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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90 則留言。
陳真 發佈日期: 2016.06.21 發佈時間: 上午 3:25
維根斯坦寫了千萬字筆記,但除了早年 ""被迫"" 出版一本兩萬字的小書 ""TRACTATUS"" 之外,一生沒有發表過任何文章與書籍。他也許並不排斥出版,卻又覺得自己寫得很爛,終究還是放棄了出版的念頭。但他確實曾寫過幾句類似 ""序言"" 的話,他說,他希望這些文字能有益於他人;並且表示,他已盡力讓這些文字減少虛榮,就如同他已盡力減少自己的虛榮一般。他還說,虛榮將會毀掉所有這一切。

很多事,你也許為它耗費一生青春血淚,但你卻說不上來心裏那個讓你以命相許的東西究竟是什麼。維根斯坦也許也是如此,難以言說之餘,他引用了聖經上 ""愛鄰如己"" 的一段話,表明心跡,他希望自己所寫的一切,能有益於人;同時還說,只要能對一個人有益,他就會覺得自己的努力並沒有白費。

講述事實、談論科學或邏輯分析很容易,但若要講出心裏那一點熱,卻很難。沈從文有篇小說,內容我忘了,我所轉述的,很可能是我心裏頭不知不覺改編過的版本,所以各位別當真;原文當然比我的轉述更加美麗千萬倍,不過,精神應該還是一樣的。小說裏講到一個士兵,初次上戰場,耳畔彷彿總是聽到從遠方傳來炮火隆隆,心裏很緊張。夜裏,來到一個叢林,四周寂靜,敵人呢?也許就在身邊不遠處,小兵心裏越想越害怕,一路匍匐前進,深怕敵人的子彈就從林間黑暗深處倏忽飛出。就這樣折騰了一整夜,後來發現,前方樹叢中隱約透露出一線光芒,似乎有一戶人家,究竟是敵是友?小兵害怕到連呼吸都很小心,精疲力竭,非常恐懼。就在此時,叢林一片寂靜之際,忽然傳來小羊柔弱的叫聲。沈從文說,這位初次上戰場的小兵,聽到小羊叫聲,心裏頓時覺得彷彿瞬間明白了世上的一切。

我想說的,說不上來,也許差不多也是這樣一個感覺。許多時候,我也似乎頓時覺得自己彷彿瞬間明白了世上的一切。

底下有兩段影片,在我心裏頭,""小羊柔弱的叫聲"" 差不多就是這樣。這兩隻小傢伙並沒有叫出聲音來,但如果夜裏夠靜的話,也許你就能聽見;這似乎也決定了一個人今天之所以這樣活著而不是那樣,之所以成為這樣的人而不是那樣的人。

https://video.udn.com/news/511069

https://goo.gl/9fij4J


陳真
kate chang 發佈日期: 2016.06.21 發佈時間: 上午 2:19
吴建民留下的话:中国这个势头如果丧失了
goo.gl/Fl5qNV

""Bella Ciao""
https://youtu.be/-nSF40smtgw

上頭的網址是前二天讀到的文章,和二戰時流傳開來的反法西斯民謠""Bella Ciao"",最近經常反覆聽。這首歌曲因為其左翼色彩,台灣人多半不太熟悉。在大陸,70年代隨著前南斯拉夫電影《橋》的上映,配上中文歌詞之後風行一時,早上還讀到習近平提及這部電影的新聞。據說這首歌曲有不下50種版本,上頭是九種不同語言的剪輯視頻。不同時期、不同歌者、不同聲音,傾訴著不同的感情,在YouTube或大陸土豆蝦米,都可以找到很豐富的完整版本。

對於「法西斯」這個詞,我感到兩岸人民有非常不一樣認知和感受,因為戰後台灣始終右的立場,「法西斯」這個詞在主流媒體裡是被淡化的,台灣人更多使用「納粹」而不是「法西斯」,大陸人對於這個詞則熟悉地不行。但我始終覺得,大陸人口中說的那個法西斯,和我認識的這個法西斯不太一樣,大陸人認識的法西斯,似乎總是夾帶著「非中國」的特質,或者換個方式來描述,就像社會主義一樣,這是「中國特色反法西斯」。兩岸對「法西斯」的差異,還可以換句話說,台灣人一般是不用法西斯來叫陣、對抗的,對大陸人來說,誰都可能會是法西斯,總之不是我。

誰是法西斯?對我來說,法西斯沒有特定的名字,有時個人、有時群體,是個邪靈,會隨時闖進假裝堅強實際懦弱的心,當個人 vs 群體(國家)時,無疑是「個人=反法西斯」、「群體(國家)=法西斯」,從我稍稍懂事以來,一直如此堅信著。

中國這屆政府上台以後,我內心裏的這個堅信開始動搖了......人車傾軋在八線道的大街或居民樓間的小巷、在各個公共空間人們無視文明標語的雜沓失序、食品安全空氣污染等等等等,這些生活中的繁瑣壓迫,很多時候我也用「人太多」的理由來替自己解圍,雖然我願意相信這些會隨著時間而改善,日復一日難免積出無名火,無名火搭配看新聞是很容易爆發的,看多了大陸新聞各種低級黑高級黑,有天我突然替中紀委們感到不值,提頭懸命去任事的他們,為誰辛苦為誰忙?經歷了這麼多的一個國家、經歷了這麼多的一群人,換來的卻是只有黨抱著亡黨的心情在改革、在前進,人呢?跟上了嗎?人與人之間呢?互助了嗎?......當我這樣想時,我懷疑起法西斯找上我了,我變得像許多中國人一樣,相信政府比相信身邊的人還多、同情政府比同情身邊的人還多、愛政府比愛身邊的人還多,我只能是腦袋進水了,才會如此顛倒黑白。

何以致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如此淡薄?何以致人如此自私自利到不在乎影響了整個社會?何以致人如此看輕自己的生命,在車輛疾行的十字路口任意穿梭?......無論在裡頭在外頭的人都知道,除了歸咎文革之外,似乎不用再問為什麼,然而許多中國人總是婉轉地說:人太多。這麼婉轉想要迴避什麼?只是中國不能亂所以不能說?只是因為中央集權所以不敢說?與其說是不敢說、不能說而迴避,更像是不願說而迴避。

有時候我嘗試直白地描述人們想要迴避的東西是什麼,卻總是徒勞無功,那些刨樹根、人吃人、父母出賣子女、子女鬥垮父母......我知道這些,卻依然不知道他們在文革裡經歷了什麼?中國社會長期、深刻、全面地被文革左右,卻心照不宣地迴避著,這樣的情況和台灣的族群問題極其相似。那些白色恐怖、黨國追殺、媒體洗腦、噤若寒蟬......我知道這些,然而從白色恐怖無縫接軌到綠色恐怖的過程,有個隱晦的東西始終未曾表白,才使得今天的台灣人在族群衝突面前,總是搓湯圓地只談和解、避而不談問題。

兩岸每個人心裡都藏著一個不足為外人道的苦衷,那是什麼?何以至於有口難言?文革期間紅五類黑五類的階級鬥爭、台灣族群泛藍泛綠的分類衝突,在鬥爭衝突過後所有人若無其事、互相拍拍肩膀,但真的沒事嗎?也許,愛自己的敵人不難,原諒便是,既然原諒,有何不可說?鬥爭衝突中,讓我們受傷的是自己的親人,我們該如何恨自己的親人?不能恨、無法恨,這是人情義理,既然不恨,有何不可說?在這樣鋪天蓋地的政治運動裡,每一個人都是受害者,聽說其他受害者的故事,自然感同身受、自然同情掬淚,我們哭過了,事情卻依然還未過去,還能怎麼說?還有什麼可以說?不說的難言之隱是什麼?

