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真
發佈日期: 2005.07.13
發佈時間:
上午 12:07
你用肚臍想也知道,我怎麼會 "追打" 一個朋友呢? 有什麼必要嗎? 就算要追打也是追打我討厭的人不是嗎?
我要批評的就是這樣一種凡事陰謀論凡事政治化的過敏,很不健康. 天底下沒有什麼 "追打" 這回事,你只該問我講的內容對不對,而不該問我 "為什麼" 要講這些內容,不該問到底針對 "誰". 我一直就是在批評這樣一種瀰漫台灣社會的扭曲心態.
我之所以不是針對誰,並不是因為我寬宏大量,並不是因為我顧慮私誼,而是因為我認為那是概念上很難辦到的事.我們只能檢討一種原則,很難檢討個案,除非我們累積對於該個案極充份的各種經驗證據,但即便針對一個全世界都認識的人,比方說布希,我們也依然難以 "追打" 他,我們只能批評他所做的 "事" 所講的 "話" 到底合不合理正不正確.
這時候,我們只能問批評內容合不合理正不正確,而不該像政客那樣,總是不管內容,卻只關心 "為什麼" 會有這樣一些內容? 到底對方有何居心? 是泛藍或泛綠? 為什麼要 "追打"? 這種心態很不健康.
我既然厭惡這種心態,我就盡量不使自己成為那樣的人,也因此,即便是我尊敬的林義雄,對我而言形同恩人的林義雄,我還是照樣批評,而且批評得最兇最猛最用力.
我不相信林義雄會認為我在 "追打" 他,如果他真的相信 "政治是一種科學".
我也不會想 "追打" 林義雄;我怎麼可能追打一個在艱難時期對我們伸出友誼的手的人?
學姐常罵我婦人之仁,說我若當法官,可能會放掉很多人. 但我的確是在 "最後關頭" 會選擇 "我愛真理,但我更愛凱撒" 的那種人,而不是 "我愛凱撒,我更愛真理". 但我不覺得我們已經到了必須放棄真理,拋棄是非的地步.
今天,如果我 "追打" 的是一個 "壞人"(也就是立場與觀眾不同的人),觀眾一定叫好,但這些觀眾其實是混蛋,因為他們只想 "追打" 異己,卻不願用同樣的是非標準來檢驗自己所喜歡或所相信的人事物.
我批評了那個離譜數據解讀之後,隨後講的那些話(我還刻意把文字區分開來,用不同的欄位貼出,這種心機已經夠不健康了我覺得),只不過是十幾年來講過幾百次幾千次的同樣內容再抄一遍而已,它不是為 "誰" 而設的一種 "追打".
"追打" 是一種政治辭彙,一種道德指控,不是一種可以認知的是非用語. 這種辭彙很不健康,而這也是我一直在說台灣很令人窒息很反智的原因.
一來,這種政治辭彙只是一種帽子,它無法被適當理解,甚至無法被認知到底是什麼意思,畢竟帽子就是一種帽子,帽子的存在,是為了給對方戴上,沒有什麼好認知.
第二,就算是一種陰謀,就算是一種追打好了,我們依然只能問對方到底講的對不對合不合理,而不是動用心機,思考對方 "為什麼" 要批評.
以前的國民黨,現在的民進黨,都是這樣. 他們不關心批評的內容,卻很關心對方做這些批評是不是有什麼追打的陰謀.
我覺得我已經夠鄉愿了,也因此,常感到很痛苦,覺得人格挺扭曲心靈很不自由,彷彿連自言自語的一點自由都沒有,在台灣,面對同胞,永遠只能壓抑再壓抑,特別是對 "自己人",更需要壓抑,以免傷感情,以免惹禍,以免誤解,以免這樣那樣,實在很不健康. 這不叫做堅持原則和是非,這只是在玩一種敵我二分的宮廷遊戲.
我和學姐一起寫過一篇給長老教會的公開信,我說我會用生命抵抗一些事,其中一個就是 "敵我二分"--只要結論跟自己一樣,只要 "立場" 跟自己一樣,就什麼都對,反之,"敵人" 講什麼,一概都錯.即便用不公正不正直不正確的方式批評或對待 "敵人",也能被接受.
今天,我若用一種不正確或甚至不道德的方式批評觀眾們所認定的 "敵人",我想,除了叫好,大概不會有人對我發出抗議. 問題是,這不是我想要追求的世界;這種世界不健康,更不道德.
我們應該學習仔細區分各種言論本身之合理性和正當性,而不是學習專注於某個 "答案",然後根據答案來區分敵我.
