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舊的故事

幾個月來無暇看新聞，近來打開資訊管道，不讓人意外地，世界沒有變，毫無新意千篇一律的故事，也仍不斷重複上演著。

有人執意幹著同樣的勾當，當然也有憂心者不怕惹人煩地啞啞的啼，反覆著刺耳的警告。以色列史家培皮（Ilan Pappe）便是其中之一。

去年，培皮發表一文章，指出以色列在迦薩走廊之所作所為，延續了以色列自1948年以來對巴勒斯坦人所進行的「種族滅絕」政策，大聲疾呼世人若再不全力予以阻止，納粹大屠殺之悲劇將再度發生。

任何識時務者都知道，「種族滅絕」、「納粹大屠殺」這等字眼怎可任意挪用？猶太經驗豈可任意類比？猶太民族受難的「特殊性」與「無可比擬性」等充斥國際輿論乃至學界的說法，近來早已形構出當代特殊言論禁忌，誰要敢將納粹大屠殺與其他屠殺或人間悲劇相提並論，就有可能犯了眾怒並被戴上反猶大帽。

如預期地，培皮去年此言一出，立刻受到各方攻擊與質疑，其中也包括往昔並肩作戰的人權工作者。歷經幾個月的沉潛思索，培皮今年初依然再度為文，堅持其「種族滅絕」之言論不但非危言聳聽，而且是對以色列在迦薩政策的「唯一」可能的描述。

我們該注意的是，培皮所指的是迦薩走廊，而非約旦河西岸地區。這兩處地方對以色列的地理政治意義不同，故以色列也有著不同的應對政策。西岸地區的領土向來是以色列所覬覦並積極謀取的。過去幾年來，以色列首先透過越界建立隔離牆，強行兼併大量西岸土地；其次並利用舊屯墾區之擴大興建與移入大量屯民，巧妙規避聯合國不准新建屯墾區的決議，進行實質的人口轉移政策，逼出巴人。由於西岸主要乃由溫和派的巴人總理Abu Mazen所領導，以色列此一不見兵刃的擴張蠶食政策所遇阻力甚少，據培皮估計，以色列至2010年將可成功併吞西岸近百分之五十之土地。

迦薩走廊地區則不一樣。以色列對之相對沒有領土上的野心，卻也不願見到一個有助巴勒斯坦建國的完整富強地區，所以採行的是猶太民族出於歷史經驗體認應最為深刻的「貧民窟化」。這政策進行的是海、陸、空、經濟、社會、政治等各方面的封鎖與孤立，使當中居民有如生活在大監獄，過著貧窮、孤立、民生無以為繼的生活。這樣的集體懲罰與惡意打壓使得迦薩地區人民反抗意識日益強烈，自殺攻擊者前仆後繼，更促成哈瑪斯在迦薩地區廣大的民意基礎。但是這對立衝突也一切盡在以色列盤算中，不斷升高的衝突，只是給了以色列更充分的藉口，以消滅武裝恐怖份子為由，或以十或以百計地不時濫殺無辜，實行緩慢的人口殲滅政策。

培皮指出，以色列2005年9月的「初雨」、2006年6月的「夏雨」以至2006年11月的「秋雲」等幾波攻擊行動（這類行動皆由以色列軍方設計命名，可見出一切非被動式的擦槍走火），明顯可以見到幾波趨勢：一、軍事與平民目標之區隔不再；二、武器精良程度不斷提升；三、死亡人數以著緩慢不引人注意的方式升高著。這一切，皆顯示了以色列軍事行動的策略性，而這項策略，就是培皮所擔憂發生的種族滅絕。

這項種族滅絕政策，培皮指出，一切拿捏地恰到好處，時停時起，雖總是以小規模進行著，但累積總數卻也驚人。更讓人擔憂的是，這不斷上演的小規模殺戮，既不震撼更無新意，連國際媒體與人權團體都逐漸疏於理會；世人雖儘管曾經憤怒卻也終至麻木。而這故事的古老與毫無新聞性，正是其危險之所在。故培皮認為，唯有在以色列得逞前戳破其背後計謀，才有可能成功阻止仍或多或少仍受國際輿論牽制的以色列。培皮啞啞啼叫預言災難的良苦用心由此也不難見出。

不論以色列對迦薩所為是否受一更邪惡的「種族滅絕」政策所驅使我們無能評論，但是如培皮一樣，我們相信以色列所主導的陳舊戲碼的危險性與不斷警惕世人的重要性。也因為如此，紀念若雪巴勒斯坦資訊網始終也只能千篇一律地轉述著關於殺戮、關於屈辱、關於抵抗等幾個老舊雷同的故事。但也正因其毫無新意，我們更需要反覆地說下去，不單為了預警那可能悄然來臨的更大災難，也為了這些故事背後永遠同樣真實的生命。

延伸閱讀:

Ilan Pappe : Genocide In Gaza, 09/4/06

Ilan Pappe : The ethnic cleansing of Palestine, 10/3/06

Ilan Pappe : Palestine 2007: Genocide in Gaza, Ethnic Cleansing in the West Bank, 01/1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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