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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真 發佈日期: 2014.09.02 發佈時間: 下午 6:21
世事流轉,""中國崛起"" 這樣一個口號,早已從將來式變成現在進行式。中國人很喜歡說 ""21世紀是中國人的世紀"",我也希望如此,但如果這只是意味著錢多,那恐怕只會是一場惡夢,而非美景。

兩岸同胞水平差不多,都很可怕,缺乏公德,私德更是令人不敢領教。同樣的問題,從一百年前講到現在還在講。柏楊寫的 ""醜陋的中國人""於今讀之,依然完全適用,兩岸三地都一樣。這樣一種民族,如果居然成為21世紀的王,那其實就像從人類進化為猴子的感覺差不多,反方向演化。

錢人人愛,我特別愛得不得了,滿腦子想著錢。這世上,為了致富,只要能換成銀子,什麼都能賣;馬龍白蘭度說,咱們都是娼妓,市場之上,鎂光燈之下,連個性也能變換成一種藉以換取權力與利益的商品。但世上總該還有些東西是 ""非賣品""。

少林寺不是一座廟嗎?但它似乎越來越像一家公司而不是一門宗教了。我反倒在市場上還看到一些具有宗教味的人與事,例如呂楠就是一例,J.D.Salinger也是一例。寫得好不好、拍得好不好是一回事,重點是,他們不為買賣獻身。

這並非鼓吹反商,這只是說,商品畢竟不是一切。有些東西理應在市場之外自成一局,獨立運作,好比說知識,好比說情感,好比說任何私密之物。

在祖國特別容易有這樣一種哀愁:有些東西快速興起,有些東西卻也同樣迅速地淪喪。一百年後,假若有另一位作家也寫出一本 ""醜陋的中國人"",我估計內容應該跟柏楊所寫,大同小異。

相對於中國崛起,有一說歐洲正在沉淪之中。很有可能在若干年後,洋女子看到咱們黃皮膚的全都得自動發出尖叫;來到夜店,大家搶著跟你搭訕;白人結結巴巴學著我們的神情模樣講著中文,以擁有中國某種地方腔為榮。這事若成真,但願那不光是因為我們錢很多或武器很強大。

陳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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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林寺徵總監 文字好會英語

中央社

2014年9月2日

(中央社台北2日電)大陸嵩山少林寺又要徵才!這次徵求媒體總監和主編,條件為文字功底紮實,兼具英文溝通經驗,有新媒體實戰、營運經驗者優先。應徵者不用出家,薪酬面議。

少林寺還期盼應徵者對中國傳統文化有認知、能踐行,並對少林文化傳播與發展有職志。

澎湃新聞網今天報導,河南媒體人聯盟的微博帳號「豫記」昨天發布消息指出,少林無形資產管理公司及「少林禪修中心」招聘媒體總監、主編各一名。

河南少林無形資產管理有限公司是中國大陸嵩山少林寺全資所有,負責少林寺的社會性事務。

少林無形資產負責人說,如今要做的網站和少林寺官網不同,這個網站重點是文化上的交流,更多與居士等互動。

少林寺此次招聘引發了不少網友調侃。

微博帳號「天中網」說,少林寺這次招聘「身處傳媒圈,身邊全是肌肉男,吃的是素食,說的是傳統文化,對接的是全球資源」。

微博名為「賈良文」的網友說,「距上市是不遠了!釋永信董事長加油哦!」1030902
隆誌 發佈日期: 2014.09.02 發佈時間: 下午 3:57
或許不必把攝影想的那麼花錢。大學時代,周末常跑去看攝影展,看著一幅幅由單眼相機所拍出的美麗照片。再摸摸口袋,永遠沒有足夠鈔票。然而前幾年和一位玩攝影多年的朋友閒談,他拿著一張剛印出來的相片。他趁出差到上海的時候,空閒時,帶著簡易型數位相機到處拍。那張相片的構圖很簡單,一位老人坐在被劃為拆遷的老房子前,隔街就是嶄新的社區大樓。畫面非常簡單,但是卻訴說著上海變遷的故事。那時起,突然有所了解,攝影不再於器材的昂貴程度和鏡頭數目的多寡,最重要的是如何由瞬間畫面說故事。呂楠的作品,不靠強烈的畫面對比性,著重故事性。這幾天一直反覆看著各位所貼連結的照片,心情不一樣,感受都不同。同一張照片,有時深表同情,有時卻羨慕。猶如看畫展一般,同一作品,不同時空環境帶來不一樣感受。
陳真 發佈日期: 2014.09.01 發佈時間: 下午 8:32
以國大舉徵收土地 激起國際反彈

