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從輔提到的這段視頻:https://bit.ly/2uWXDHw
俗話說「弦外之音」,話語以外的東西往往傳遞更多訊息。我有時候教小朋友理解人事物,不是靠話語講解,而是請她表演一些表情給我看 (周星馳的電影裏常有這種橋段),如果你能掌握某種難以言喻的微妙,那你也許就比較能夠理解一種人事物的完整意義。
有時則是我表演給她看,看她分不分得清楚「真開心」或「假開心」、「真哭真笑」或「假哭假笑」、「真的客氣」或「假裝很客氣」等等等。
在這個父女互動的過程中,我似乎也進一步意識到一些我過去一直在想的問題,比方說「很冷的表情」、「食物很酸的表情」、「渴望的表情」、「還好、還可以」的表情等等,小孩掌握到的一些反應特徵,事實上也具體說明了某種與生俱來的能力。
套用維根斯坦的術語,這就是一種「文法」(grammar),一種理解人事物的「規則」。我們都有「掌握文法」的能力,透過文法,我們能夠舉一反十,舉一反千;倘若沒有這樣一種能力,就如Chomsky所說,一個人恐怕學習三千年也學不了一套語言。
語言學的「語言」跟語言哲學的「語言」,基本上是兩回事,前者只是後者的一小部份。語言哲學的「語言」基本上就像一種way of living, way of seeing, 維根斯坦給了它另一個詞,叫做遊戲 (game),所謂「語言遊戲」(language game) 所蘊含的就是它內在無窮的可能性,你無法把它定於一尊,無法給它下定義,它可以這樣,也能那樣,一樣都是「遊戲」。
維根斯坦說,一個人拿著皮球丟牆壁,彈回,接住,再丟。這是不是一種遊戲?當然是。不同的生活方式賦予了遊戲的無限可能。
我不是要上哲普課,而只是經常感覺很納悶:為什麼有些人的腦筋其介如石,硬得像花崗岩?好像非得這樣那樣,然後才是「真民主」、「真自由」。
小時候,長輩們常罵小孩「阿搭罵孔古力」,日本話就是腦袋灌水泥,很硬,簡單說就是腦殘或腦子進水,或是維根斯坦常說的half-witted (一半的腦袋,也是腦殘),或是吾友柏楊先生常說的「半票」(例如半票觀眾,喜歡看腦殘電影)。
如果遊戲有無數種,腦殘當然也不會只有一種。但他們因為人數特別多,居於主流,因此往往具有一種主流特徵,亦即自我滿意度很高。
「相信自己」是一種美德,但是相信一個「根本不是自己」的「自己」卻是一種災難;以為自己很進步,很有理想,很有愛心,很這樣很那樣,但實際上並非如此。簡單說就是我常講的「缺乏病識感」,你說他有病,他說你才有病。
如果遊戲有無數種,腦殘當然也不會只有一種,神情嘴臉與態度當然更是千千萬萬,有的表面上很客氣,故做「謙虛」狀,其實心裏充滿不屑與不耐煩,有的張牙舞爪,有的囂張跋扈,有的擠擠眼弄弄眉,故做幽默可愛狀 (例如上面這段視頻裏頭那位主持人)。
以後有機會,我要叫我四歲女兒做個腦殘的表情給我看,看她懂不懂得語言以外的種種微妙。這個能力很重要,因為它就是一種鑑賞能力,理解人事物的各種可能性與充份意涵,應該比較不會被洗腦。你有看過哪個偉大藝術家或思想家是可以被人洗成腦殘的嗎?
陳真
發佈日期: 2020.01.17
發佈時間:
上午 1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