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電影,藝術成就很高,卻很難推薦給一般人,比方說高達或蘇古諾夫的電影,但有些電影卻雅俗共賞,比如阿莫多瓦的 talk to her 或最近上映的瑞典片 let the right one in (台灣譯了個白癡片名叫 "血色入侵"), 務必攜帶眼淚瓶進場.
任何好片至少應看兩遍,畢竟一首動聽曲子總不會有人一生只聽一回就以為能欣賞,電影何嘗不也如此? 當然,如果有人看了這電影不滿意,可以找我退票. 但如果真有這種人,我會懷疑他是不是哪根筋不對勁.
昨天白天看了一遍,當天晚上忙完後又趕緊買票再看了一遍. 我若經費充足,這電影就算連看一百遍也不會膩.
這兩天打算去買原著瑞典小說之英文版來讀. 自從1997年出國念書後,一腳踏進學術界,除北島的詩之外,從此就再也不曾閱讀所謂閒書如小說散文雜文等,全都只在學術著作中打滾. 這電影卻讓我興起想閱讀其原著小說的念頭.
拜家裏開電影院之賜,從小看過無數吸血鬼的電影,比如六七零年代的 "月黑風高" 系列電影,或是科波拉的 "吸血鬼",總覺得自己是吸血鬼一族,白天窩在山洞裏,待月黑風高才出來走動,迎著月光,孤獨的身影,天地無邊無際地幹著一些彷彿命中註定的血肉事業.
吸血鬼非人非獸,卻比人還迷人,比獸還野蠻,既世故又單純,既剛且柔亦正亦邪總是最動人. 他活在人的空間,卻生存於另一個世界,在那世界中,沒有地心引力,卻有著沉重的生存與宿命. 跟有限的生命相比,他無所不能,連死亡都不存在,在無限時空中來去自如,卻無法跟一己命運說不. 於是他不得不自慚形穢. 這份自慚, 卻反倒讓他像個聖徒. 科波拉的吸血鬼對他心愛的人說: "妳所觸摸的是一具沒有生命的肉體",既非生,亦非死,浮塵般飄落生死之間.可是,世上聖徒不也如此? 哪個聖徒自身能擁有生命與榮耀? 唯獨在命運之前,擁有一段古老記憶悲歡.
吸血鬼本事大,三兩下就把那幾個欺負人的小混混頭顱手臂給扯斷,真是酷到不行,有這種女朋友還真不錯. 可她一方面勇猛非凡,一方面卻孤獨柔弱,我看她的房間跟我書房倒很像,凌亂破落,家徒四壁,毯子鋪在地上便是一張床,一個檯燈,一些自得其樂的小玩意,便是一生安身立命的小天地.
她說,她今年12歲,但她已經12歲 200年了. 200年的滄桑,夠宏大輝煌了吧,但宏大輝煌者也只不過祈求一種卑微的渴望,哪怕只是一個友善的眼神.
"Let the right man in" 原著作者說,這故事不外就是這樣幾句話:
"我可以進去嗎?"
"你得邀我進去才行..."
"請進!"
這三句真言倒深深說中流浪者的心坎.聽說吸血鬼也很內向,非經屋主邀請,不敢進入,否則將七孔流血而死. 此事非同小可,君勿辜負.雖然整天飛上飛下很厲害,但除非你真心邀請,否則她不敢來到你的世界,只能風中漂泊.
這讓我想到范光棣,我這輩子除了對不起母親,只對不起這樣一個朋友.不曾有人如此相信我,而我卻輕忽以待.
葉慈 (Yeats) 有這麼一首詩: "He wishes for the cloths of heaven" (尋找天堂的衣裳)
居浩然這麼翻譯:
如有天孫錦
願為君鋪地
鑲金復鑲銀
明暗日夜繼
家貧錦難求
唯有以夢替
踐履慎輕置
吾夢不堪碎
我漂泊天際千百年了,卻仍一無所有,除了給你說個故事,說個夢,我沒有什麼更貴重的東西了. 當你以它為墊,動作應輕柔,因為你所踩的是我的夢,生之所繫,死之所嚮,不堪破滅.
陳真
發佈日期: 2009.10.16
發佈時間:
下午 9: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