【台灣醒報記者范捷茵綜合報導】

以巴停火協議才通過5天,以色列便宣布徵收巴勒斯坦人的土地,雖然以國軍方強調,並非意圖建設新的屯墾區,但此舉將嚴重破壞巴人領土完整,恐再度引爆兩國緊張情勢。美國與歐盟都持反對立場,要求以色列作罷。

以國3位年輕人6月遭綁架殺害後,以色列希望接管兇案發生地區,軍方民政局31日宣布,當局將徵收約旦河西岸伯利恆南部地區,把400公頃土地劃為國有,擁有土地所有權的居民,有45天向申訴委員會提出異議。

軍方強調,徵收的土地不會建設新屯墾區,只是延伸過去的屯墾區「亞隆史福特」,但《國土報》指出,兩個地方相距數公里遠。預定徵收區已有10戶以色列家庭,附近也有學校,而這群新移民舉雙臂贊成徵收計畫表示,在綁架事件發生後,希望軍方能增強屯墾建設。但此次徵收地上,原有5個巴勒斯坦村落,除了一般住家外,也種有橄欖樹等經濟作物,居民土地一旦遭強迫徵收,將無以維生,惡化巴人對以人的仇恨。

以色列民間團體嚴正譴責,此次徵收規模是30年來最大,勢必影響以國與巴勒斯坦的和平協議。巴基斯坦組織發言人強調,以色列此舉只會造成區域動盪,惡化戰後的和平狀況。而巴國代表談判員則希望國際介入,阻止以色列在西岸與東耶路撒冷的屯墾行為。

美國國務院聲明,美國立場堅持反對以國的屯墾政策。這次以國土地擴張,並無助於與巴勒斯坦的和平協商,美方視為無效,並希望以色列盡快收回成命。

對於以國擴張屯墾區的作為,聯合國與歐盟反對,認為以國違反國際法,也阻礙以巴之間的和平對話。雖然國際法庭2004年仲裁以色列屯墾移民違法,但《半島電視台》指出,約旦河西岸目前除了有240萬巴國人,也有50萬名屯墾定居移入的以色列人。
陳真 發佈日期: 2014.09.01 發佈時間: 上午 2:11
最近常想,一件事或一個作品的成就因素何在,也許是取決於:個性(或說天賦),強烈熱情,比誰都努力;最後最重要的是要看老天爺點不點頭,看你的命運或後天造化。

我應該給自己上面這段話加點補充。除了天賦,熱情,毅力努力及命運造化,也許還需要一個東西:勇氣。

維根斯坦相信:一個人一生作品或言行的份量,是由他所付出的勇氣來衡量。

勇氣當然就是取決於你得為你的作品或言行付出多少代價。勇氣這東西,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台灣社會很少看到什麼勇氣,窩囊倒幾乎就是一種台灣人的典型民族性了。特別是年輕一代,真是一代比一代窩囊到爆。他們不但沒有勇氣,反倒總是一窩蜂配合政治主流,總是搞一些什麼愛鄉愛國運動,就像蛆像蝗蟲一樣一大群,很可怕很嚇人,順我者昌,逆我者則抹黑攻擊之,努力糟蹋少數異己。

政治以外的其它方面,差不多也是這樣。總是以名利權位及鎂光燈做為人事物價值的衡量,少有特立獨行者。

我大學七年,操行永遠全班最低。這使我一直無法申請大多數獎學金,因為申請資格常有規定最低操行成績。畢業前的最後一年,我受不了,因為我需要獎學金維持基本生計。於是那年我在報上寫文章,提起操行永遠墊底這件事,我說,如果今年高醫再給我打低分,咱們就走著瞧。