當有人說每個中國人都是為國犧牲時,我無法替他說話。我理解中國上下對於站上世界舞台的熱切期望、我知道中國在現實險惡的國際環境裡,如何戒慎地拿捏宣示主權和避免戰爭的分寸、我明白共產黨在替自己刮骨去病同時,隨時會革掉自己的命,我可以替現在的中國政府說話,但我無法替人們說話。我深深同情這些從文革地獄死裡逃生的人們,我深深感受人口眾多下的競爭壓力,我知道這裡的人如何為了生存自我剝削......我看得見在黨國底下一張張中國人的臉,但是我無法替他們說話?我聽得見當下中國政府在文革50週年的今天,欲說不能說的聲音,我卻看不見這些從巨大悲劇殘存生命的難言之隱,不足為外人道的是什麼?

在族群衝突中,每個人都是受害者,在文革煉獄裡,每個人都是受害者,因為如此,我們無法原諒的不是敵人、不是親人,我們無法原諒的是自己,就像德國人哈夫納的故事一樣,在衝突發生之前之中之後,我們噤默了、圍觀了、甚至鼓譟了,因為害怕被圍毆,所以加入了圍毆的行列,我們是彼此的受害者,同時也是彼此的加害者,我們用毛、用蔣作為我們開脫罪惡感的藉口,罪惡感卻始終揮之不去,以至於有口難言。有口難言的是我們不願面對,自己就是毛、就是蔣,我就是法西斯,我就是納粹。

二戰已經過去又還未過去,文革已經過去又還未過去,而台灣的族群問題早該過去又還未過去,如果我現在只能替國家說話,卻無法替人們說話,那是因為我心裡住著法西斯。我們只說了自己的痛,卻迴避了自己的錯,我們只刻畫了台灣人的悲情、中國人的苦難,卻未曾意識到、體認到、悔恨到是因為我導致了這樣的悲情和苦難,是因為我從不承認我就是法西斯,導致了我顛倒所愛,使得那些我可見可感可念可想的所有一切,無處寄託。

只有因自己、替自己流下的眼淚,才能感受到滾燙的溫度。什麼時候台灣人、大陸人、所有人會開始各自為自己的錯、為自己是納粹、是法西斯而痛哭?什麼時候我可以痛哭一場?我很害怕因為我不夠堅強的心,讓法西斯闖入,最後仍然哭不出來。

如果能這樣痛徹心扉地哭過,也許有一天,灣生可以替台生說出異鄉人的痛,外省人可以替閩南人說出求生存的痛,閩南人可以替客家人說出四處飄泊的痛,客家人可以替原住民說出失去祖靈的痛。台灣人可以替大陸人說出被誤解的痛,也許有一天,大陸人終於開始哭、開始說,才能在世界舞台上說得出人們的痛。而必須有這樣一個人,替我說出那些我想說的。

不待外星人入侵,我們一直是利益共同體。沒有人可以回到家?也許是沒有人可以先行單獨回家。在我可以悔恨自己、痛哭自己的錯之前,在茫茫人海中,有一個人或一群人,我希望他一切安好,因為我回家的地圖在他的手裡。
陳真 發佈日期: 2016.06.20 發佈時間: 上午 2:12
「任何一個喬治歐威爾的讀者,對於美國的所作所為,絕不會感到陌生」—喬姆斯基接受「今日俄羅斯」訪問

受訪者:Noam Chomsky

訪談者:Alexey Yaroshevsky

譯者:陳真

報導出處:https://goo.gl/2MkGwH

報導日期:2015. 04. 17.

喬姆斯基(Noam Chomsky)接受「今日俄羅斯」(Russia Today)訪問時表示,美國主流媒體純粹就像隻應聲蟲,拼命覆述美國官方所欲傳達給社會大眾有關國際事務的訊息。對於美國領導階層來說,「新聞媒體若不願充當美國宣傳機器的傳聲筒,那是無法容忍的」。喬姆斯基表示,報導任何以美國為首的西方社會在全球各地所犯下的罪行,更是一種不可容忍的媒體禁忌,例如烏克蘭衝突以及伊朗的緊張局勢等等。

喬姆斯基進一步說道,世界輿論假若與美國的既定戰略牴觸,同樣也會被邊緣化。他說:

「所謂西方社會,指的就是美國及其同路人。」「在美國,所謂國際社會,指的就是美國以及那些跟美國沆瀣一氣的國家。舉個例來說,伊朗是否有權發展其現行核能政策,完全是所謂國際社會說了算。國際社會說不行就是不行。重點是,哪些國家才是國際社會?則是由美國說了算。」

喬姆斯基如此表示:

「任何一個喬治歐威爾的讀者,對於美國的所作所為,絕不會感到陌生。但它至今依然為所欲為。」

喬姆斯基於本周做出這些評論之後,剛好美國國會有個公聽會,會議名稱為「挑戰俄羅斯之資訊武裝化」(Confronting Russia’s Weaponization of Information)。會議中,眾議院外交事務委員會主席埃德·羅伊斯(Ed Royce)如此說道:「俄羅斯媒體正在分裂全世界;事實上,他們把資訊武裝化。」來自麻省理工學院的哲學家喬姆斯基對此回應表示:羅伊斯「假若還有那麼一點點最基本的誠實,那他應該檢討一下美國媒體。」

喬姆斯基舉近日紐約時報的一篇報導為例。報導中提到美國在與伊朗的雙方暫時協議中,對於伊朗的核武野心,認為美國及西方社會不應該信任伊朗。喬姆斯基告訴「今日俄羅斯」的記者雅拉謝夫斯基 (Alexey Yaroshevsky) 說:「最有趣的是,報導中居然指控伊朗破壞中東的穩定與和平,就只因為伊朗支持曾經在伊拉克殺害美軍的武裝團體。」喬姆斯基說:

