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國前不會開車,也沒有車,來到英國才學。在英國開了十年十萬公里之後,算是車神等級了。但回到台灣,卻嚇到停在路口根本不敢動,因為前後左右全是車子與行人亂竄,毫無章法。第一次上路,從斗六開回台南,只敢開省道,足足開了三個多小時。
幾年之後,我變成台灣版的車神,斗六台南一小時就到。這回狀況倒了過來,將來我若再回去國外開車,恐怕會馬上給抓到警察局。我有個好朋友就是這樣,他來英國沒幾天就被警察抓走,還開了庭,認了罪,繳了一大筆罰款。
在英國開車,每天不斷敬禮比手勢,對其它車子的禮讓表示感謝。在台灣,我也經常很想比手勢,不過是比中指,只是不敢比,因為我怕被人砍。
英國許多十字路口沒有紅綠燈,只在路口中央畫個圈圈叫roundabout。很簡單,只有一個原則就是左車讓右車先行。有時四個路口剛好都有車,你讓我,我讓他,他又得讓你,讓到大家全都不敢動,僵在現場。若在台灣,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直接加速就衝過去,哪管你什麼左邊讓右邊。
在我念小學的六零年代,隱約記得當時一些大學聯合發起一個文化自覺運動,倡導公德與秩序,因為台灣人水平太差了。
慢慢長大後,陸陸續續還是會聽到類似的一些反省聲音。可是,這二十幾年來,政治取代了一切。說政治其實不正確,應該說是選舉與意識形態掛帥,八卦掛帥,庸俗名人掛帥,爆奶爆紅爆夯掛帥,全屬蒼白虛幻與造假,卻主導了一切思維與言論,再也沒有人講什麼公德與秩序了。
事實上,即便是甘地轟轟烈烈的不合作運動,運動的主要成份十之八九仍然還是著眼於紮紮實實的生活血肉與種種文化道德與民族性反省,例如公衛與秩序,例如不平等階級與宗教問題種種。
五四運動也一樣,因政治而起,卻實質著眼於文化、價值與思維。即便黨外運動的初期及前身,例如文星雜誌及柏楊李敖殷海光,也一樣是論虛談實,虛指概念思索,實則論談生活與文化現象之病理病因。
很快地,一切全走了樣。選舉來了,民主來了,暴利權勢來了,於是蚊子蒼蠅也全都來了;選舉掛了帥,愛台灣掛了帥,本土掛了帥,人民至上,我是人民,只要人民喜歡,有什麼不可以?一時之間,全是爆奶爆紅,要不就是永不間斷的抹黑造謠挑撥族群仇恨與污名化。
何止文革,實與瘋狂無異。文革好歹還講出一番打倒走資派,打倒西方帝國主義的道理來。但時下的台灣卻只認旗子,顏色對了就一切都對,不需任何理由。
至於什麼公德與秩序,誰還鳥那些小玩意啊?咱們幹的都是大事業大運動大改造大反抗,一堆空話。
殷海光感嘆自己是五四末期人物,隨風飄零。但五四末期總好過咱們這等不需大腦、沒有心肝的所謂民主時期,活這島上真不容易,身心靈都是煎熬。
陳真
發佈日期: 2014.10.25
發佈時間:
上午 3: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