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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世主 發佈日期: 2014.10.30 發佈時間: 下午 2:42
怎麼覺得胡適這首幹幹幹和努力歌的詩好像現在的愛台灣青年所寫出來的?雖然背景勢力大小完全相反,但氣質真像。
陳真 發佈日期: 2014.10.30 發佈時間: 下午 2:31
因為指導教授杜威對胡適不爽,對他寫的論文之唯心傾向更不爽,胡適沒有拿到學位就回國了,但依然馬上在北大教起書來;十幾年後,權高勢重,方才領到晚了十多年的博士學位。杜威日後見到胡適,坦承自己當年有眼不識泰山。

胡適初返國時,局勢動盪,胡適要求自己回國後務必謹言慎行, ""二十年不談政治""。結果,不到兩年就凍未條了,除了當研究生時期發表的 ""文學改良芻議"",倡導白話文之外,回國後更成為五四運動的靈魂人物之一。

說什麼 ""二十年不談政治"",結果不到五年實在凍未條,就創辦起 ""努力周報"",大談特談,而且還充滿暴力傾向。努力周報創刊,胡適還做 ""努力歌"" 一詩如下:

《努力歌》

胡適 1922年

這種情形是不會長久的。
朋友,你錯了。
除非你和我不許他長久,
他是會長久的。

這種事要有人做。
朋友,你又錯了。
你應該說,我不做,等誰去做?

天下無不可爲之事。
直到你和我——自命好人的——
也都說不可爲,那才真是不可爲了。

阻力嗎?
他是黑暗裏的一個鬼;
你大膽走上前去,他就沒有了。

朋友們,
我們唱個《努力歌》:
不怕阻力!
不怕武力!
只怕不努力!
努力! 努力!

阻力少了!
武力倒了!
中國再造了!
努力! 努力!

這詩意境不高,我也會寫。但意思倒很清楚。鳥事是會千秋萬世永遠不可能停止的,除非,除非你我都站出來制止鳥人鳥事鳥黨。

胡適還有一詩是紀念企圖炸死袁世凱的四個烈士。詩名我不知道。原詩如下:

他們是誰?
三個失敗的英雄,
一個成功的好漢!

他們的武器:
炸彈!炸彈!

他們的精神:
幹!幹!幹!
  
他們幹了些什麽?
一彈使奸雄破膽!
一彈把帝制推翻!

他們的武器:
炸彈!炸彈!

他們的精神:
幹!幹!幹!
 
他們不能咬文嚼字,
他們不肯痛哭流涕,
他們更不屑長吁短歎!

他們的武器:
炸彈!炸彈!
他們的精神:
幹!幹!幹!
  
他們用不著紀功碑,
他們用不著墓誌銘:
死文字贊不了不死漢!
他們的紀功碑:
炸彈!炸彈!
他們的墓誌銘:
幹!幹!幹!

這樣的詩我也會寫,也許說不定寫得更白話,但意思可清楚了。搖筆桿捉滑鼠是我們這種失敗者幹的事,好漢是不來這一套的。

在這點精神上,胡適與高達心意相符。可是,我其實還是相信筆桿勝於槍桿。槍桿子的勝利只是一時,故事不論勝敗卻可長存。
陳真 發佈日期: 2014.10.30 發佈時間: 下午 12:47
(續)

我始終有個觀念,一個人也好,一個社會也罷,他得自行做出決定,並且為自己的選擇擔負起應有的下場或後果;旁人無須拯而救之,事實上也不可能救得了,你頂多只能提供充份資訊,供其自行判斷。

你頂多只能說:""喂,老兄,前面是懸崖喔,掉下去會死掉喔"",但如果對方堅信前面是康莊大道,誰膽敢否認,誰就是全民公敵,那你也只能隨他去。自主(autonomy)依然應該是道德的首要原則之一。

同理,台灣社會打算怎麼自我做賤,我實在一點意見也沒有。船上若只是一兩名歹徒在破壞船艙,我們自然會阻止,但若一整艘船的乘客努力鑿甲板,你也只能由他去,大不了就是想辦法趕緊換一艘船逃生。不然還能怎麼樣?難道這樣那樣一些基本到不能再基本的是非善惡美醜也需要你來為大家一一講解?

如果有一個人或一個社會,遭受強烈壓制,那你或許有拯救他脫困的空間,即便犧牲自己的生命都是值得的。但如果一個人硬要把自己關在籠子裏說是海闊天空,硬要跳懸崖說是光明大道,那你還能怎麼樣?溝通至此已是盡頭,不可能還能多說什麼或多做什麼。

唯一能做的只是反覆指出同樣的事實:這是一個萬丈懸崖,不能跳;這是一團臭不可聞的狗屎,不能吃;若是人們硬要跳硬要吃,說是美食饗宴,那你也只能由他去不是嗎?

伽俐略當年因為指出一些基本天文事實而遭受教會酷刑,我從小就很仰慕他,他的傳記是我小學最愛看的書之一;但這老兄面對酷刑,馬上改口說沒有沒有,我看錯了,地球一動也不動,是太陽繞著地球轉。

我的想法基本上也是這樣,也許比伽俐略要稍微有骨氣些,但基本上還是一樣;這個人對那個人,頂多只能示警,只能照明,讓人看清事實,而沒法幫忙對方做出決策。如果一團臭狗屎大夥硬要說好香好營養,誰膽敢否認,誰就是台奸,誰就是敵人,那你當然也只能由他去。

二零年代,軍閥割據,北大一些學生集結向北洋軍政府提出請願,結果一群人卻被掃射而死。胡適感嘆:""為請願而死是可恥的""。

我常在想這句話。胡適的意思當然不是譴責這些死去的學生,而是說,你要請願也得看對象。胡適認為,辛亥革命的果實被一群人渣政客給竊取了,而且還成立一個 ""不要臉""的鳥黨、""鳥政府"" (胡適詩句),好話說盡,壞事做絕,整天還假惺惺紀念革命烈士呢。

胡適認為,對於這樣一群鳥人鳥黨鳥政府,你卻有模有樣跑去跟他們請願講道理,然後被人渣政客和暴民給打死,豈不可恥。

胡適是個很溫和幽默的人,但他卻也寫過一首《雙十節的鬼歌》,痛罵竊取革命果實的北洋政府。全詩如下:

十年了,
他們又來紀念了。
他們借我們,
出一張紅報,
做幾篇文章;
放一天例假,
發表一批勳章:
這就是我們的紀念了!

要臉嗎?
這難道是革命的紀念嗎?
我們那時候,
威權也不怕,
生命也不顧;
監獄作家鄉,
炸彈底下來去:
肯受這種無恥的紀念嗎?