「這聽起來就好像比方說,在 1943 年,納粹的媒體指控英國破壞歐洲的穩定與和平,因為英國支持曾經殺害納粹士兵的戰士。換句話說,這項指控背後有個假設是:當美國血腥入侵伊拉克,殺害了數十萬人,徹底摧毀這個國家,而且刻意挑起教派衝突,使得整個伊拉克四分五裂。紐約時報說,這叫做穩定。要是有人膽敢抵抗,那就是破壞穩定與和平。」

喬姆斯基同時也以歐巴馬近日與古巴的接觸來談論美國媒體之宣傳戰。他說,美國長年以來把古巴定位為支持恐怖主義的國家,並據此對古巴發動長達半個多世紀極其嚴苛的禁運措施。然而,美國主流媒體卻指控古巴使自己陷於孤立。喬姆斯基說:

「真相其實非常清楚。在這樣一個自由開放的社會裏,我們相較過去更加容易能取得一些內部文件。你不能辯解說你不知道有這些事啊,沒有紀錄可查啊。我們畢竟不是極權國家,我們應該知道曾經發生過一些什麼事。事實上,甘迺迪政權對古巴曾經發動一場非常可怕的血腥恐怖攻擊。(陳真按:指的是豬玀灣事件)這也恰恰是古巴飛彈危機的主要導火線之一。這起攻擊行動,發生在 1962 年的 10 月,美國為了入侵古巴所祕密策動的一場戰爭。飛彈危機就是這麼來的。時至今日,在美國卻不允許談論這些事,你頂多只能提及美國確實曾經多次暗殺古巴領導人卡斯楚,至於當初由美國中情局所策動的這場血腥侵略攻擊,卻被斥為無稽之談。但實際上,它是極其嚴重的一次恐怖主義戰爭。」

喬姆斯基說,歐巴馬對古巴政策的改弦易張,當然不是西方媒體每天不斷放送的所謂為了追求什麼民主自由。「事實上,裏頭沒有一絲高貴的念頭,純粹就只是因為美國在這些議題上是孤立無援的。但你在美國就是不允許討論這些真相。儘管這一切全都有案可查,完全不是祕密,但它在美國就是不許討論。這就如同這樣的狀況:當美國侵略一個國家時,假若這個國家做出抵抗,那麼,犯下罪行的一方當然是侵略者而非抵抗者;即便是這樣一種顯而易見的想法,在美國不要說談論,你甚至連想都不可以想。」

至於國際法,喬姆斯基說,「它只能在西方強權的允許之下,才有可能執行」。一旦越界,便是廢紙一張。記者問道:那麼,當國際法只是由美國來決定何者該執行何者不該執行,而且美國可以完全不受其約束的現狀下,國際法是否已經死亡?喬姆斯基回答說:「當你說國際法已死時,意味著它曾經活過。但重點是:它曾活過嗎?」對此,喬姆斯基舉例說,八零年代,當國際法庭做出裁決,要求美國停止對於尼加拉瓜的非法戰爭並應做出巨額賠償時,美國悍然拒絕。喬姆斯基說:

「所謂國際法是根本管不到西方強權的頭上來的,完全使不上力。比方說國際刑事法庭( International Criminal Court),曾經調查並且把美國所不喜歡的一些非洲領導人給繩之以法,但是,本世紀以來,人類的最大罪行,毫無疑問就是美國侵略伊拉克。你覺得有可能也把美國領導人給繩之以法嗎?那是絕對完全無法想像的。」

喬姆斯基說,所謂的美國夢或美國民主,「正急遽地衰敗中」,也許這是因為在所有富裕國家裏頭,美國是社會運動能力最差的一個國家。美國僅僅維持了一個所謂民主的空殼子,但實質民主內涵卻急速萎縮。他說:「基本上,大部份美國人的各種公民權一直不斷被剝奪。」他並以美國的各項選舉為例,進一步說道:

「美國的民意代表根本不會去管你什麼民意,因為這些民意事實上就來自經濟收入底層四分之三的人口;一旦來到經濟狀況較好一些的上層,你的影響力也就會多一些;假若來到收入的金字塔頂端,那麼,他們才是一切政策的制定者。這是一種財閥統治(plutocracy),而非民主政治(democracy)。」
陳真 發佈日期: 2016.06.19 發佈時間: 下午 5:40
裕康,

古人說,""三日不讀書,面目可憎""。我已整整十年沒讀書,面目如何,可想而知。

每天早上洗臉刷牙時,我都全程閉著眼睛或避開鏡子,避免看到鏡中的自己。從小到大,至今依然,旁人不解,但我也從不說什麼。非關面目憎不憎,而是有關地心引力,能不去意識到它的存在,我就盡量不去意識到它,彷彿藉此真能飛離地面似的。

面目憎不憎我絲毫不介意,讀書寫書做研究,乃至言不及義寫留言板,純粹都只是為了自己一個爽字,而不是為了面目,更不是為了別人;生平只要稍微有點讓我感到被迫與無奈無聊低能之事,若非生活必要,我通常能逃就逃,很少委屈自己。

當然,我知道留言板這種東西,就跟演講或教書一樣,多半也只是自我做賤,耍猴戲供人娛樂訕笑,招惹虛榮,憑添誤解,甚至招來禍端。唯一不同的是,人們看重後者,看輕前者,但我看不出兩者有何差別,感覺都挺窩囊。

有口難言,有翅難飛。一種生物,假若足以振翅藍天,卻命定只能關在地面上一個小籠子裏上上下下跳來跳去,難免可悲。還好,人生乍看漫長,其實稍縱即逝,所有這一切悲歡,很快就會成為過去。

讀書寫書做研究,乃至言不及義寫留言板,或多或少就像做足一場春夢,彷彿在那一刻,籠牢枷鎖已除,地心引力真的不存在了。除此之外,我亦別無所長。

每天為生活瑣事忙到精疲力竭,每當深沉的黑夜降臨,春夢就來了。我把它稱之為 ""面對自己的一刻"",在這一刻,總算可以拋開生活萬般折騰,忘卻地心引力,在一個純粹而寧靜、充滿音符與美麗思維的春夢裏頭自由飛翔;儘管現實世界中,身體早已疲累不堪,許多時候還真捨不得睡。總之,我不是為了別人才來寫些什麼,單純只是為了自己。當然,所謂自己,並非一己之私。

寫這些,無須回應。

我用盡所有可以借到錢的一切管道與方法,不惜成為一生屋奴,準備搬離台南這無政府的鬼地方;兵荒馬亂之際,也許三、五個月的時間,待新家搞定,歡迎舉家大小來高雄玩。私下再說。
梁裕康 發佈日期: 2016.06.19 發佈時間: 上午 5:35
陳大哥,
半夜起來看到您的留言,有些感傷卻也很感激。或許您覺得只是通俗地談哲普,但我卻是受益良多。而且不管再怎麼通俗地寫,寫那麼多總要花一些時間,這讓我非常過意不去,畢竟我知道您都快沒空睡覺了。
下回再帶小鬼去看二位,有孩子的地方總是比較有生機(還是噪音?)的。
陳真 發佈日期: 2016.06.19 發佈時間: 上午 1:30
裕康,