沒想到我公開耍流氓恫嚇之後,果然有效,我的操行成績終於超過80分的一般人最低分數,成功申請到五萬元校外獎學金。

我的操行成績之所以年年墊底,有一個基本原因就是一周一次的全校升旗典禮,我不願參加。就算參加我也不願對國旗或銅像敬禮。我是個人,而且是個成年人,甚至還是個大學生,我不願像個蠢蛋那樣人家叫我對著旗子和銅像鞠躬我就鞠躬。依規定,升旗典禮一次不到扣操行零點五分。一個學期扣個十幾次下來,操行自然墊底。

不怕扣操行成績不需要勇氣,但在一個所謂莊嚴的千人集會中,當大家都在肅穆鞠躬或舉手致敬行注目禮時,你卻不動分毫,這多少還是需要一點勇氣。

因為,你周遭所有人都會敵視你,認為你有病,思想病態,人格病態,有時甚至會私下對你動粗或威脅,而且大家肯定會為這些來制裁你的人的英勇愛國行為而喝采;你是幾乎不可能有任何同伴的。

40歲以上在電影院看過電影的人,應該知道台灣電影院開演前要先全體起立唱國歌。即便等一下要上演A片也一樣。我向來不願起立。相信40歲以上的人應該可以想像,當大家都起立而你仍端坐椅子上會有什麼樣的後果。不用等國家來修理你,你周圍的人們就會紛紛出聲辱罵或丟東西砸你或甚至對你動粗。

於是,看電影變成一件很痛苦的事。為了避免衝突,我只好上廁所等國歌唱完再進場,以免常有衝突或人身危險。

這一類勇氣其實微不足道,因為它只是一時一地一種無關痛癢的作為,招來的後果也不過如此而已。

但是,聽從內在良知,堅持善念信仰,順服自己的天性才情,不從眾,不虛榮,不在名利權位面前匍匐前進,永遠直挺挺;即便面對一個極其渺茫的未來依然堅持到底,寧願承受永無止盡的各種荒唐的誤解、貶低、輕視與抹黑,但你還是持續走在自己所要走的那條路上。

將來,迎接你進棺材的,極可能是一身污名、一事無成,但你依然不從眾不折腰,為你心中所愛,哪怕只是追尋一個影像、一個詩句、一段思想或一個義舉,至死不渝。依我看,這真的需要很大很大的勇氣。

維根斯坦說,去除個性和勇氣,我的作品也將一無所有,毫無價值。

我始終相信維根斯坦對於勇氣的信仰,但勇氣這東西真是談何容易,你得忍受多少窩囊氣,忍受多少荒唐的誤解、嘲諷、輕視與羞辱,有口不能言,有苦無處訴,唯一能給你一點安慰的是那些真正了解你的愛人與知己。

當然,並不是說每一條理想之路必然如此艱辛,但基本上,美麗果實理應不會平白從天而降。即便上天賜給你美好天賦,你還是得要有勇氣專心一意持續去灌溉它。
鄭啟承 發佈日期: 2014.08.31 發佈時間: 下午 10:49
難怪,這幅用人肉堆成的照片我以前看過,這兩天搜尋呂楠的名字也找到這照片,我還以為我看錯了或寫錯了,怎麼會有這一張格格不入的照片,我心想沒關係,呂楠拍的就呂楠拍的吧,藝術家要拍啥是說不準的,雖然我這樣想,但其實心底還是因為這張照片給呂楠扣了點分數。可見我還是有眼睛的,對作品的好壞是有感覺的,作者本人顯然也很清楚。

這類的怪人似乎有個共通性,他的藝術性或美感或情感或虔誠,都指向了一個共同的身世,那就是他的孤獨,這孤獨似乎畫定了他一生的觀景窗,註定在這裡頭構圖、取景和按下快門,超出了這範圍,恐怕全得亂了。義大利導演 Giuseppe Tornatore 拍的 1900 (海上鋼琴師) 裡,一生都住在海上的男主角最後決定上岸,在真實的土地上腳踏實地做人,下船那一刻,看著一望無際的城市,心裡不禁慌了,男主角說鋼琴鍵盤只能有88個鍵,唯有這樣我才能彈出音樂,這麼廣大毫無邊際的一個鍵盤,我沒辦法彈,只有上帝才彈得動這個鍵盤。於是決定走回船上,最後與船一同毀滅,沉入大海。這片有些煽情,這導演的片都這樣,不過這一幕卻讓人印象深刻。