別討厭了!
可以換個法子紀念了。
大家合起來,
趕掉這群狼,
推翻這鳥政府;
起一個新革命,
造一個好政府:
那才是雙十節的紀念了

胡適的意思很清楚。有些時候,請願、講道理是沒有用的,因為對方不是不懂那些連三歲小孩也能懂的道理,他不是不懂,而是根本不鳥什麼是非善惡,他就是存心要使壞。面對這樣一些鳥人鳥黨鳥政府,你也只能隨他去,要不就是揭竿起義 ""丟炸彈""(胡適的一首《炸彈詩》的詩句)。

可是,如果鳥人佔了這個島百分之八十的人口呢?你總不可能對兩千萬人丟炸彈或 ""幹幹幹"" 吧(幹幹幹也是胡適的詩句),這時你當然也只能隨它去,因為這已經不是鳥人鳥黨鳥政府那麼簡單可以用炸彈對抗的了,而是一種鳥文化。文化的事,自然也只能期待千百年的文化解決。

昨天開車去打球,台南交通一如往常如地獄一般。目的地是在另一條路上,但我被鳥車逼得無路可走。學姊要我趕緊換車道,我說:""你以為這裏是英國嗎?""

在英國,車子再多也一樣,我閉著眼睛變換車道都不會有問題。但台灣這鳥島可不是這樣,你要期待別的車子會讓你順利換車道,我估計至少得需要三百年的時間或許才有可能。

政治典章制度的事很容易改變,但文化是入了骨的靈魂事業,就跟基因一樣,千百年光陰都恐怕改不了多少分毫。我們之所以很 ""可恥"" 地成為鳥人鳥黨的槍下亡魂,無非也是著眼於遙遠的未來,而非當下。

當下是沒有任何指望的。至於搖遠未來如何個遙遠法,依我估計,差不多得等到耶穌又來到世上的那一天。說穿了,其實也是哄小孩的故事。軟弱的失敗者,除了說說故事,難道舉得起槍桿子?槍桿子可以殺肉體,難道也能殺死壞靈魂?
陳真 發佈日期: 2014.10.30 發佈時間: 上午 11:09
收到底下這樣一個下流的聯署。這個民x黨及其一些同路人,真是x它媽的很厲害很無恥,整天除了造謠就是造謠,不管什麼事都能炒作。先是無中生有、造謠說什麼馬英九拿了頂新集團十億,接著就開始把這一切食用油的問題和國民黨畫上等號。媽的,真是無恥下流齷齪到極點,什麼都要搞政治。

選舉快到了,用肚臍想也知道,這樣一些食安問題將會對國民黨帶來多大的傷害,但也只有馬英九這種奉公守法不太會玩政治的笨蛋,才會在選前去揭發這些事。

這樣一些事,存在幾十年,任何一個黨都脫離不了關係,它恰恰只是反映台灣社會各行各業的一種全民黑心素質而已。

餿水油早在幾年前屏東就有許多人不斷檢舉,但民進黨執政的屏東縣政府卻完全沒有任何作為,逼得檢舉人只好跨區來台中,透過檢調才揭發。

誰要下台,我沒意見。但把所有責任全歸給一個人、一個黨,進而把自己裝扮成打擊黑心的光明之士,卻是睜眼說瞎話,不要臉至極。

若要論責任,那個綠色的人渣黨豈不是應該負更大的責任。頂新集團正是在民進黨執政期間力邀回台投資,而且不只是力邀,更是特別抬舉,抬轎子去請回來的。

當時是阿扁當總統,對頂新公開極為推崇,說他們將造福台灣社會,是 ""台灣人的驕傲"",而且還高喊頂新、味全 ""萬歲萬歲萬萬歲""。

阿扁並跟現在在監牢裏的頂新老董魏姓兄弟攜手暢飲頂新集團出品的牛奶,阿扁還高舉大拇指喊讚讚讚。

民進黨當年力邀頂新從大陸衣錦返鄉回台投資,誰是當年的陸委會主委,就是蔡英文。

而且,據檢調資料指出:

2005年頂新併購「正義」公司後,關閉榨豬油部門,原「正義」公司的往來廠商楊振益,就到越南投資「大幸福」公司,再與頂新集團高層搭上線。自2006年起,頂新就透過楊振益,向「大幸福」公司進口越南劣質飼料油。

這些事情早在民進黨執政時期就已發生,而當時行政院長是誰呢?就是蘇貞昌,行政院副院長是誰呢?就是蔡英文。

現在這些渾蛋卻竟然變成打擊黑心的光明之士,媽的,實在有夠齷齪下流。不但把一切責任推給責任成份不大的馬英九和國民黨,而且造謠說什麼馬英九拿了十億。這些混蛋實在是黑心透了頂。

當然,同樣可恥的是那些總是舉著光明旗來拉綠打藍的所謂公正人士或碗糕公民團體。

我並不認為民進黨當初邀請頂新回台投資是錯的,我也不認為頂新是個妖魔集團;台灣哪個集團會比頂新更乾淨,不妨請他站出來接受我們的表揚。

我只是說,如果硬要把頂新給妖魔化,那麼,跟這個妖魔走得最近、當初不但力邀、抬舉而且還高喊萬歲萬歲萬萬歲的就是民進黨及當下這些儼然正義光明之士的無恥綠營政客。

講到政治一些人一些事,真是寫來滿紙污穢,非常齷齪可恥。正所謂 ""好話說盡,壞事做絕"",然而人們卻把這樣一些無恥下流政客及其尾巴團體給當成正義救星。

陳真 2014. 10.31.


============
敬邀各位老師教授加入食安連署

各位關心食安的學界朋友

大家好,黑心油事件引起全民公憤,但這不只廠商唯利是圖而已,更牽涉政府及民代的包庇及縱容。

近70個全國各地人民團體及多位學者教授發起了「要食品安全、反官商勾結」全國十萬人網路連署。請大家加入,不到一分鐘完成,連署時請選擇「學界」一項,以利統計。針對食安問題的聲明及連署連結如下:

http://goo.gl/IpRceE

敬祝順心。

公民反官商黑心勾結聯盟敬邀

請多留意我們fb粉絲頁及麻煩分享

http://goo.gl/E6NmUO


聲明內容:

2008年馬英九勝選上台後,特別以TDR方式讓魏家集資,並經由集資過程壟絡及圖利重要的政界人士,之後更大肆利用集資所得以特權方式購置如101大樓股權等房地產項目,與原先大眾期待「鮭魚返鄉」主動出資的方式不合。

