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真
發佈日期: 2011.10.02
發佈時間:
下午 11:46
搬來台南,寧靜空間少了,想要安安靜靜吃頓飯幾乎已不可得--除了文學館這家西式咖啡廳勉強還算寧靜之外,其它地方大概跟舞廳夜店或KTV一樣吵鬧,雖然我從未去過這類地方.
但文學館咖啡廳靜不靜還是得看當天來了一些什麼樣的顧客. 這地方大概有三種人最為吵鬧,一是正港ㄟ台灣人,這不用說了;二也是正港ㄟ台灣人,通常是女生;跟第一類的差別只是在於後者會講英文,其音量之所以如此巨大,大概是怕人家不知道她會講英文,怕人家不知道她跟外國人來往--正確地說是怕人家不知道她跟歐美洋人而不是跟印尼越南等外國人來往. 第三類則是一些橘逾淮為枳的洋人. 這些宗主國的子民來到殖民地,往往顯得相當大無畏,哪像咱們進了了洋人國總是特別謹慎與客氣.
開學了,法文老師說,這學期助教換人了,換成一個女的法國人. 老師說,這讓他鬆了一口氣,因為之前是個法國男助教,雖然已經有女朋友,但台灣女性同胞們依然前撲後繼,想方設法努力黏上;即便是 "日拋型" "玩一晚就丟" 也依然十分榮幸,彷彿足以光宗耀祖.
一位劍橋女留學生初次與我們會面,講不到三句話便努力表達她的 "困擾". 困擾些什麼呢? 原來是學院餐廳那個端菜的英國男子在端菜的那一剎那對他做出全宇宙最迷人的笑容,雖然只有0.005秒鐘,卻讓她覺得 "煩死了",那麼多亞洲美眉,為什麼偏偏要對倫家這麼好? 究竟是有什麼企圖?! "困擾" 之事還不止於此,班上那個義大利來的型男,幹嘛要送倫家一塊吃剩的蛋糕啊,是不是要騷擾倫家想氣死倫啊?! 好煩ㄋㄟ.
一位他校的台灣留學生憤恨不平地打電話對我哭訴,她說下課時被一些印度巴基斯坦的 "黑人" 給吹口哨,我說: 印巴有 "黑人" 嗎? 她說: "老娘真是有夠倒楣有夠衰,我是長得很醜是不是? 為什麼會吸引這些人渣?" 但是,一樣是吹口哨,若是換人吹,後果將大不同. 我不用說各位也知道換什麼樣的人來吹會讓她嘟起櫻桃小嘴說 "很煩ㄋㄟ"~~
有個常跑夜店的女性朋友經常義憤填膺地告訴我她在台北各家夜店或PUB看到許多台灣女生如何為了一個洋人爭風吃醋甚至還幾次大打出手. 每次講起來她都好像粉~生氣,但我發現她的 "生氣" 並不帶有絲毫厭惡或鄙夷,而只是生氣這些女生太會打扮太會玩心機耍手段了,所以 "好康的" 都被她們給搶走了.
醫護人員例如護士應該算是很喜歡出國而且也常出國的一群人,每次當她們討論到出國的事時,若是去歐美等國,似乎有一個關鍵詞肯定是跑不掉的,那就是 "豔遇".
回國之後,說起各項 "豔遇",更是會讓其她沒出國的人給羨慕死,包括哪個PIZZA館的廚師的眼神多麼無辜多麼憂鬱(好奇怪,無數的華人女生怎麼這麼在乎什麼眼神),哪位划船的小弟眉毛多麼粗獷,還有那收銀員剛毅燦爛的笑容啊,以及某位迎面走過的學生那彬彬有禮充滿內涵的一舉手一投足. 真是媽咧個B,種種豔遇簡直可以藉此自慰三年都還不會遺忘.
但是,人家若是前往東南亞旅遊,或是前往高棉越南印尼等國,你若祝她天天有豔遇,肯定會跟你結下一輩子的樑子.
英國這幾年不是民生越來越凋敝嗎,聽說將近一半的青年失業,整天游手好閒無所事事. 好幾次我都很想寫信給英國首相或英國女王,教他們如何拯救日益衰敗的國計民生.
方法很簡單,由英國政府幫大家買一張飛往台灣的機票就萬事OK!而且,買單程的就好,因為回程機票肯定會有著落,或是樂不思蜀人家根本不會想回來. 只要來到台灣,保證吃香喝辣,而且左擁右抱絕不是問題,大概跟當國王或王子的感覺差不多--一位在台灣的洋人朋友如此形容給我聽.
當我還在英國念書時,經常在課堂上看著這些洋人同學發呆,心裏總想著: "天啊! 真難想像,這樣一些跟你我一樣平常或甚至更為平庸的人,他們如果來到台灣,個個都將是個王!"
最近兩個月,終於在台南找到一塊祕密海灘,除了幾個不言不語的漁翁,幾乎沒有遊客. 因此,只要有機會,我總想跑來這裏看看這片黃海.為何海不是藍色而是如此黃濁我也不明白,但海浪聲聽起來依然壯闊.
有一天中午,海浪特別大;看著波濤洶湧而至,心中無盡悲涼. 總有一天, 我們都將命喪於此;但於大海卻絲毫無損,大約就像海浪捲走一粒沙那樣的微不足道. 問題是: 生命如此渺小,卻又如此可悲.
一位昔日對我頗為恭維的粉絲,飛黃騰達得很快,在學界差不多可以算是爬到部長級的了,因此講起話來連口氣腔調似乎也都變了;重點是: 這就是你要的嗎? 你的生命這麼容易滿足嗎?
在他心目中,我曾經是個王,但他現在大概會堅信自己才是王,而我呢,那就嘿嘿嘿是個笑料怪胎秀逗秀逗,不值得一提了.
林義雄即便錯了一百項,但他有一項說法或許是對的. 出國前夕,我私下與之長談. 我問他,你出國多年,從事研究,何不走學術的路? 他說,那樣的路或世俗上這類成就或抬舉,對他的人生沒有任何意義.
每次望著在狗界智能頗低從不思索生命意義的阿憨,我都不免要陷入一種悵惘. 我常希望自己也跟牠一樣,不思不索,不去想什麼存在價值啦意義啦等等這些自尋煩惱的空洞事物? 尼采不就要我們朝這樣一種不思不索的歡樂之路走嗎?
但話說回來,我越來越覺得,或許我們真的需要一點意義才行,即便是自欺欺人也好,生命總得給自己一個說法,因為若沒有那樣一些所謂意義,我實在不知道有什麼理由要去承受生命這麼多的孤獨誤解與悲劇?
意義雖然看不見,意義雖然只是呈現在某個抽象時空,但它無疑是生命活著的一個基礎,沒有它,生命活不了,至少我是絕對活不了.
維根斯坦說得對: "唯有死亡賦予生命意義." 生前,茫茫然,諸多可悲,不知所為何來,於是你很難不去想著死後,想著一個故事終究會如何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