我只是膽子大,不顧人言敢說心裡話,雖是肺腑,但淺薄平庸不足以教人。旁人聽了,就姑且聽之。我手寫我心,其實我也不太想去想旁人暗地裏或公開為之的異樣眼光或冷言熱語,因為每個人一生,不論悲歡,總有個盡頭。伍迪艾倫很好笑,但他在應該是 ""安妮霍爾"" 吧,裏頭卻有這麼一句略顯滄桑的對白,約莫是說,""人生充滿痛苦,但這一切很快就會成為過去""。是的,不消半百或一個世紀,所有目前還在這網上的人,終將灰飛凐滅,化為塵土。說來可悲,但這卻反倒給了我心頭一份無懼。

這二十幾年來,因為對於大腦的生理、生化功能及相關影像學方面的研究大有進展 (例如 fMRI),科學家又開始做白日夢,說揭開人類大腦與心靈之謎的日子不遠了,天國近了,科學上帝即將帶來福音。我覺得這真是想太多。比方說,針對一些陷入熱戀的人進行研究,看到他們的大腦某個區塊生化活動特別劇烈,於是就說找到了!愛情的奧祕揭開了!找到愛情的大腦中樞了!這些研究成果,固有其重要價值,但其推論卻往往有點科幻。

比方說,假若你使用一些內外科技術或藥物,刺激某個人的大腦 ""愛情區域"",使其引發劇烈活化反應,難道他就因此而陷入一種「熱戀狀態」?有可能嗎?連個對象也沒有,他要跟誰熱戀呢?難道就只因為他的大腦之「愛情區域」被你用科學手段給活化了,他就因此而自己一個人莫名其妙地「陷入熱戀狀態」?這是自戀嗎?還是發神經?

就算是邱比特愛神的箭,也得同時射向至少兩個人才行。因為,「意識」(consciousness)或「意向」(intention)是一種「關係性的」(relational)概念,也就是說它必須有個「對象」,它不可能獨立存在。conscious 後面必須加個 of,我不可能說我有意識,但卻什麼也沒意識到。同樣地,intention 後面要加個 to,我不可能說我有個意向,我想要...,想要…,想要幹嘛呢?然後就沒了,什麼也不幹?不可能這樣。我想要去做…做些「什麼」呢 ?你要講出來啊。這就好像我不可能 ""誰"" 也不愛卻一個人自己陷入瘋狂熱戀的旋渦一樣。

心靈或思想與情感等等,不但是關係性的(relational),同時也是語意性的(semantic)。科學頂多只能告訴我們某種「形式」(form)的可能性,卻無法解釋其「內涵」(content)。就好像腦波或許能讓我們知道某個人「正在做夢」,但卻不可能告訴我們「夢境的內容」。就算有一天通盤取得大腦的各項科學數據,恐怕也無法解釋心之所思,心之所嚮。因為,「關係性」意味著主體無法和客體拆開來獨立看待,正如羅素所說,一旦拆開,關係就整個走樣。

「語意性」則意味著一種詮釋,詮釋裏頭必然有著一種無可化約的規範性(irreducible normativity),這東西不可能藏在某個 ""形式"" 裏頭。好比說,你買了一支 ""超好用原子筆"",但它再怎麼好用,都沒法幫你寫出一篇好文章。你會用它來寫什麼,實際上它根本管不著;因為它只負責形式,無關內涵。至於你用它寫出了一些字,但你不能說這些字原本就 ""藏"" 在這支 ""超好用原子筆"" 裏頭。

這些道理,理應三歲小孩也能懂,但我們卻得把它拿出來談,因為很多人似乎不這麼認為。我們企圖捕捉 ""真實"",還原世界,但這一切捕捉與還原,就如同繪畫一般,是一種 ""再現"" (representation),而非 ""真實"" 或 ""世界"" 本身。

留言板無法貼圖,請先看這裏:

https://en.wikipedia.org/wiki/The_Treachery_of_Images

這是什麼?一根煙斗。但圖的底下卻寫下了一行法文字:""Ceci n'est pas une pipe"" (這不是一根煙斗)。明明是煙斗怎麼說不是呢?當然不是。如果是煙斗,難道你能拿它來抽煙?

這不是煙斗,這只是煙斗的一個 ""再現"",一張煙斗的 ""畫"",跟真正的煙斗天差地遠,屬於兩種截然不同的本質與世界。有一位波蘭哲學家叫 Alfred Korzybski,他有句名言叫 A map is not the territory it represents.”(地圖非其所再現之領土)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他提出這樣一個「地圖—領土關係」(map-territory relation);亦即地圖畫得再詳細,跟領土永遠是兩回事。語言就具有這樣一種 self-reflexiveness。這詞我不知道中文怎麼翻譯,類似 ""自身指涉"" 的意思,亦即當一組訊息進行指涉時,指涉來指涉去,指涉得 ""像是真的一樣"",但它終究不會是真的;指涉者永遠沒法構成被指涉物之一部份,亦無法涵蓋之。

比方說,太陽底下,陳真在地上投射了一個玉樹臨風般的影子。你看了,很傾心,產生愛慕,愛上了這影子;毫無疑問,那確實是我的影子沒錯,但它和本尊卻是兩回事。有本事的話,你可以把我的影子帶回家沒關係,你甚至可以親它、揍它、踩他或做成標本擺在客廳,我都不介意,畢竟我的影子和我之間是兩個世界。語言也好,證據也罷,捕風捉影,差不多就是這麼一回事。

有一位我還蠻喜歡、給我許多啟發的英國跨足許多領域的思想家叫 Gregory Bateson,他的 theory of logical types (跟羅素的 type theory 在某個意思上挺類似),差不多也是這個意思。簡單通俗地說,一個集合與其元素,或一個名稱與其被稱呼者,彼此之間雖具有某種關係,卻分處不同邏輯類型或不同位階而無可混淆,無法跨越。

我要說的是:我們對於 ""真實"" (reality) 所擁有的一切知識或描述或命題,事實上也只是這樣一層具有隱喻性質的再現關係或結構。但這與其說是一種遺憾,不如說是一道生機,因為,透過這樣一個結構,展現豐富多元且具詮釋性的所謂 “真實” 。但它真的是真的嗎?當然不是。那它是假的囉?當然也不是。真假從來都不是它的判準 (criteria)。

當然,這些都只是很粗糙通俗、簡略到不能再簡略的說法。哲學之內在抽象與複雜,就跟物理或數學一樣,往往使得它很難被通俗化;一旦俗而化之,原本微妙抽象的意思通常也就被犧牲掉了。

諸如這樣一些討論,在維根斯坦的 Tractatus 中其實就能找到很多類似思維,比方說,我抄兩小段文字給大家看:

3.12. I call the sign with which we express a thought a propositional sign.--And a proposition is a propositional sign in its projective relation to the world.