魏家在2012年馬總統競選連任時投桃報李,充當工商界後援會的要角。如今,從大統黑心油、餿水油到黑心豬油,接二連三的食安問題,魏家都牽涉其中,但馬政府卻從過去到現在都沒有主動做出針對性的實質懲罰作為,我們合理懷疑內藏重大官商黑心勾結之情事。

近日前衞福部長邱文達在下台後才主動揭露更多的問題公司,表示執政黨政府對黑心廠商的包庇絕非個案,而是一種結構性的罪行。知情後不僅不主動查緝及揭發,更加以隱匿,被揭露後,政府高層甚至說出「吃了不會死」等多種不當說辭替黑心商人脫罪,置全台灣人民安危於不顧,更視法律如無物。

我們因此要求:

一、馬英九下台、不要再硬抝:

馬英九總統為其執政以來所展現的無能及對黑心商人的包庇引咎下台;

二、江宜樺下台、政府要課責:

江宜樺院長及食安相關政務官與正式為過去幾年的嚴重食安問題負起政治責任,立即主動請辭下台;

三、民代要擔責、共同來修法:

立委立即出面釐清而非片面撇清跟頂新魏家及其他黑心商人的關係,並共同適當修訂食安相關法規;

四、食安總檢討、資訊要透明:

政府應立刻重新檢討並提升食品檢驗、稽核與認證機制的效能,建置檢驗與稽核之資訊透明平台供大眾完整資訊以做出有效監督,而不是疊床架屋設立黑箱「食安辦公室」;

五、司法給正義、行政展魄力:

司法檢調及食安相關行政單位儘速對所有黑心商人及其企業採取應有之調查行為及法律或公權力制裁行動;

六、頂新要賠償、消失於台灣:

頂新魏家為所造成的傷害完全負責,作出應有賠償,並結束所有在台營業單位,全面退出台灣食品、媒體、資通訊等所有市場。

我們亦在此呼籲台灣人民共同加入以下的行動:

一、追究行政院長江宜樺即以降之政府單位主管、官員等相關人士的政治責任;

二、全面抵制所有黑心商人的公司產品及各有關企業,並要求司法單位予以嚴懲;

三、將我們對食安問題上政府失能的憤怒,在選舉投票時充分表達。

共同發起連署聲明之團體(按筆序繁至簡)

議會革新聯盟

福爾摩鯊會社

臺左維新

龜島社

獨臺新社

嘉義人民民主論壇

綠色酷兒協會

監票者聯盟

奪回桃園青年陣線

新竹市公害防治協會

搶救南崁珍貴老樹老房子聯盟

黑色島國青年陣線

雲林公民行動聯盟

港澳在台民主同盟

喚醒彰化青年聯盟

割闌尾計劃/割闌尾高雄區

陳文成博士紀念基金會

淨竹文教基金會

淡海青年陣線

基隆青年陣線

基進側翼

桃園縣教育產業工會

桃園客家聯盟

桃園在地聯盟

捍衛苗栗青年聯盟

社區大學全國促進會

守護三崁店聯盟

全國反浮濫自經區在地團體大聯盟

全面罷免連線

民主黑衫軍

民主鬥陣

打狗少年軍

台灣護樹協會

台灣關懷中國人權聯盟

台灣維吾爾之友會

台灣農村陣線

台灣勞工陣線

台灣教授協會

台灣國辦公室

台灣原住民族政策協會

台灣南社

台灣青年反共救國團

台灣東社(花蓮)

台灣東社(台東)

台灣居住正義協會

台灣和平草根聯盟

台灣北社

台灣生態學會

台灣中社

台灣大學工會

台灣人權文化協會

台南社區大學硏究發展學會

台南社區大學

台南市政監督聯盟

公投護台灣聯盟

公民攝影守護民主陣線

公民監督國會聯盟

公民自主機動陣線

公民反官商黑心勾結聯盟

大臺中市政監督聯盟

大員公民陣線

三線共進會

人本教育基金會

LIMA台灣原住民青年團



其他連署之團體

(按筆序繁至簡)

地球公民基金會

高等教育產業工會

公義生態社會聯盟

陸續増加中......



藝文界

柯一正

吳志寧

蕭賀碩

游阿媽樂團

烤秋勤

勞動服務

農村武裝青年
陳真 發佈日期: 2014.10.30 發佈時間: 上午 3:10
有個好朋友,應該說亦師亦友;二十五年前,當我身上揹著一個叛亂犯的罪名、在醫界人見人怕如鬼一般時,要不是有他收留,我恐怕真的只好向R.M.Rilke看齊,四處逢迎諂媚,謀一口飯吃。

但我之尊敬他,倒非出於私人因素,而是他的確是極為罕見的好醫師,特別是耐心,差不多是我的一百倍。

不過,聽說跟蕭伯納有點像,他有個特色,不管你說什麼,他都會一概唱反調。有一回,我急著下班,在樓梯間被他堵到,找我聊天。不管我說什麼,他都說不對不對,不是這樣。

為了趕緊結束談話,我就刻意迎合他當下的所有意見。我說白,他說黑,我就馬上改口說:""嗯,是我錯了,的確是黑的沒錯。"" 沒想到,他竟然也馬上改口說:""這哪是黑的?你有色盲啊?這明明是白的。""

我若再度翻口供說:""喔喔,我弄錯了,確實是白的。"" 但他也會馬上改口供說:""亂講,明明是黑的好不好。""

後來我知道我不管怎麼迎合都迎合不了他,乾脆保持沉默,只發出 ""嗯嗯"" 或 ""了解了解"",以便早點結束談話。

有人說我也有這種高達式的自我矛盾、自我否定的精神,但我想我應該沒有才對,只是有時候,許多說法既然是說法,就只能說說而已,沒法說死。一旦說死,一旦說得跟真的一樣,那就遠非我本意了。

例如,我不會說台灣是全世界最爛最沒有文化的社會。即便我說了,這個 ""最"" 字也不具有文法上最高級的意義。就好像我說 ""我媽媽最偉大"" 的意思,並不是說我確信她的確在各種評比中贏過各位的媽媽。這個 ""最"" 字並無字面上的比較意義,那就好像說 ""我快熱死了"",並非說我熱衰竭到爆,即將撒手人寰。

再說,若真要比,拿台灣跟俄羅斯的文化水平比,那應該就好像拿一根牙籤跟阿里山神木比差不多。當我們說一個人很笨,一定是拿青蛙拿蜥蜴來比;如果我們說,某某人笨得連愛因斯坦也比不上,那意味著說這話的人一定不知道愛因斯坦是誰。

我是萬不得已才會去影展。最近去看 ""狂人皮埃洛"",散場燈亮時,我差點不敢站起來,覺得很羞愧,趕緊低頭匆匆溜出去。下回我若獨自一人前往看影展,真的得考慮戴個面具,實在沒臉見人。我害怕人們會以為我是他們的同類。

