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真
發佈日期: 2012.01.17
發佈時間:
上午 3:23
選舉前夕,有個好朋友打電話來問我要投給誰? 我說妳看我的文章看了二十幾年,還看不出來我會投給誰嗎? 我是要怎麼罵,妳才會信? 她嚇得趕緊說再見掛上電話.
不管什麼事,好朋友三言兩語說一遍就信了,甚至不用說也能靈犀相通,但有些朋友你就算費盡唇舌也不一定能讓他相信. 他們不信我並不是我有什麼失信於人之處,而只是因為他們其實連自己也不信.
我常想起托托小英雄裏面那個小女孩,小男孩老是懷疑她是不是在暗戀隔壁鄰居那個男生. 有一天,小男孩見到她跟對方有所接觸,於是又問起這事,小女孩很無奈,問說那你要我怎麼辦? 小男孩嗆聲說,妳若要證明妳不愛他,就把他家放火燒了.
小女孩聞言馬上去扛了一桶汽油朝隔壁家走去,說了一句讓我挺感動的話,她說: ""這樣你就信了嗎?"" 接著立即轟然巨響,整棟房子爆炸著火,而小女孩自然也喪身火海.
""這樣你就信了嗎?"" 在一種言語如屁,漂亮話滿天飛的時代,這個人很難再相信那個人了,因為大家知道除了出氣孔位置不太一樣之外,講話跟放屁其實沒啥兩樣. 每當我感到一種令人很想輕生了事的言語輕薄,每當我感到一種不被當真的無奈,不免常想起這個小女孩的所言所行.
在一種大家社交來社交去屁味相聞的年代,大事不用說了,就連小事似乎都很難取信於人,因為別人社交話說慣了,說得神采飛揚,於是自然就以為所有人都跟他一樣講話只是在放屁. 但我完全不是那種人,我是那種就算想講社交話也講不出來的人. 對於各色人等都能迎合的社交高手,我便啞口無言而只想逃之夭夭.
順便插播一個其實幾乎每年都在插播已經插播至少20年的題外話,那就是英明蓋世的董事長跟大家一樣,一天只有24小時!三十年來沒有一天不是忙到精疲力竭.
當然,我的忙有時是忙自己的事,包括忙著發呆,忙著看電影,忙著幻想,忙著寫書做筆記,忙著做一些對別人或許不重要但對我卻極端重要的風花雪月. 當然,我更忙著做許多有關討生活的正經事,而且得照顧許許多多識或不識的人,幫忙許許多多事.
老實說,我幾乎就像個立法委員,有個服務處,差別只是在於我這 ""服務處"" 只有我一個人為大家服務. 因此,我真的真的真的忙不過來. 我幾乎完全沒有半點休息,經常日以繼夜. 也因此,我從20幾年前離開政治圈之後就不再使用電話,電話筒幾乎都是拿起來讓人打不進來的,最後甚至只好把電話整個切斷不用.
四年前開始用手機也一樣,我現在幾乎都不敢開機了.畢竟 ""選民"" 或 ""社交民眾"" 們來電通常很少讓人愉快的事,應該不會有人打電話來說要給我錢吧? 許多時候,談起話來就跟進行一場偵訊或質詢差不多,我真的都不知道要怎麼根據別人與我截然不同甚至背道而馳的價值觀去回答他們奇怪的問話,不管怎麼答都不對,非常尷尬而痛苦,只能說你們所問的那些問題對我來說根本不存在,我不曾那樣活,也不曾那樣看世界.
不過,即便我很樂意接受心靈折磨,實在沒有那麼多時間. 請各位務必要相信這一點. 我再活怕也活不了多久,難道你們希望我更早離開人世?
快過年了,社交活動便也多了起來. 其實我的社交活動恐怕不及正常人的百分之一或千分之一,但也夠我受的了. 雖然我訂有一套非常公道的社交價目表,但卻不曾有人切實繳費,我亦不敢有此期待,只能期待大家發揮同情心,更重要的是這篇留言所要說的一個想法: 相信我所說的!
我都已經夠忙了,請不要有任何懷疑,不要以為好像閒人才會寫留言板,不要強迫我經常得詳細一一列舉告訴對方我在忙哪些事.
底下是一篇好幾年前寫的舊文,讓大家再溫習一遍,請大家相信我吧!
要找我真的很容易,但我來無影去無蹤,每天東奔西走的,而且每天一定必須要有一長段時間思考一加一為什麼等於二,所以若一定要找我,只能請你來診所,但我頂多也只能抽出大約五分鐘的空檔.
至於書信,我也差不多一年多不太使用email或寫信了,就算有在寫,也通常是純粹隨機隨興,完全沒有任何邏輯可循. 如果我沒有回信或回email,也請大家諒解, 除非我找十個工讀生來幫我寫信,否則我實在也不可能回覆那麼多信.
這裏頭並無任何不敬之意,也並非不夠朋友. 我應該是很夠朋友的,只是我的時間就那麼一點點,就算壓縮再壓縮,就算幾乎忙到都不用睡覺,我也還是抽不出比一天24小時更多的時間.
而且,我比較希望把時間留給那些真正需要幫助的人,或是留給那些願意體諒我的忙碌而不太會被得罪而且不會對我進行社交審問與前途考察的人.
對不起,濫用一下留言板,做點個人宣告,請大家告訴大家有關董事長的悲慘心聲. 別再為難董事長了,讓他安息吧,我是說讓我能有多一點的時間好好休息好好 ""寫一本好書"" 吧.
陳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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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空也攔不住
陳真 2006. 1. 14.
大島渚(如圖)是我唯一喜歡的日本導演,喜歡程度與喜歡高達或荷索幾乎不相上下。剛剛電視演他的《御法度》,這電影看過 N 遍,每次看完總不免「春心蕩漾」,感動不已。
裏頭講了個故事很美,據說出自日本幾百年前一本小說集(《雨月物語》?)中的一篇。故事說到兩個人,一學者,一武士,學者於旅途中病倒,受武士照料,兩人成為好友。時光飛逝,武士須回營,約定來年九九重陽相見。
時日已到,學者與母親備好酒菜,準備迎接好友到來。時間分秒過去,眼看長日將盡,卻無故人蹤影。學者沮喪。
酒菜仍擺桌上。夜來了。月亮爬上樹梢,灑下一片美麗月光。突然,武士出現,學者驚喜。故人面容依舊,勸進酒菜卻默然。武士緩緩說道:我已不在世上。歸營途中遇敵被俘,囚於牢中。眼看九九之約到來,決定自盡,以求魂魄脫出牢籠赴約。
故事很簡單,卻深得我心。電影主角講完故事說,「我們應遠離輕浮者,跟可靠的人為伍。」可靠就是當真,當真就是把生命灌注到與你有關的一切東西上,使之從死到活,從無生命到有生命。所謂以命相許即是詩,我一直相信:人若當真,連時空都攔不住。
想在網上找這故事完整版,沒找著,卻找到一首日本歌:「此身如朝露,惟惜與君緣。相逢如可換,不辭赴黃泉。」
信口開河,言語如風,輕飄飄的年代,當利害成為一種指標,盤算成為一種常態,難道你都不會覺得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