3.13. A proposition includes all that the projection includes, but not what is projected.

Therefore, though what is projected is not itself included, it possibility is.

A proposition, therefore, does not actually contain its sense, but does contain the possibility of expressing it.

A proposition contains the form, but not the content, of its sense.

這意思是說,命題和世界之間具有一種投射關係 (也許就像我的影子投射在地上那樣),但被投射者卻不包括在這投射之中。維根斯坦寫的東西,特別是早期,純粹就像鬼畫符,抽象而複雜,很難用通俗語言表達,但是,上述其它幾位哲學家所講的,倒是應該很容易就能理解。就算你跟一個三歲小孩說 ""這不是一根煙斗哦"",經過一番解釋,他肯定也能聽得懂。他也許只會納悶:你是很無聊、吃飽太閒嗎?做這樣一些區分有什麼意義嗎?當然意義重大,只是說來話長而已。很多東西,我想了都快 20 年了,卻似乎始終在事物皮毛上打轉。

很多人,幾乎佔了絕大多數,總是在早晚期維根斯坦之間做出重大區別,但我倒不這麼認為。維根斯坦後來所放棄的,也只是放棄在投射關係中、由語言和世界所共享的那層機械式的對應方式,他倒從來都沒有放棄語言與世界之間分屬不同階層的類比式、模型化的關係;他更沒有放棄更為重要的 ""無意義"" (nonsense) 觀念,而只是略微放寬 ""無意義"" 的尺度,接受各式各樣的 ""語言"" 存在,但這一切語言,終究還是得各自走到一個有限的盡頭。

維根斯坦說,他藉著這樣那樣的例子與方法,想指出一條路,讓困在瓶子中的可憐蒼蠅得以 ""逃出蒼蠅瓶""。了解其方法與路徑或許並不難,重點是,這條路究竟通往何處?逃出蒼蠅瓶之後呢?我們來到一個什麼樣的世界?

維根斯坦說,哲學理應三歲小孩也能懂。我也是這麼覺得。我要是有個小孩,我每天光講這些哲學傻話怪話給他聽,應該都能讓他覺得知識與思想很有趣;誰會不懂 ""這不是一根煙斗"" 呢?太簡單了。可是,困難之處在於,當一個人窮盡一生之力,思索這樣一些傻話怪話時,究竟他是想講些什麼?究竟他看見了一些什麼?

四年前的差不多這個時候,父親過世。我的半邊天早在 1991年垮了,另一半的天,如今也垮了,於是當下決定向 ""世界"" 告別,不是要自殺,而只是希望能盡量淡出一切公眾視線,遠離無謂人群,回到一己洞穴。巴勒網是我跟這世界的最後一扇窗。每個月的靜站,帶給我莫大壓力,交通費用當然是主要壓力之一,時間更是一個大問題。20 幾年前,擔任住院醫師的時代,經常一星期只能睡兩三天,每次值班都是長達三、四十小時不眠不休的連續工作。我以為,這只是人生中短暫幾年的折磨,真沒想到這一生,至今為生活忙碌得更加天昏地暗,只能從幾乎毫無半點空隙的時間中,挖出一點點零零碎碎的時間,來到思想與音符的洞穴裏,暫時忘掉地心引力。特別是黑暗的深夜裏,終於能回到書桌前,難得的一點光陰,如此美妙,如此短暫。

四年前的差不多這個時候,當我決定離開 ""講台"" 之前的最後一場尷尬的耍猴戲演出,同樣是在台大醫院,講題則是借用在英國搭車必然都會不斷聽到的廣播叫做 ""Mind The Gap"" (小心縫隙)。小心什麼縫隙?小心這東西和那東西之間的縫隙;語言與世界之間,概念與生命之間,元素與集合之間,證據與結論之間...等等等。維根斯坦曾借用李爾王的句子說,""我的哲學要教你們一件事:這個跟那個不一樣。"" 其實何止縫隙,依我看,即便是這顆原子和那顆原子之間,都隔著一個宛若大狹谷般永遠不可能跨越的鴻溝,並非因其巨大而無從跨越,而是因其陰陽兩隔。

除了時間和金錢之外,每個月站樁最大的壓力就是感覺好像又跟世界產生了瓜葛;有翅難飛,有口難言,非常痛苦。這份感覺很抽象,只有我自己能懂。我很喜歡愛因斯坦那段話,他說:""隨著年歲增長,一匹馬拉一輛車的渴望似乎也越來越強烈。"" 沈從文臨終,人們問有無遺言,他說,""我對這世界無話可說""。我還活著,但這種 ""無話可說"" 、逃之夭夭的感覺卻一天比一天強烈。不管我寫什麼,終究也只是寫給自己看,把電腦螢幕當知己。人們感興趣的,我就貼;不感興趣的,就收進倉庫裏。一轉眼的時間,倉庫已堆滿幾千頁的自言自語。尼采說,""所有哲學都是一種自傳""。看著倉庫裏這些難以言喻的 ""自傳"",有時覺得它很重要,有時卻又覺得它一片蒼白,毫無意義。

陳真

P.S.: 各位喜歡看人耍猴戲的看倌們請注意:我寫到自己,純粹是我的自由,而不是要邀請大家來把 ""我"" 當成討論對象,糟蹋我這個 ""人""。
杨阳 發佈日期: 2016.06.18 發佈時間: 下午 10:34
我不知道神是否存在,也不知道灵魂是什么?或许在另外的时空里还有无数的类似人类的东西存在。我不知道人类这几千年在智力上是否真的有进步?还是只是在知识上有所积累。

在网上看到一份资料“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的心理学家Kay Redfield Jamison教授调查了782位著名人物,结果发现这些人中精神极端失常者占83%,健康者仅占6.5%。

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思考者被归类为精神极端失常者,大概是因为思想游离于众人之外太过孤寂,又或是他们想要理解的东西超越了人类所能理解的极限,进入了某个思维死胡同?