長久以來,方方面面做為一種異類,我並不覺得難受,但我卻很害怕人們老是以為我跟他們是同類,想的一樣,做的一樣,一樣的夢,一樣的糧食,讓我啞巴吃黃蓮,很難受。

電影放映之前,有個進步青年,一直對他的女伴說高達多厲害,""狂人皮洛埃"" 這電影是在闡釋這個闡釋那個,那個女的聽得杏臉含春,一副崇拜貌。但我很想插嘴糾正他說:是狂人皮埃洛,不是皮洛埃啦。

在英國,平常看電影我常會注意有沒有人在哭,因為我總覺得西方人的哭泣很真情,有時候比電影還讓我更感動。但在台灣,我總感覺不管觀眾哭或笑,鼓掌或叫好,似乎總是要做給別人看,意味著:""你看!俺高你一等吧,這麼艱難的藝術你看不懂吧,但倫家偶可是感動到鼻涕四射呢。""

高達說,電影不應該是高不可攀的藝術。他說,電影就像一種醜聞。我不知道他所謂醜聞的確切意思,但我猜他應該是說:藝術只是軟弱失敗者的一種蒼白遊戲;有出息的應該拿起槍桿,而不是拿起筆桿或拿起攝影機。但咱們就是這麼軟弱,家中還有妻小,沒辦法,只好寫寫詩,談談哲學,拍拍影像,畫畫圖。說穿了,藝術只是一種讓作者自身感覺有點難堪的醜聞。

我相信我這樣的解讀應該是正確的。有一次,高達看到一些優雅的知識男女大排長龍準備買票看他的電影。高達說:媽咧個逼,這些人渣(以上兩句是我添加的),我的電影把我的敵人全吸引來了。

我並不討厭藝術,也不討厭知識,可我就是很害怕並排斥特別是跟台灣人談論這些東西,因為這些東西總是得連結到一個 ""我"" 字上。""我"" 這東西,畢竟不該是一個討論的話題,更何況是要討論我的 ""醜聞""。

要討論也行,除非,除非對方跟我有同樣的病,同樣的彆扭與惆悵,惟有同病者才能相憐。

可我知道,在台灣,人們的這類討論,含水量很高,充滿很深的虛榮。

維根斯坦生前雖然只出版了千分之一的文字,同時還燒掉了一些筆記,但他仍然企圖讓他的大部份文字留存下來。他同時還發了個誓。

他說,他之所以寫這些哲學筆記,無非出於好意,希望對人們有益;不用多,只要世上有一個人因為這些文字而感到一種安慰或快樂,他就覺得十分滿足。同時,他也必須表明,這些文字已經盡一切可能免除虛榮,就如同作者本人一般;要是讀者在他的文字中感受到一絲虛榮,他願意受到世人最嚴厲的譴責。

""我想寫一本好書,可是,這樣的時光早已流逝。"" 這是維根斯坦在死後出版的 ""Philosophical Investigations"" 序言中的一句話。純粹就只因為這樣一句話,我的人生頓時一夕之間彷彿被人革了命,政了變,轉了彎,起了根本變化。

我不知道為何這樣一句簡單話語竟然會對我產生如此劇烈的根本影響,原因何在,難以言喻;若真要說起,也許是因為這樣一句話讓我感受到維根斯坦這個人的 ""真實""、善良以及一種難以想像的深度和虔誠。

""真實"" 一詞,在此得用英文authenticity來理解會比較貼切一些,指的是這詞在存在主義上的意涵;剪一段維基百科現成的說法如下:

In existentialism, authenticity is the degree to which one is true to one's own personality, spirit, or character, despite external pressures.

中文很難說明,因為中文有許多概念或辭彙被污染得很厲害,而且總是任意脫口而出,久而久之已毫無價值,例如什麼 ""忠於自我""、""做自己"" 等等這些說法,在我聽起來恰恰充滿虛榮而毫無 ""我"" 字可言。它媽才做自己,它媽才忠於自我。在中文世界裏,我們只能這樣回應。

華人文化中,講到它媽的什麼做自己、忠於自我時,其實是帶有比較意涵的,意思是我比你行,比你有深度,比你如何如何,而這恰恰是authentic的相反,非常不真實,非常沒出息。
鄭啟承 發佈日期: 2014.10.30 發佈時間: 上午 1:44
衛鍼說的很對,頗有同感。藝術本身沒有用處,但這正是它的用處,用處是屬於世界的,無用之處才是屬於""我""的。一個人若還有靈魂,還有情感,那麼透過藝術,透過這一切的美,我們終會明白自己是誰,終會在我和世界之間築起一道籬笆,把世界隔絕在""我""之外。一個人,於是誕生了。

天曉得成為一個人是否值得喜悅,費盡千辛萬苦,不再四腳爬行於地面,挺直了身子站了起來,但這一切是有代價的,畢竟我們是做了某種買賣。買票說難其實不難,退票比較難。
衛鍼 發佈日期: 2014.10.30 發佈時間: 上午 12:03
以前我也是對影展上的電影充滿興趣,最初好像是小學時老師帶全班去西門町絕色影城看的,叫做放牛班的春天的電影吧,內涵不深但當時表現算合我胃口,另外悠揚的合唱歌聲很適合小學的音樂課的合唱練習。

之後上高中知道有影展專門放些「冷門」的電影的時候,也看了像《四百擊》、《綠光》或是其他甚麼反正越冷門越好的東西,看不懂也沒差,因為我當時感覺,這樣自己就會顯得很有格調。我那時至少在網路上都講過不只一次:好萊塢式的電影我一部都不屑看。但問題是我忘了好萊塢也有《駭客任務》這種有內涵的片,更有《馴龍高手》這種表面上是溫馨的人與龍的共處故事,實際上卻暗喻人是如何從瞭解自己、接受自己到成就自己的成長經歷的優秀動畫電影。而我當時完全不知道那些片好在哪裡。即使沒看過,反正只要嘴砲「我就是覺得他們都是爽片不好看」就可以將它們全部打發掉。

直到最近開始用心補以前看過或沒看過的電影以及小說,上週末才讀完了金庸的《鹿鼎記》,赫然發現一直到半年前為止我都聲稱自己討厭武俠小說真的是愚蠢到不行。柏揚的《醜陋的中國人》也翻過不下三回了,一直很感嘆自己太晚認識他。

事實上若完全不願意面對自己,瞭解自己的所思、所想、所感,想要光看部楚符、高達或Kusturica的電影,或是托爾斯泰、契訶夫或喬哀思的小說就能讓自己顯得「有品味、內涵跟格調」,跟那群透過喊著公民不服從顯得自己很「有民主精神」的大腸花,也沒甚麼區別。