天才一詞,若要我們給個同義詞,恐怕就得選孤獨這個字。人們總是說天才因為超乎常人,於是難以被理解,久而久之就”變得”很寂寞很孤獨,這樣戲劇性的說法其實不大對,一個人的命運從受精卵開始分裂那一刻,恐怕就差不多定了。生物學上講基因突變,認為突變是生命得以演變,進而適應和存續的重要因素,而這一切都是隨機的,或說命定的。中樂透應該沒有人會不高興,但若能有所選擇,我想不會有多少生命願意被選中成為一個格格不入的存在,畢竟再怎麼孤獨,所有生命總是想貼近世界的。

台南有間巨大的媽袓廟,好友帶著我去拜拜過兩次。我喜歡拜拜,小時候家裡放了一尊小小觀音像,父子三人每天拜,有天我爸用野狼機車載著我們兄弟出門,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一路空曠無所遮蔽,雨勢大到幾乎無法前進,那時我還小,覺得很可怕,我爸說你們聽好,拜拜不只是個習慣,拜拜首重虔誠,如果你遭遇困難或心有所求,便要兩手合什,對著觀音菩薩說出自己願望,最後心中虔誠默念七聲觀世音菩薩,願望便能實現。我爸於是領著我們兄弟倆祈求菩薩把這可怕的雨收回,好讓父子三人能平安回到家,才剛念完七聲觀世音菩薩,天空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樣,斗大的雨勢瞬間消失,轉為一片晴朗。

我從此習得了這套魔法,長大以後失了家,觀音像沒了,我便對著自己的床拜,成了我唯一的廟,有著完全私人的一套儀式。廟大廟小並無差別,只差在是不是你的廟而已。我的廟很靈,許願幾乎從無不實現,但我知道上帝其實不只光顧我這裡,我是很樂意見廟就拜的,大小廟無論是佛袓或基督,只要走進去我總是行禮如儀,但台南這廟實在太大了,就像小鬼見著如來佛,不老實不正直的事做太多了,我在裡頭實在很緊張,拜是如是拜了,心裡卻在發抖,嚇得一身全是汗。連兩次去問事,擲筊問了半天總是問不出來,很尷尬,別人都一擲就有了,最後我只得請鈺錠幫我擲,才得化解。看來虔誠還是要看地點的,住小廟的在大廟裡可能還是有些驚慌。

小是小,但我因此可以理解人物所謂的大,這個大並非一般的尺寸意義,大指的是他自己有個完整的世界,這個大也許就是個用個性所框築出來的邊界,是一間廟,套句呂楠的話,好的藝術家其實是沒什麼自由的。陳真說一個好的導演一輩子只拍一部片,大概也是類似意思。有句話說在有限中創造無限,鋼琴自古就88個鍵,才88種聲音,但音樂卻不因此有了極限。
陳真 發佈日期: 2014.08.31 發佈時間: 下午 4:31
看來真的是很難買到。呂楠顯然是不太想賺錢。

多年前,一群大陸的藝術家聯手一起弄了底下這幅所謂行為藝術創作,在國外引起轟動:

http://goo.gl/2ACv8k

轟動之後,引來巨大名利商機,於是大家搶。作者之一呂楠做了出人意表的舉動如下:

http://zhidao.baidu.com/question/751695567690656124.html

我對呂楠不清楚,鳳凰網上略有耳聞,頗有個性。學姐剛找到他的本人照片給我看,長得很像電影裏的 ""小武"",很酷。

大陸很大,就像森林一樣,林子大了便什麼鳥都有。滾滾紅塵中,人的個性或個別性反倒比較容易保留。

小池塘就不行了,只養一種魚,遇到鎂光燈便花枝招展,依據幾項無聊定量指標與積分點數較長論短,勝者意氣風發,不可一世;敗者卑躬屈膝,匍匐前進。勝者敗者,一樣猥瑣。很少看到英雌好漢。英雌好漢若無出國比賽或取得某種社會地位,大家便會自動把你看成一條蟲,侮之辱之嘲之貶之,大可隨意為之。