我不懂哲学也不懂宗教,我想,如果人游离在生活之外,甚至是游离在生命之外而探讨生命大概不能称之为“人”了吧?比如释迦牟尼。

我只是个普通人,没有研究哲学也没有研究宗教,很多时候我只是从人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一种生物形态,生物的本领,比如求生与传承。

如果能够出现孔孟,庄子之类的人物,能够以超出同时代众人的思维,对人类的传承产生非常正面的意义,我还是很遵崇的。这大概就是我理解的哲学家的作用吧
信自己(桂承志) 發佈日期: 2016.06.18 發佈時間: 下午 6:08
哲学的作用
1、在众多杂乱无章的信息中,能发现主要矛盾;能理出头绪,把问题进行归类;从而化繁为简,最后达到大道至简。
其实,有好多问题都可以连结起来,最后形成圈套圈,大圈套小圈。这个用俄罗斯套娃来比喻也许更恰当。因为每一篇文章、一种事物甚至一句话中,都存在着套娃,只是有的人看不到罢了。
2、是对逻辑思维能力的培养和训练及增长智慧。
3、俯视。当一个人的思维达到一定的高度后,相对来说,就是居高临下对问题的俯视了。另外,是对资料或信息不断地进行拆分、组合的过程;但要做到这些要有足够的知识面作支撑的。
4、可以从不同的角度或多角度的去观察、思考问题。
5、哲学能让人的思维进退自由。
6、解决自身的问题和人生问题。
7、如果把知识比喻成散落的珍珠,那么哲学就是把那些散落的珍珠串起来的那根线。
......
夕阳红的博客
http://blog.sina.com.cn/xiyanghong1176
梁裕康 發佈日期: 2016.06.18 發佈時間: 上午 7:07
陳大哥,

謝謝你的函授課程,我覺得收益頗多,學到很多東西。這些都是你不斷反覆說過的,但是我現在才有比較系統的認識。

以往都覺得維根斯坦是分析哲學家,看了您的說明,覺得他好像還是有很強的歐陸色彩,我有些意外。

社會科學有部分人比較同情這類立場(我自己就是),但是主流還是很實證的。不久前我請一個大學同學來演講,開頭就說希望對人的內心能作一些解釋而非只是詮釋。他研究的方式竟然是送人照照 MRI ,看看候選人的那些特徵會影響投票決定。實在是大開眼界。這是獲得科技部補助的研究案,而且是跨領域的案子。看來腦神經科學將來會變成政治系的必修課程。

不只大學如此,現在連幼稚園都這樣。我家小鬼現在才五歲,有天聽到打雷,我本來以為她會說雷公在生氣之類的話,結果她罵我胡說八道,明明就是二片雲摩擦放電的結果云云。我特地送她到那種鄉下地方沒幾個學生的公立偏鄉學校,結果還是免不了這種科學荼毒。

話扯遠了,但是希望這些鬼扯多少具有重建信心的作用。希望將來有機會能再拜訪您。
陳真 發佈日期: 2016.06.18 發佈時間: 上午 4:19
裕康,

你知道,哲學終究稱不上一種理論,再者,它談的是一種形而上的世界。一個人,即便是個徹頭徹尾的 ""反實在論"" 者或 ""懷疑論"" 者,你若欠他錢,恐怕也是要還的,他不會真的懷疑鈔票不存在;前方若有車子衝過來,他也肯定會趕緊跳開,不會以為車子並不是一個實存之物而以身撞車。同樣地,我若去買個兩百塊的東西,給一千應該找我八百,萬一對方只找我八十,他若不認帳,我是會找他算帳的。這時候,辯解什麼語言的隱喻本質或什麼康德、叔本華都沒有用,1000 減 200 就是 800,毫無疑問,他不可能說他有權力自由想像我詩一般的語言。

所以,形而上的東西,自然也就只能在形而上的世界裏起作用;事實上,並不會因為有人說 ""語言具有隱喻特性"" 而因此衍生出諸如這樣一些日常溝通的問題;這當然跟真假值也一點關係都沒有。David Bloor (如果有人不知道是誰,就不用管他了) 1999年有一天晚上,和我們系上幾位老師與學生碰面,我也在場。他說,自從他提出某種 SSK ( Sociology of Scientific Knowledge) 的說法之後,幾十年來,人們常問他的問題是:難道科學知識都只是社會建構,全是假的?他說他覺得很無奈,畢竟當一個人認為科學知識具有一種 ""社會"" 成份時,並不是說原來科學都是騙人的。

記得很多很年前,我曾批評過一篇好像是一位台大研究生寫的文章,內容我忘了,但隱約記得他似乎認為,只要在精神科病房中找到一些病人根本沒有精神病,就能證明精神醫學的 ""社會建構性""。這實在是完全搞錯了方向。假若你在精神病裏找到沒有精神病的病人,頂多只能證明醫生當初收這位病人住院時可能以為他有精神病,如此而已。

回到你的問題本身,當我說,""當我們乍看似乎藉由 A 來描述 B 時,其實根本沒有 B 的存在""。意思是說,沒有metaphorical meaning 這種東西,一切意義都只是字面意義 (literary meaning),但語言的內在 ""詩性"" 使得意義經常會 ""溢"" 出去,飛出去,至於究竟飛到哪,聽的人不知道,說的人自己當然也不知道;假若說的人自己知道有個確切的東西 B 存在,他幹嘛不直接說 B就好了,何苦拐彎抹角,藉由 A 來說 B?

你的意思也許是說,說話者心中有著一團模模糊糊像鬼那樣的東西,說不清,難以言喻,於是他只好想辦法看能不能找到一些適當的句子,藉由這些句子的某種排列組合,看看有沒有可能使聽眾能進一步接近這隻事實上就連當事人也無法鎖定其意涵的 ""鬼""。而且,事實上,如你所說,我們確實沒法 ""保證"" A 真的能帶領聽眾接近這個虛無飄移的 B,因為就連說話者自己其實也沒法掌握這隻鬼的確切形態與具體存在。

其實,就算那隻鬼長得相當具體,你實際上還是沒辦法保證聽眾能聽見你所說的。

可是,不保證不行啊,語言總得多少要有個約束力吧。這時候就有兩派,一派是社會派,比方說 David Bloor 或某個意義上的 Saul Kripke,另一派就是自然主義派。不管哪一派,其實都企圖提供一種意義的 ""來源"" 與 ""共識"";在某個共識基礎上,語意雖不中亦不遠矣。當然,這兩派閱讀維根斯坦的方式我都不認同。

當然,同類之間,語言相近,理解程度自然會高一些;不同類之間者則全然雞同鴨講都很常見。這時候,就只好把我那三句名言搬出來重申一遍:

不是不是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沒有沒有沒有,我從來沒有那種想法。

不是不是不是,我完全不是那種人。

我覺得自己好像比較接近一種獸語,通常帶有一些獸性的人比較能聽懂。其實我一般不是用聽的,而是用聞的。你看,平常路上兩隻狗見了面,就互相聞來聞去,這套狗語,顯然相當詩情畫意。人的語言也一樣,三言兩語就能嗅到字裏行間的一種難以掩飾的氣味。氣味似乎決定了人與人之間某種心靈的距離。

另外,leap of faith 是齊克果所提,原始意思是說,神的世界,根本不可能理解或想像,乃至違反常識,因之我們的理性無法接受,難以企求,這時候,惟有棄絕理性,訴諸一個 ""信"" 字,才有可能 ""跳到"" 宗教世界裏頭。假若一般的隱喻只是 to say something by saying something else. 那麼,齊克果或維根斯坦的隱喻就是 to say something by saying nothing。當然,有人甚至認為維根斯坦是 to say nothing by saying nothing. 有人也就反駁說,既然 nothing to say, 幹嘛還 saying nothing?幹嘛還寫了幾千萬字,然後說他寫的這一切都沒有意義?