偏不巧台灣的年輕人現在都掉進「小確幸」的反智泥淖中。現今自稱「文青」的人們邊吹著冷氣邊在 FB 上聲援反核;排隊等著吃網路上大好評的300元以上的超高級早午餐,邊講求那間咖啡廳用的咖啡豆是公平貿易的多照顧農民多麼棒;抑或是去裡面賣的書也跟誠品差不太多的「獨立書店」(還劃了一大區座位兼賣咖啡)講反對折扣戰不然這種書店都要倒光光。我真的無法理解這樣的精神錯亂。而我也為自己身為同事帶的年輕人,竟然曾經也不自覺的參與這種全民反智運動而感到哀傷。

以上為看到陳真對台灣人一窩蜂看影展的活動,忽然有感。
確實您也說過,不能期望一群被三民自爛水果之流,只會報現在網路上啥最夯而完全忽略真正重要的國際大事的媒體,洗腦到一點基本的世界觀跟自省能力都沒有的年輕人,可以自己救「自己的國家」。

我直到現在也才剛開始將這作為一個文明人最基本的能力慢慢補救回來。
Kevin Yu 發佈日期: 2014.10.29 發佈時間: 下午 11:42
陳真醫師,您說的沒錯,我認為所有的先進國家裡面,就台灣文化素質最爛,不少物資生活不比台灣好的國家如俄羅斯,文化水平都勝於台灣.
陳真 發佈日期: 2014.10.29 發佈時間: 下午 5:14
媽的,台灣從來不曾上映過高達的電影,但每次影展就突然萬民搶看,根本一票難求。

住台灣真是很悶,想看場電影總是如此艱難。而且,動不動就一窩蜂,平常這種電影根本沒有片商敢進口,因為沒人看。

至於什麼打棒球辦酒席抬媽祖或小娘娘似的什麼萬華黑社會什麼海角幾號幾把刀還有什麼大便放腹內的大爛片,倒是真的全民愛戴。
218.164.170.238 發佈日期: 2014.10.29 發佈時間: 下午 2:25
如果有一天高達死了,我甚至會懷疑電影這東西是否還存在--如果存在意味著明天,意味著無限的可能。

高達就像造字的倉頡,洩露天機,連鬼神都要哭泣。他創造的不是某一種類型的電影,甚至也不是創造了某種電影語言,而是發現了語言之所以成為可能的可能性。就像維根斯坦並非提出一種觀點,而是提出一切觀點之所以成為可能的可能性。

早期的維根斯坦,書沒念完便離開劍橋,自願加入軍隊打仗,卻又揚言絕不殺害敵人。在戰火中寫完那本被劍橋出版社評為 ""毫無學術價值"" 的兩萬字小書 ""Tractatus"" 後,更是徹底離開哲學界,跑去山區當小學老師,因為他相信他已經解決了所有哲學問題。

16年後,他發現自己錯了,認為 Tractatus 犯了嚴重錯誤,於是又重返哲學,展開後半生千萬字的哲學創作。

高達自述,在他拍 ""狂人皮埃洛"" 之前,他也覺得電影沒有什麼好拍的了,因為每個問題每種形式都已經有了典範。但他後來發現事情不是這樣,電影無限的可能才剛要開始,於是又開始執起導演筒。

當然,一部份原因可能和他的 ""斷了氣"" 大受好評有關。他說自己有一種自我矛盾的精神,當大家都說他拍得好時,他反而認為自己一定走入什麼可怕的死胡同。當大家都唾棄他時,他卻充滿興奮熱情。聽起來相當變態,但我頗能體會。

一般導演往往走下坡,Kusturica也許就是一例,他早期的 ""爸爸出差時"" ""流浪者之歌"" ""亞歷桑那夢遊"" ""地下社會"" ""黑貓白貓"",其實都比後來的那幾部好,例如 ""請給我承諾""。也許不能說是江郎才盡,而是江郎風浪已過,不再孤獨,日子過得平順了,原本從憂傷孤獨的巨大痛苦中誕生的作品便很難產生。

高達卻是一直走上坡路,晚年越拍越好,想得少了,情感卻多了些,不再如往昔一般銳利。也許如他自己所說: ""我老了,看不清水面上的事了,我在水底思考。"",",","陳真
陳真 發佈日期: 2014.10.29 發佈時間: 下午 1:47
哇!! 太棒了! 我等這電影等很久了!謝謝紀庠。
張紀庠 發佈日期: 2014.10.29 發佈時間: 下午 1:15
既然提到了這次的金馬

http://goo.gl/yhuVb4

這次的金馬還有放一片高達的最新片「告別語言」
我想在台灣,應該就只有這次有機會看到這部電影的大螢幕了
聽說這部電影在坎城首映後的反應,不是非常喜歡就是非常討厭
名字看起來相當的維根斯坦,場次時間為
11/08 (六)21:40
11/09(日)12:20
11/10 (一)16:50 都在喜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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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影片要說的故事很簡單,一位已婚婦人與一位自由身的男人相遇。他們相愛、爭吵,­他們哭了,這時一隻狗在城市與鄉村間遊蕩。時間流逝,男人與女人再度相遇,而狗就出現­在他們之間。一個世界就這樣溶入到另一個世界。」──高達

請別預設這是一段刻骨銘心的三角戀情。《告別語言》被稱為高達近年來最美、最成功的影­片,也是一連串的「意外」。全片幾乎只在高達住家附近拍攝,多數演員為非職業演員,他­以兩台Canon 5D相機和一支iPhone,拍出他生平第一部3D長片。如此陽春的方式,卻成功達到­讓悲劇昇華的崇高境界,連帶探討個人與群體、科技與影像、語言與觀看的關係。觀眾初戴­上3D眼鏡,必被其特意錯置的電影空間干擾,只好放任自己讓高達具有神奇穿透力的影像­與聲音,引領至他憂愁善感的神秘國度。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TfBjry4tzt8 (預告片)
218.164.194.155 發佈日期: 2014.10.29 發佈時間: 上午 3:29
不早說,要不然就可以假公濟私,結合下個月的靜站,畢其功於一役。下個月站樁時間是11月8日。

""Do You Remember Dolly Bell?"" 這片第一次看大銀幕是在倫敦。那一天,剛好同時有另一個活動,坂本龍一來倫敦舉行演奏會,二者只能擇其一。最後,選擇了電影,放棄了音樂。