我們針對某個人發言,就應該講一種讓對方有可能反駁有可能否證的言論,而不是像你一樣對我扣帽子.所謂扣帽子就是,扣給對方一種他根本不可能否證的罪名--"追打".
你想,我有可能反駁這種帽子嗎? 我有可能證明我對林義雄或任何一個人沒有追打陰謀之心嗎? 我有可能證明這樣一種唯心道德指控嗎?
你的話,表面溫馨,比方說您您您的,而且還 "互勉" 呢,但一種言行之溫馨或道德與否,並不是看它有沒有出現溫馨 "字眼",並不是把話講得 "漂亮" 就是一種漂亮言行.
你說我手指著別人, 四隻手指卻指著自己. 你要對我做出這種低級道德攻擊, 就應該負責任地把話講清楚, 指出我到底如何犯下自己所批評的錯誤, 到底我什麼時候犯下離譜的事實性錯誤卻仍選擇逃避或害怕別人批評我寫錯什麼? 我什麼時候有過那種心態? 你應該把話講清楚, 而不是用一種 “字眼” 上似乎很溫馨的方式對別人進行莫須有的道德指控, 那很低級不是嗎?
我覺得我已經夠鄉愿了,當我拐彎抹角企圖避免你那種陰謀論的同時,我費了一些工夫指出 wendelin 所犯的錯時,那樣的錯是如此明顯而不可思議,但我得到的回應卻是一種政治官腔,說什麼這回挑的數據 "不夠精確",下回要挑 "更精確" 的數字. 這些話讓我傻眼,難道這些錯誤有那麼難理解? 這跟精不精確有什麼關係? 那些死亡人數來自聯合國,應該是超級精確了,問題是,那些死人總數不該扣到美軍頭上.
我也恨美軍,但我不會因為恨就對是非原則打折扣,我不會用更低的是非或道德標準來對待我所討厭或痛恨的一方.不公平的作法就是不公平,不該因為傷害的是 "敵人" 就降低了我們對是非原則的適用標準.
我還看到苦勞網上也有 wendelin那篇文章,沒看到任何更正;我也批評過台灣反戰一方的許多數據之灌水和誤解,恕我沒膽子指名(以免說我追打數年還不罷休),其中一位大老級的,寫了篇文章,傷亡人數居然多了兩個零,等於是增加了一百倍,我還特地私下找出各種原始證據給對方看,結果不但沒見到任何更正,甚至連信也不回,結下樑子.
談情說愛或許可以含糊,但是,從事一種運動或從事一種知識活動,就必須為自己所寫的每個字負責.
我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那些極其離譜的錯誤出現,就比方說假設有個愛台灣專家,是個外國人,他寫文章說台灣位於地中海,人口兩百萬,有個女王叫林志玲. 這時候,我不禁要納悶這樣一些錯誤如何可能產生,我更要納悶,為什麼不更正這些極其離譜的錯誤?
認錯不是一種什麼丟人的事,但在華人圈子裏,許多時候它卻顯得如此困難,彷彿有失面子.但我覺得應該把心態倒過來,把改正錯誤視為一種理所當然的行為,把指正錯誤視為一種善舉,而不是一種它媽的什麼 "追打".
我們應該追求一種健康的社會,讓知識讓是非讓基本原則起作用,而不是老是在陰謀打壓或敵我二分的框框裏打轉.
就算要絞死一個仇敵,也應該給他一個正當合理的罪名,而不是因此就降低是非標準.
我不知道你是誰, 但我可以肯定, 你 “若” (我說 “若”) 曾經對我或對我的文字有什麼喜愛, 那絕對是一種錯愛. 我常被錯愛, 人們只看到一些皮毛, 看到一種偏頗的影像, 事實上, 我不是他們所誤認的那種人, 我比他們想像的要乾淨一些, 至少在知識上在公眾事務上是這樣.
最近有位朋友問我想不想回台灣, 我問她說回台灣是指做什麼? 如果是回台灣吃,那當然想, 如果是回台灣做事, 那我很害怕, 她說為什麼? 我說因為在台灣, 我總感覺很難當一個正直單純的人, 我幾乎每天都得被迫說謊都得被迫做一些我覺得扭曲或不道德的事, 我得被迫時時保有一種歪歪曲曲的心機, 保有一種 “政治” 敏感度, 看對象看時機講話, 很痛苦.
這位先生/小姐這麼溫馨, 肯定不會有這樣的痛苦, 但是, 你應該尊重別人的生活方式和看待世界的眼光, 因此, 你只能把焦點集中在那些可以討論可以認知可以辨清真偽的事情上,而不要以為大家都應該跟你有一樣的心態或處世態度. 更不應該對一個 "人" 做出一種毫無根據的道德指控.
陳真 2005. 7. 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