維根斯坦本來是希望讓哲學終結的,希望大家都洗手不幹,不要再談哲學了,沒想到他越是 saying nothing,反倒引得大家越 say越多,幾乎 say 了 everything。

至於其它留言,恕我不打算細看,因為我的信心已經被打垮,還是眼不見比較好,求個清靜。我就簡單說幾句毋庸多說的廢話帶過:

統一如果對台灣人不利,我不會支持統一。中國崛起如果有害於世界,那麼,中國崛起就是一種罪惡。挺中抗美,如果不是出於憐憫,如果不是為了良善、為了人性價值、為了全球重大利益,我不知道挺中抗美有何意義可言。

中國,如果以為中國人特別優秀,特別重要,以為自己的利益應該以傷害他人的利益為代價,那麼,中國就是我的敵人。

我們都不是巴勒斯坦人,但你若要我為了巴勒斯坦去坐牢,對我或我們理應都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有個美國女學生都能為此喪命,坐個牢算什麼?

假若不是出於憐憫,假若不是為了良善、為了人性價值、為了全球重大利益,我不知道討論以巴問題或各國問題或每個月的反戰靜站,乃至成立巴勒斯坦資訊網等等等,究竟有何意義可言?如果世上沒有超越一切利益的良善價值,如果一切鬥爭只是一種利益衝突,那麼,誰死誰活將毫無意義。

就我個人而言,假若沒有神,我將無從理解藝術,無從理解知識,無從理解世上一切善惡是非;假若沒有神,我不知道誰來憐憫世人?我不知道生命意義從何而來?

陳真

=================
梁裕康 | 2016.06.17 10:45 | #

陳大哥,

如果隱喻的特性是語言的本質與世界之間始終存在一個無法跨越的距離,那我大概可以理解所說的這些。如你之前所說,要跨過這個距離需要一種跳躍(leap)。

但你提到 Davidson 的部分,又讓我想起另一個疑問。你說:

這樣一種有關隱喻的傳統宣稱,爭議點在於當我們藉由 A 來描述 B 時,有人質疑 (例如 Donald Davidson) 說,哪來什麼B,根本沒有 B 的存在,世上並沒有所謂 ""隱喻式的意義"" (Metaphorical Meaning);當我們說出 A (比方說""今天是個黃色的星期四""),我們並沒有傳達出任何有效的意義,如果你從中感受到 ""什麼"",那個 ""什麼"" 只是你的想像,A 本身事實上並不具有任何認知意義。

就語言本身來說,我同意「根本沒有 B 的存在」,所以我大概可以明白你所舉的病患的例子。但是在一場對話當中,當我說出 A 的時候,我自己應該(在絕大多數的情況下)是藉由這個 A 來指涉某個特定的 B(跟你的例子裡的你自己不太一樣)。然而語言中不存在任何能夠「保證」我的對話者能夠知道我要指涉的這個 B 的成分,因此溝通常會失敗。但是如果是這樣,成功的溝通難道全然是一種偶然(contingent)的結果?我印象中 Davidson 的確提過類似的例子,比方說二個語言完全不通的人仍然能夠理解彼此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人與人之間能夠互相理解難道是出於某種神秘的力量?Language game可能可以幫助我們理解,但也無法「保證」可以成功理解。

如果是這樣的話,人跟人之間真的是要靠緣分了。
唐文昭 發佈日期: 2016.06.17 發佈時間: 下午 7:41
还是纠正一下
刚才的80gdp忘记打“”了
夸张手法
我觉得我还是不打字了
唐文昭 發佈日期: 2016.06.17 發佈時間: 下午 7:38
天下无敌
美国霸道
灭秦者,秦也。
多极制衡

美国走到今天这一步,谁造成的?
难道美国的昌盛与她一直奉行的“美国例外”无关?
假若中国有一天走到了美国当初80%GDP的时代,那么谁又能保证中国不会走回美国的老路呢?
保证海外利益?如何保证?一带一路沿途国家的政治顽疾怎么解决?经济殖民不是什么新鲜词汇了。

总体还是竟合关系更合适些,无论两极或者多极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保持点紧张感还是必要的
鄭涵文 發佈日期: 2016.06.17 發佈時間: 下午 7:17
一點點愚見,之前跟一些中國的朋友聊天的時候,有些人提到台灣至少一半的人想投回祖國的懷抱,我也有台灣的朋友對中國有著暴政必亡,中國正處在動盪中的想法。
前者作為台灣人會覺得滑稽,我相信對中國有認識的朋友對後者也會持相同的看法。
同樣的道哩,我們想講述美國覆滅,看上去也是一般的無稽。
在西方,宗教為哲學之始,柏拉圖的共和國中,蘇格拉底引用過多少神話來哲思美德與幸福。西方龐大的哲學體系,也是千百年來探究神的存在,基墊下體系性的學風。
《論有學識的無知》的作者,是一名主教。裡頭論及人知識的學習、上帝存在的論證,都來自於對比:對比於已存在的知識;而每次的對比,都僅僅是將個人已知的部份中,與新知識中最類似的部份比較。
知悉到的事物必然不完全,且不只是語言上的落差,尚含了對世界理解的謬失。
於是我們只能相對性的認識,而絕對的只有神,我們在神之中,在無限裡。
神聖的三,代表了三位一體的三,也是無限,神的表現,在除一後無限循環的零點三,等於三分之一,故而零點三循環的三倍,零點九循環等於三分之三,也等於一,這說明了無限質的回歸,在微積分出現前的兩百年前,被用於證明無限是存在,被用於論證上帝。
而後一個數學家畫了一個半圓,在其下加上一條線,自圓心用直線將兩者相連,此時每個在圓上的點與直線對映,當下方的線無限長,半圓上也是無限的點,這兩個簡單的幾合反過來證明無限之間仍有大小之別,也破除了神是絕對的證明。
這些是神學意圖企及星空的高度,在石板上刻鏤下的學術。
那華夏呢?國文課本中提過一個詞叫宗廟,以立宗廟為第一要。為什麼?正因為在敬畏、相信鬼神的存在;即便他人有了財,有了權,有了軍事實力,宗家仍然只有一人,因為祖先不能分身,他人的東西再多,也不能多生出一匹祖宗。
宗教也帶來文字,方便、法門、因果、輪迴都是佛家的語句,是探究抽象事物的結果。也是人對生命好奇,對存在好奇,對自我好奇的結果。
而字典的編成,也只是歸納而來,語言學上有一詞,叫洋涇濱,指跨語區的海島上,易於形成混雜的語言,其中的文法通常是在交流後的下代人,他們的童言童語中成形,文字、語言的成形遠絕非什麼古板、嚴謹,而是使用。
一個語言學家就這樣說:誰也不想活在一個把I feel good,唱成I fee1 well的無聊世界。
甄欣 發佈日期: 2016.06.17 發佈時間: 下午 7:03
道家思想的“道”何其复杂