去過布拉格三次,主要原因之一無非就是衝著 Kusturica 來。他在布拉格的 FAMU 唸了六年書,Kusturica 的好友 Milos Forman 也是FAMU 畢業。我還千辛萬苦來到布拉格一家叫 ""鐵達尼"" 的餐廳吃鬆餅,據說是 Kusturica 學生時代一部電影習作的拍攝現場。

FAMU 就在莫爾道河邊 (Moldau)。還記得電影 ""永生樹"" 裏由19世紀捷克音樂家 Bedrich Smetana 寫的那首讚頌莫爾道河的曲子嗎?這河估計是我生平所見最美麗的一條河。許多年前,少年Kusturica 每天在此出沒;想像中的場景,倏忽來到眼前,宛如白日做夢。

FAMU門禁森嚴,但最後還是讓我給公然潛入,可能我一頭亂髮,看起來有點怪,來到這怪人聚集處,便見怪不怪了。不但潛入校區,甚至還來到地下樓層一座放映室,估計學生們應該就是每天在這地方學習怎麼拍電影。

初次推開FAMU沉重的大門,難免激動;毫無疑問,這道門, Kusturica肯定推了不知道幾千回,而我也給這門推上一把,在心裏頭留了個紀念。

有些人,近在四周,卻遠在天邊;有些則是不相識卻知心,哪怕死的活的都一樣。活著的依舊在,而死去的卻也始終不曾死去。

除了Kusturica,還有一些我的 ""知心好友們"" 也在布拉格留下足跡。例如,各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227年前的今天 (10月29日),正是 ""唐喬凡尼"" 的首度公演,地點就在布拉格市中心的 Stavovske Divadlo 歌劇院。公演那一天,莫扎特在現場監督、指揮,就在我眼前這個樓梯通道忙進忙出。當天首演很成功,莫扎特趕緊寫信跟他媽媽報告好消息。

歌劇院附近幾步路,有棟建築,目前好像是個神經學研究中心,屬查爾斯大學,當年愛因斯坦就在這裏教書。據說,當時旁邊有個精神病院;有一天,愛因斯坦從陽台上看著病患,對友人說,大概只有瘋子才會相信他的相對論。我最愛的詩人R.M.Rilke,則是這所大學沒有畢業的一個哲學系學生,一生顛沛困頓,為求基本溫飽,四處巴結逢迎找機會出版文集,曾來到巴黎擔任羅丹的行政助理,幫他處理雜事。

布拉格保留許多18-19世紀的建築,加上一條美麗的河和查爾斯橋,真是美得不像話。而且,感覺藝術離一般人很近,近到似乎就像呼吸那般尋常,而不是什麼藉以高人一等的虛榮。我就是在布拉格的國家劇院以幾十元台幣跟一個捷克阿公買黃牛票,觀賞普契尼的 ""托斯卡"";當 ""今夜星光燦爛"" 歌聲響起時,旁邊及後座幾個洋人歐肉桑頻頻拭淚啜泣。

也許是因為取景容易,在布拉格待沒幾天,就遇到兩三次拍電影的場面,其中一次還成為臨時不小心加入的 ""臨時演員""。那天,在市中心想找廁所,於是就跑到距離最近的美術館小便。小完之後,嚇!什麼情況?!剛剛明明招牌上寫著美術館,怎麼小個便之後招牌就變了,變成外交部,是發生政變嗎?我看 ""外交部"" 大門口立著一個活動講臺,擠著一堆人,很多攝影記者圍繞四周,講台上有個穿西裝的對準麥克風好像準備發表演說。我趕緊也擠上去,看看發生什麼事。結果發現大家對我投以奇怪的微笑,我這才明白,原來是在拍電影。

今天跑去看第 N次的 ""狂人皮埃洛""。這種片若是平常上映,會有人去看才怪。令人難以理解的是,台灣人似乎很愛趕場影展,似乎任何電影,只要掛上 ""影展"" 二字便一票難求。坎城影展我去了三趟,但在台灣,我卻超不喜歡看什麼影展,總覺得虛榮味道很重,非常難受。前天去看波蘭斯基的 ""唐人街"" ,電影結束時,竟有許多人鼓掌,感覺很噁心。國外觀眾也常鼓掌,生平看過最瘋狂的一次鼓掌是 Kusturica的 ""黑貓白貓"",在劍橋的 Art Cinema 上映,簡直是全場沸騰。但台灣人的掌聲卻讓我渾身不自在,有點假,做作,有一種宣示高人一等的味道在裏頭。

可是,若沒有影展,在台灣幾乎根本不可能看到許多電影,演來演去永遠就是一堆毫無意義的賣座垃圾片。

也許是受到美國文化的影響,曾幾何時,台灣人看電影好像非吃不可,手上總是拿著一堆食物,而且都是用塑膠袋裝著,不但味道臭,而且一直製造噪音。我始終想不明白,如果很餓,為什麼不先吃完飯再來看電影?如果很渴,為什麼不先喝點水?今天我旁邊坐一個女大學生模樣的人,座位上放一杯飲料,每隔三分鐘她就會拿起來吸一口,不斷弄出塑膠袋的噪音。我很想問她,為什麼不一口喝完?這樣一直吵要吵到幾時?還好,大約半小時後,我發現她已經睡著了,還發出打鼾聲。

前排則是一位吃熱狗的男學生,後方也頻頻飄來食物的臭味和塑膠袋悉悉訴訴的聲音。大約折磨了半小時,大家才終於 ""酒足飯飽"",靜了下來,不再有味道和噪音。可是,我們如果去聽音樂會或上教堂,難道也要餓成這樣、非邊吃邊聽音樂聽講道不可?跟做愛或打架一樣,藝術難道不就是一種需要投入與專注的熱情活動?有人每次做愛都得邊吃鹹酥雞邊那個的嗎?去教堂做禮拜可以一邊啃雞腿一邊聽講道嗎?