有人說我美化祖國,其實我沒有,我只是說它林子大,什麼鳥都有。林子大了,怪鳥再怪,總也能找到屬於自己的一片天。我說的不是絕對值,而是相對於小池塘或甚至像台灣這種水族箱,價值單一而封閉,全然不知世界多大。

最近常想,一件事或一個作品的成就因素何在,也許是取決於:個性(或說天賦),強烈熱情,比誰都努力;最後最重要的是要看老天爺點不點頭,看你的命運或後天造化。

霍金要是在二十幾歲時一如醫生所預言兩年內就死了,如今誰也不知道霍金。維根斯坦在戰爭中誓言絕不殺敵,還好沒有被敵所殺而只成為俘虜瘦了一圈而已。要是當時死了,如今維根斯坦怕也只是存在於極少數親友同學的模糊記憶中的一個怪人而已。誰在命運洪流中滅頂,誰倖存,只能問蒼天。

底下是有關呂楠的一些文字,值得一讀。侯孝賢是對的,""人先要大,作品才會大。"" 我看呂楠這個人,確實很 ""大""。他說自己並不神祕也不沉默,比賣菜的還好說話。

底下第一個連結是香港的蘋果日報對呂楠的報導,非常值得一讀。怪人的怪,我看彼此之間似乎都還是有著一種同類的相似性。

http://hk.apple.nextmedia.com/supplement/culture/art/20131019/18469696

http://blog.ifeng.com/article/3077349.html

陳真
陳真 發佈日期: 2014.08.31 發佈時間: 下午 3:27
如果淘寶網沒有全部,有個方法是請台灣的簡體書店代訂。台南有一間若水堂,台大附近也有幾間簡體書店。訂這些應該不麻煩,只要有ISBN國際書碼。
鄭啟承 發佈日期: 2014.08.31 發佈時間: 下午 2:32
我用陳真給的網址上去看,好像只有緬北監獄一本可以購買,我已經寫信問這間映畫廊,看看有什麼方式可以和他們買齊四部作品。我和懷軒一樣,大學時開始對拍照有興趣,但從未學習過,也找不到伴,完全是自己亂拍一通。我的第一台相機就是數位相機,直到現在都使用數位。中途曾經使用底片機,但我沒耐心,我喜歡拍完馬上可以看到,所以用沒幾次就不用了。十幾年來拍了數十萬張照片,塞滿幾個大硬碟,可是沒有一張稱得上作品的,唯一拍得很好的是鈺錠,屬個人珍藏級。

我挺喜歡黑白照片,就像我喜歡泥土雕塑一樣。有時一種東西的侷限似乎才真正豐富了它的內涵,早年沒有彩色照片,但情感和美感並沒有因此失真,反而比彩色照片更有層次。雕塑也一樣,在我看雕塑品是完全不該上色的,現代雕塑發明了一個字叫作媒材,喜歡用各種奇奇怪怪的材料和顏色進行”創作”,大概覺得這樣比較酷比較炫吧,但我看雕塑只用泥土或木頭或石頭或金屬就夠了,何必如此花俏呢? 藝術這般,人亦如此,我很怕看到女生化妝,女生不化妝多自然多好看,把一些顏料塗在臉上在我看是挺恐怖的,還有人喜歡把手腳指甲塗色,常常看了都起鴨皮疙瘩,真的很噁心 (當然那只是我不喜歡,別人喜歡我沒意見)。

我說想要拍攝人與動物,不是只想拍些貓貓狗狗好可愛的照片而已,那些照片取得容易,人與動物的關係卻當然並不如此膚淺,如果只是想看看好可愛的照片那google一下就好了,不用自己拍。我想拍些什麼其實我也說不上來,若說得上來那也不用拍照了。這樣一種渴望和動機當然不是憑空而來,除了從小就喜歡動物,另一個重要啟發當然就是親係譜。親係譜已經歇業,但其實我常常看,總能喚起心中許多感動。