好好的一个哲学巨著,被道教毁了

宗教真是垃圾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一句话就概括了唯物主义

意思是物质世界是不以我们意志为转移的客观存在,而且我们可以掌握它的规律,但是我们的能力只能掌握一小部分,随着我们能力的提高,这个认识也会不断改变,最终无穷接近真正的规律。

而我们对事物的定义和描述,则是我们的意识,是随着我们的需要产生的,并不是物质本身。是低于客观存在的,也就是物质决定意识。

当然其内涵还有很多,就不费劲描述了

道家思想才是中国人的本质,所以中国自古就是唯物主义,或者说实用主义,因为什么都不信,所以都可以拿来用。
这也是中国为什么没有产生宗教的原因,因为几千年前,我们就有超越一切宗教的伟大巨著了

被跟我说道教,那就是一帮神棍
更不要说什么儒教,儒家最反对鬼神说法
甄欣 發佈日期: 2016.06.17 發佈時間: 下午 6:42
唐文昭

你说霸道的路线,我说霸不是路线,是结果

而且霸道是你说的,我只是说天下无敌
这是有区别的
霸道是指以武力屈服,统治,也就是以霸为道
而我说的先做到天下无敌,意思是,没有人威胁到我的生存了,我才能为别人考虑,也就是想做侠客,先练武功的意思

另外霸道的道,并不是老子的道

道可道非常道的意思是也不是你说的这个意思,你说的是修仙小说中的说法,或者道教的说法,老子的道并不是指天道,而是自然规律,或者说对自然规律的认知。道教就是用他老人家的经典胡说八道。

例如牛顿三定律,这就是道,他在过去是正确的,这叫道可道
但是到了量子力学,就错误了,所以非常道
唐文昭 發佈日期: 2016.06.17 發佈時間: 下午 6:18
顺便再给你科普一下
没办法 我这人就好这口【爱说教,请见谅】

霸道的重点是
道,不是霸
霸为手段,道为结果
如果不懂何谓道

道可道,非【常道】,此道为天道
霸道之道亦同为天道
唐文昭 發佈日期: 2016.06.17 發佈時間: 下午 6:12
本来写了一大段,但是想想还是作罢
毕竟6年前我的看法和你差别不大
只是没有考虑到所谓50年的问题
想来想去还是浓缩成一句古话吧
看得懂就懂了
不懂的....你还是好好看看历史吧,不需要全球史,中国史即可。
灭六国者,六国也。
灭秦者,秦也。
如果这么浅显的意思都不懂我所说的美国霸道的意思,那只能说明我老毛病又犯了【表达能力太弱,词不达意】
鄭涵文 發佈日期: 2016.06.17 發佈時間: 下午 5:57
宗教為哲學之始,柏拉圖的共和國中,蘇格拉底引用過多少神話來哲思美德與幸福。西方龐大的哲學體系,也是千百年來探究神的存在,基墊下體系性的學風。
有本書名叫《論有學識的無知》,作者是一名天主教的主教。裡頭論及人知識的學習,來自於對比:對比於已存在的知識;而每次的對比,都僅僅是將個人已知的部份中,與新知識中最類似的部份比較,於是知悉到的事物必然不完全,不只是語言上的落差,尚含了對世界的理解。
於是我們只能相對性的認識,而絕對的只有神,我們在神之中,在無限裡。
神聖的三,代表了三位一體的三,也是無限,神的表現,在除一後無限循環的零點三,等於三分之一,故而零點三循環的三倍,零點九循環等於三分之三,也等於一。
而後一個數學家畫了一個半圓,在其下加上一條線,自圓心用直線將兩者相連,此時每個在圓上的點與直線對映,當下方的線無限長,半圓上也是無限的點,這兩個簡單的幾合反過來證明無限之間仍有大小之別,也破除了神是絕對的證明。
這些是神學意圖企及星空的高度,在石板上刻鏤下的學術。
那華夏呢?國文課本中提過一個詞叫宗廟,以立宗廟為第一要。為什麼?正因為在敬畏、相信鬼神的存在;即便他人有了財,有了權,有了軍事實力,宗家仍然只有一人,因為祖先不能分身,他人的東西再多,也不能多生出一匹祖宗。
宗教也帶來文字,方便、法門、因果、輪迴都是佛家的語句,是探究抽象事物的結果。也是人對生命好奇,對存在好奇,對自我好奇的結果。
而字典的編成,也只是歸納而來,語言學上有一詞,叫洋涇濱,指跨語區的海島上,易於形成混雜的語言,其中的文法通常是在交流後的下代人,他們的童言童語中成形,文字、語言的成形遠絕非什麼古板、嚴謹,而是使用。
一個語言學家就這樣說:誰也不想活在一個把I feel good,唱成I fee1 well的無聊世界。
甄欣 發佈日期: 2016.06.17 發佈時間: 下午 5:15
唐文昭

霸不是路线,霸是结果
发展科技,发展农业,发展经济,还是发展军事,怎样达到霸的结果,这才是路线

你比所有人强了,你就是霸,别人干啥就要考虑你的意愿,就这么简单

这个世界总会有一霸,就算一时平衡,但是互相间的竞争总会打破平衡

好好回顾下历史,看看有没有一个时期,我们的已知世界没有霸的。

锄强扶弱那是侠客,我也喜欢侠客,可是侠客也得练好武功,打遍天下无敌手才行。
甄欣 發佈日期: 2016.06.17 發佈時間: 下午 5:06
杨阳,

你太天真了,你过好日子,的确不会导致隔壁邻居变穷
但是一个十几亿人口,一个几亿人口,两个国家之间是这么简单的关系吗?
美国是靠什么维持现在的生活水平和社会福利?
如果中国崛起,是不是要夺取一部分?此消彼长之下会怎样?

难道美国人天生邪恶,就是要跟我们为敌?
否则大家都过好日子不行吗?
非洲人民和印度人民表示,我们也想过美国人的生活

人家美国人能过那样富裕的生活,是因为美国有实力,不是因为被称为美国人

有个笑话,既然美国那么好,不如我们都投降当美国人好了,大家都变成美国人,都能过好日子了

嗯,个别人这么做的确如此,但是十几亿人这么做,将是一场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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