""狂人皮埃洛"" 裏,男主角一路逃亡一路看書、寫作,吟詩作詞。他一再感嘆,我們曾有過輝煌的文藝鼎盛,而今安在哉?當然,高達的電影如抽象詩,沒法直接做此形而下解,但我略知他一二,知道他心裏對美國低級庸俗文化掌控全球的強烈不滿。對此我亦頗有同感。隨著科技進步,我們反倒失去說故事的能力,甚至連聽故事的能力也已蕩然無存。我發現,比方說很多人,他已經習慣好萊塢那一套語言,沒有作者,大家使用一模一樣的一套公式。這樣一種 ""故事"",老實說,我反倒覺得更難理解,更不用說感動,因為太低級了。

人們看電影,就像在聽取簡報或收看新聞節目那樣,他只能在一種表面情節的低能、庸俗連結下去理解人事物;只要沿著這樣一種關係連結,他就能迅速 ""看懂"" 故事;因為如何如何,所以如何如何,故事大意如何,所欲傳達的訊息如何...等等。可是,如果故事真的長這副德性,那就直接公布作者所欲傳達的訊息不就好了?相反地,當這樣一種好萊塢式的低能關係連結不存在時,他就會抱怨看不懂,或是想快轉,想儘快 ""知道"" 故事是什麼。

法官辦案或是做研究工作是可以這樣幹沒錯,比方說我一年可以看上五百本學術用書,因為我很快就能掌握重點,可是,故事卻不是這樣看。你讀報紙社論原本就應該這樣讀,前面看看,後面看看,中間瞄兩眼,整篇文章一會兒就能看完。但故事卻不是這樣看的。就好像音樂只能以一定的內在節拍速率聆聽,不可能快轉,也不可能沿著某個什麼低能的關係連結迅速掌握重點。

故事講得好不好是另一回事,但故事就是故事,故事跟音樂一樣,它不是新聞簡報,也不是知識要點。我從一個人讀我的文字的速度和反覆閱讀的次數,就能知道他是讀者或半票讀者。半票讀者只是迅速挖出他想要的 ""答案"" 或 ""重點"",但一首歌,一段思維,一種情緒,會有什麼重點?

就如““狂人皮埃洛” 這電影能有什麼重點?男女角說:

""無數個世紀過去了,就像許多風暴。我們都到了中年,不再對著鏡子自言自語。我們殺人,我們唱歌,每次呼喚對方都用不同的名字,我們玩著小時候的角色扮演,我們是在休假的死人,我們講故事維生。你在日記裏寫著:詩是失敗者的遊戲。""

最後,

""終於找到了,永恆!太陽,溶進海裏。""

""這是我們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夢。"",",","陳真
Tina 發佈日期: 2014.10.28 發佈時間: 下午 2:58
剛剛看到留言版提到Kusturica導演,提供一個電影資訊:今年的金馬影展會播映Kusturica導演的作品""你還記得杜莉貝爾嗎?""(Do You Remember Dolly Bell?),播映時刻有三個:11/11(二)14:50、11/22(六)12:00及11/24(一)19:30,地點在喜滿客京華影城。 
陳真 發佈日期: 2014.10.28 發佈時間: 下午 12:06
再過三小時,狂人皮埃洛就要上映。想在台灣看場電影真是不容易,有時還得請假扣薪、來回跋涉幾百公里。雖說可以買到DVD,但銀幕大小、清晰仍然還是影響很大。

狂人皮埃洛是大約50 年前的電影,波蘭斯基的 ""失嬰記"" 差不多也是四、五十年,唐人街則是和柯波拉的 ""教父"" 及Martin Scorsese ""Taxi Driver"" 同期,應該都是七零年代中期,大約也是距今40年,Milos Forman 的 ""Hair"",或是Ridley Scott的 ""Blade Runner""則是三十幾年前,路易馬盧的 ""鬼火"" 應該比以上的電影更早,超過半個世紀。

你看這些片,年代久遠,當時科技也不發達,但這個才叫做電影。相反地,這年頭科技發展遠勝過半個世紀前,但拍出來的東西絕大部份是垃圾,而且越賣座往往越垃圾。

""小武"" 是賈樟柯北京電影學院的畢業作品,科技方面,製作品質粗糙,但它依然永垂青史。反倒是後來人紅了,資金也多了之後所拍攝的 ""天註定"",雖然科技先進,卻遠不及科技上 ""粗製濫造"" 的 ""小武""。

千百年前的人寫的書,做的音樂,儘管科技不便,但卻遠超過當代絕大部份作品。以前寫東西得先去文具店買一堆稿紙,一格一格慢慢爬,沒有剪貼、複製功能,需要引用資料就得出門去各地圖書館借書,有時還得跑到台北中央圖書館;寫完還得送印刷廠打字,校對,編排,,相當艱難。

現在有網路,查東西可方便多了,要修改成幾種版本也都很容易,但這一切科技上的進步,就像把一隻原子筆改造得很進步一樣,跟你將產生的作品內容並沒有太大的關聯。因為科技是死的,人是活的。

科技和方法是兩回事。影響作品的是方法,而不是科技。沈從文和Kusturica常強調,光是天份和努力並不足以成事,除此之外還要有方法。我看哲學也是這樣,千言萬語不過就一套方法,一種 ""語言""。維根斯坦說:告訴我你用的是什麼方法,我就能告訴你將得到什麼樣的結果。
隆誌 發佈日期: 2014.10.26 發佈時間: 下午 10:52
不知道大家在台北街頭,有沒有遇過一位坐輪椅賣書的陳式武先生?我第一次見到他,是1999年,在捷運民權西路站附近。那時我只是大學生,對於街頭遇見這樣的人,只有同情,沒有什麼想法。畢業後十年,在東區街頭又遇見他。當場翻閲之後,就買了幾本。這人實在太有趣了,我不得不說有趣。他總是想辦法克服困境,不當自己有身體的痼疾。也不會因自身狀況,要求別人給予優待,反而希望別人以常人的眼光和態度對待自己。
今天整理書櫃,他的自傳又被翻了出來,讀了一遍。讀他的書和故事,比現在的電子和平面媒體報導有內涵多了。(把他的書和現今記者的報導擺在一起比較,實在有辱陳先生了。)
陳真 發佈日期: 2014.10.26 發佈時間: 上午 3:29
庭旭留言被笨狗擋住,對不起,已放行。
陳真 發佈日期: 2014.10.26 發佈時間: 上午 3:25
對。同樣的狀況,30 年前就發生過一次。

侯孝賢在我看來,華人世界無人可及,西方世界能跟他相提並論者也數不出五個。

差不多應該三十年有了,第一次看侯孝賢的童年往事是在高雄圖書館的一個免費影展中。因為免費,所以觀眾很多,上千座位全部坐滿。

記得很多人中場離席。電影演出中,還有人故意發出長長的呵欠聲,竟引起全場觀眾的會心認同而哄堂大笑,可見觀眾有多麼不喜歡這電影。

散場時,大家宛若驚弓之鳥般,互相苦笑嘲笑,""睡飽了嗎?"" ""天亮了嗎?""...分享自己所受到的 ""驚嚇"",""好無聊哦"",""這是在演什麼啊"" ""有病啊""...四周全是負評。

據說此片做商業放映時,很可能打破台灣電影史上放映天期最短紀錄,一兩天就下片了。

但是呢,我的電影眼界卻是因為這部電影而開竅,難以形容當時看完之後的極度震撼。於是,遇到有人要我講電影,我便推薦童年往事,搞得我的一些粉絲覺得很丟臉,陳真不是很厲害嗎?怎麼推薦倫家看沒水準的國片。