阿忠的那個網頁,呂楠的訪談很有意思,這人很鮮明,有個性,像個隱士,忠於自己的想法,恐怕是個從裡到外很難以動搖的一個人,簡單講是個怪人。

分享可愛影片一則,是所謂戰鬥民族光榮事蹟之一,搶救一隻太胖卡在洞裡出不來的土撥鼠,真的是太胖了,難以動搖。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MkJpc_e6WpE
柳春春阿忠 發佈日期: 2014.08.31 發佈時間: 上午 11:17
這是之前柳春春網站收錄的一篇呂楠訪談。

標題:創造生活經典 呂楠:我只希望作品活得比我長
作者:丁 曉蕾
原載:中國當代藝術數據庫

http://goo.gl/Wrr8ft
懷軒 發佈日期: 2014.08.31 發佈時間: 上午 3:48
陳真,我再貼一次

http://goo.gl/e9FmRT

可是可能因為原網址列中有中文,我怎麼貼都是這樣,從貼出來的聯結點進去會出現錯誤。或許可以試著搜尋Photoblog.hk,在該網站的內部搜尋中搜尋""呂楠"",就會出來了。標題是""呂楠《被人遺忘的人》拍攝 25 年前中國的精神病人""。今天看它首頁還有一篇關於隔離牆的攝影書的報導。

啟承,我貼的那晚就上網去找了呂楠的作品集,找了一大圈,ebay, Amazon都找了,就是沒找著,你要是找到的話,還請你通知一聲,謝謝。

剛上大學時迷上攝影到處去借相機(因為當時買不起單眼),當時已是底片的末代了,sony剛出了200多萬畫素的數位相機,當時已是驚為天人,比一檯基礎的底片機還貴,那時算是騷包貨。當時系上有個簡陋的暗房,會整天待在那的就只有我和另一個同學,還跑去照像館和老闆混超熟,只為了多挖出一些沖片的技巧。

攝影曾經也是我心裡的一個夢,但我俗辣,早早認知到我無法賭上一切,就只能是個夢拿來說說嘴。

懷軒
陳真 發佈日期: 2014.08.31 發佈時間: 上午 3:10
啟承,我不曾在淘寶網買過東西,但我聽說它每天至少一架飛機送貨來台,上面能找到你要的,例如:

http://tw.taobao.com/item/37524497763.htm?fromSite=main&spm=a1z10.5.w4002-5497327812.11.dv39Z5%2Ca1z10.5.w4002-5497327812.11.dv39Z5

其它幾冊應該也都有。但每一冊售價不一。緬北監獄490RMB,精神病人那一冊280。我是從映畫廊進去。

http://115.28.53.3/pub/pub_detail.action?request_locale=zh_CN&type=2&id=49978b69775e4affb5de57f10fa268c7

我網路搜尋功力欠佳,但依此線索應不難找到。

我看淘寶網是可以在台灣超商收件的。不一定要有人民幣帳戶。若真的需要用到人民幣,任何一家銀行都能網路購買人民幣。然後就匯過去就好了。

我帳戶還有兩三千人民幣,你要的話,我買給你啊,你不用再另外花錢買人民幣。

若能在超商收件應該挺容易的,若能貨到再付款就能用台幣支付;若須先付人民幣到對岸,你跟我說對方帳號,我再匯過去。

四本加起來理應頂多一兩千人民幣就能買到,不應該炒到一萬八人民幣,相當於台幣九萬了。除非其中有一兩冊絕版被炒作成天價。但該攝影集並不古老,應該還不至於到絕版成珍貴古董的地步。
陳真 發佈日期: 2014.08.31 發佈時間: 上午 2:23
這也是後台的東西。我不喜歡在後台寫,因為我不喜歡打擾別人的信箱;我沒那個膽,也沒那個臉。在這裏,至少不是我強迫你來看。

