只會在靜坐、修禪中，偶然想起人世間的苦，但尼采說過：受苦的人，沒有悲觀的權利。一分耕耘一分收穫是常理，付出十分收成一分，該改正的是做事的方法與方向，而不是抱怨。出一分力，卻收到99份禮物，那是上帝在開玩笑。人應該要更謙虛，而我就是收到禮物的人。對我來說，沒有因身繫囹圄而苦，反倒是感到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