後來,高醫的學生代聯會委託我策畫校內影展,我挑了十二部影片,其中一部就是童年往事,完全避開當時台灣各大學影展最喜歡吹捧的西方所謂電影大師的電影,特地挑一些被市場忽略或尚未為人所知的好導演,例如米洛斯佛曼的 ""Hair"",例如拍攝那年才26歲的Emir Kusturica的爸爸出差時,例如史丹利庫柏力克、章國明等等。

我對侯孝賢可說是標準粉絲。童年往事拍完之後,他提起朱天文曾給他一本沈從文自傳;侯說他讀了之後非常感動,對他的電影創作產生很大的影響。我當時看到這段典故,也是激動地揮著報紙歡呼,因為沈是我一生最崇拜的人,另一個是後來十幾年後才認識的維根斯坦。

我對沈從文極度敏感,凡與之氣味相近者的作品,我一下就能聞得出來。因此,當我第一次看到 ""童年往事"",第一次看到 ""小武"" 時,我馬上就能嗅出裏頭濃濃的沈從文的影子:憐憫,無言,充滿感情。

我也知道賈樟柯很仰慕侯孝賢。因此,他來台灣時,我看報上,他似乎總是跟一些附庸風雅的混蛋或政客合照,就是沒見到侯孝賢和他碰面,覺得很遺憾。越想越遺憾,覺得這個場合好像社交味很重,而且政治大於藝術,於是我就決定臨時離席,沒見到賈樟柯本人。
張紀庠 發佈日期: 2014.10.26 發佈時間: 上午 2:35
關於賈樟柯之於沈從文,其實是跟侯孝賢有關的
之前剛巧在網路上有人分享了這篇賈樟柯寫給侯孝賢的一對話
文字相當的誠摯,推薦給陳真觀看

侯導,孝賢(情書體:賈樟柯寫侯孝賢)
http://blog.roodo.com/dearciao/archives/27367160.html
陳真 發佈日期: 2014.10.26 發佈時間: 上午 1:34
剛剛才看到底下這個消息。高雄有個影展,播放高達的兩部片:""阿爾發城"" 及 ""狂人皮埃洛"",還有波蘭斯基的 ""唐人街""。

http://goo.gl/B2E0fo

http://goo.gl/C44Fqp

在台灣,想看個像樣的電影,就跟撒哈拉沙漠裏找水喝一樣艱難;常有一種生命快要枯萎而死的感覺。

不過,高達的電影,絕大多數人恐怕很難接受,催眠指數應該會非常高。有些東西勉強不來,它似乎只屬於極少數異類,異於常人的物類。

異類一詞在此並無褒貶,純粹只是一種中性事實。就跟哲學一樣,如果不是極為異常的心靈思維,誰會去關注那樣一些問題?

有個好朋友,也是醫生,在國外做研究工作。他當年醫學院一畢業就出國念書,當他唸完準備回國當住院醫師時,我已經當了好幾年主任,換我準備出國。

他知道我並非走的傳統文人就業路線,問我出國動機,我給他回信,信上什麼也沒說,就只寫了狂人皮埃洛片尾那段沒頭沒腦的詩句:「找到了/永恆/太陽/融進海裏」。

他回信略為激動地說,""學術是很瑣碎的東西,學術裏不會有你想要的東西。"" 我沒回答。

兩年後,我給他看我寫的第一篇哲學論文。他給我回了一個字:EXCELLENT!於是我又問他:""那你仍然還認為學術裏沒有我想尋找的東西嗎?"" 這回換他沒有回答了。

陳真2014.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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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恆

陳真 2009-3-08

「找到了/永恆/太陽/融進海裏。」十多年前第一次學電腦打字,老師要我在螢幕上隨便寫些字讓她檢查,我寫下高達的《狂人皮埃洛》末尾這段無聲對白,摘自 19 世紀法國詩人Arthur Rimbaud的《永恆》。若說這詩在我腦海出現過一萬次,並不誇張。

最近回到英國,出國前夕好友請我看太陽馬戲團,劇名說是歡樂(Alegria),卻挑起我滿腹惆悵,只差沒有痛哭一場,如果還有來生,我願意再來一次生命,儘管命運不堪。看著女演員高空盪鞦韆,一來一往,彷彿她是我,我是她,不知該喜該悲。

《放牛班的春天》裏孩童唱著:「絕望深處有著光」;生命若非如此美麗,何來悲傷?似真若幻,多美好的一個夜,若時間就定格在這一刻,快樂便是永恆。

我特別喜歡盪鞦韆這一幕的《Vai Vedrai》那首曲子:曲調憂傷,卻隱含希望。世事充滿各種可能,前方有著你我看不見的千變萬化,或許深淵萬丈,或許虎豹豺狼,但我不畏怯。或許當我心有所屬,我便不再懼怕前景造化。

雖然看不懂義大利文,但我相信我聽得懂每個音符,看得懂每個影像。音符光影就像一種嘆息或讚嘆,它是一種感情,毋庸翻譯。

紀伯倫(Kahlil Gibran)說,你那滿溢歡樂的泉源,其實飽含淚水;快樂悲傷同為一物,僅隔著一層面具,迎面是喜,轉頭成悲。悲傷刻痕越深,越能感受快樂;悲歡一同攜手來到,當這一個與你同桌併排,另一個也正在你床上歇息等候。

阿莫多瓦說:「屈服吧,在人生的道路上。」我屈服了,於是我不再害怕,世事如常,悲歡本是一體。

甫去世的音樂家Richard Westenburg如此形容莫札特,他說,莫札特的每一個快樂音符都彷彿隱含著憂傷,而每一道憂傷,卻又包含著某種希望。Westenburg說,這提供了一種線索,讓我們看到莫札特作品背後那個跟我們一樣的「人」。做為一個人,我們都了解歡樂終將結束,卻仍懷著希望,縱然那個希望終究只是幻像。

英國最近下了數十年來最大一場雪,連續數周,白雪覆蓋大地,空間邊際模糊了,彷彿連時間也消失了界限,在我走過數千遍的校園中我竟迷了路,找不到圖書館方向。當夜來臨,天地仍是一片白。

歸途中,在某個街角,昏黃路燈在雪地上灑下錯落有致的一團樹影,美得不可思議,宛如神蹟。維根斯坦說,萬一這時有個科學家跑出來,說影子只是一種光線投射的短暫物理現象,它是假的、虛幻的。維根斯坦說,聽到這個「聰明人」的說法,令人不禁想大哭一場,彷彿有個很重要的東西從我們心裏頭破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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