這類文字本不應面世,但後台既然都寫了,就也在這留個底。

陳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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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語言,更怕語言之外、隱而不宣的東西,人們只消一個眼神、一個微笑,我就馬上身受重傷,自慚形穢,無地自容。我特別能感受到語言小島之外那片無聲的汪洋;在那裏,語言無用武之地。你還沒開口,大海就笑了。

我常幻想,也許,唯一能擺脫這道痛苦宿命的東西就是死亡。死,可使大海平息,收起笑聲。

這些話很文言,翻成白話就是:除了說 ""我是男的"" 這話也許還足以取信於人之外,(幾乎) 沒有人會相信我講的其它任何一句話;那些說他相信我的人,若非自欺,便是欺人。我知道我的話語基本上只有娛樂功能;我的存在,無非就是笑柄。過去如此,現在如此,將來也勢必如此。也許直到死亡來臨,人們才會恍然,原來這一切並不可笑。

今天,在 ""宴會""上,學姊問我怎麼不去跟誰誰誰打招呼,他們不是應該也都認識你嗎?我搖頭說不要好了(我沒那個膽,我早已萬箭穿心,遍體鱗傷,犯不著往自己身上再多插幾箭。)說完,溜得比風還快,迅速鑽回洞裏,療傷止痛。

說起電影 ""Talk to Her"",阿莫多瓦說,""語言是治療無情與瘋狂的一帖藥方""。但在我來說,倒比較像冗長版的墓誌銘。我明白,我還沒開口,大海就笑了,但我始終還是抱著與話語共存亡的決心在說話。

學姊常問我,那麼多往事你不提,為何老提起童年家鄉的妓女們?

我在為數上百家妓女戶的台南神町長大。童年不知男女事,只知這些女生待我友善--美月、真花園、夜巴黎、夜來香...等等等,日夜倚立門口窗廉下,摳指甲,玩弄頭髮,無言站立。每逢放學路過,常喊我過去摸頭掐臉,問我學校事,遞上糖果餅乾。

時光一點一滴流逝,我慢慢長大,而她們卻逐漸老去,卻依然無言站立。我似乎越來越清楚明白彼此的身世。她們的存在,無非也是笑柄;語言對她們無絲毫用途。還沒開口,大家就笑了。比起她們,我要幸運許多,至少我還能給自己事先寫下墓誌銘,而她們生前死後卻一片寂靜。

百家妓院光景早已不可見,僅剩一、二,就在對面巷裏數十公尺陰暗處。每周回家照顧我爸,偶而還會看到她們,在屋子一角坐著,跟一般阿嬤沒兩樣。

沈從文有一回在船上見一妓女望著江面發呆,沈很感動,他說,""她們要能寫,能寫出多少故事來。"也許這樣一些人,才真正跟語言一刀了兩斷,徹底隔絕在語言島嶼之外,連個棲息之所都沒有,還以詩為鄉呢。

我知道她們年少青春滾落紅塵,早已無家人,就算有,也已失散失聯陰陽兩隔。半生紅塵,一生無人聞問。

把我從小帶大的阿桑就是其中一位。多病纏身,年近半百便被逐出,流落街頭無路可走之際,來到我家幫忙煮飯洗衣帶小孩,儼然母親,直到壽終。

事實上,語言始終沒有遺棄她們,只是以另一些形式存在。當年妓女戶門口,常有說書人。小桌一張,蠟燭一盞,一入了夜,便說起三國演義、西遊記、封神榜來;說到激動處,驚堂木往桌上一拍,眾人鼓掌叫好。

我的阿桑雖然連自己的名字也不認得,不曾接受任何教育,但她也許聽說書聽了千百回,聽到都能背了。在我還很小還沒上學的時候,她忙完家務,便把我當成唯一聽眾。我聽不太懂,但多少能明白故事裏的喜怒悲歡;說到激動處,見她臉上常伴隨兩行清淚。故事全屬神怪傳奇,我不知道在她訴說千回不膩的這幾道故事中,究竟能有哪些情節挑起愁懷。

我明白沉默致聖,聖美總在無言之境。但我倒也從不輕視語言,就像維根斯坦生前的唯一一次演講中的結尾所說:我知道這一切嚮往美善的言說依然毫無意義,但我這一生對之肅然起敬,絕不嘲笑它們。

陳真
鄭啟承 發佈日期: 2014.08.30 發佈時間: 上午 10:31
請問有誰知道哪裡可買到呂楠的攝影集? 我很想買,要正版的。博客來上沒有。有時候人紅了,要買他的作品很不容易。攝影集和書不一樣,書只要不印錯不亂改作者文字,隨便印都能閱讀,內涵都不變的,攝影集卻受印刷品質巨大影響著,好壞差很多,特別是紙張和校色,會決定攝影集的命運。

昨天搜尋 google,看到有人說在淘寶上呂楠的攝影全集已經炒作到 18000 元人民幣,有點太可怕,而且我沒有中國銀行帳戶,好像不能在淘寶上買。

至於我想拍攝的主題,我其實自己也說不上來,我前面說攝影主題已經想好了,我得修正一下,講這樣好像我是為了攝影而特別去構思或""想""個主題出來,不是這樣的,我只是長久以來特別容易受某些畫面所吸引,進而想要自己製造一些而已。就像有些人很愛吃美食,最後成了廚師,是不是好廚師一回事,一飽自個兒口福才是真的。

三個月前去了趟澳洲,有個行程在當地的一個市集閒晃,我對此好奇,每家店都不放過,其中一家店裡看到件小小雕塑品,寫明銅製品,但顯然是翻模大量生產,材質並不是銅而是常見的poly,只是塗色塗得和黃銅很像而已,我對這類工藝品製作有些概念,這一件成本應該不到400塊台幣,標價台幣3000,有點貴,但不買怕錯失機會,於是我就把它帶回了台灣。

這顯然是某間禮品公司的系列商品之一,包裝寫 Outback 系列,什麼是 Outback 我看不懂,查字典原來是澳洲內陸的意思。這作品是一個男人坐在一段樹幹上,戴了頂牛仔帽,有隻狗把前腳擱在男人的腿上,享受他的輕撫。這作品沒什麼,無甚藝術價值,我把這作品給幾位雕塑家看過,無一人露出特別讚賞或喜愛的神情。但喜不喜歡一件事物是不需要專家認證的,我對這作品特別喜愛,還好有買下來,因為看裡頭有張限量卡,全世界""只""賣一萬隻,我的是第九千多號,快賣完了。(一萬隻其實不叫限量,一千隻才叫限量)

雕塑品也許可以慢慢做,攝影就沒辦法這樣,若想拍些人與動物之間的關係和連結,可能就比較困難了。拍動物本身應該不難,只要有好的攝影設備,多些耐心和體力即可,我在澳洲見著一隻巨大的鳥從我頭上飛過,舉起相機立刻就把牠的英姿給擷取下來。拍人當然就需要些素養,但整體來說人的動作比較慢,還是不難的。但今天你若想抓住一些人和動物之間的情感或關係,難度多半就很高,因為這樣的關係必須是真實的,動物不會作假,恐怕只會給你一瞬間的機會。某個最好的瞬間,卻有著無數的角度,你能否剛好就站在那個完美的角度,聽起來就像買樂透一樣,得看上帝給不給你那張照片。

總之要拍好這類畫面很不容易,我只能想像,不確定有沒有那樣的能力。困難的恐怕還不只拍照本身,拍照難,但拍多些總會提高中獎機率,拍個幾十萬張總有一張可以看吧? 但攝影在我認知就像記者採訪或人類學家做田野那樣,大多時間都不是在拍照,而是花心力在交通、查詢資料、與公家機關周旋,以及與人的溝通上,需要無比的耐心和精力,可能還需要強健的體魄和一些防身能力,以免遭遇疾病和各種危險。

另外拍照不只是拍照,過去攝影師通常花兩分的時間在拍照,八分的時間在沖洗和修飾照片,現代也一樣,數位相機很方便,但你恐怕只有兩分的時間在拍照,八分甚至更長的時間要用來整理和處理相片檔案,所謂數位暗房,其中包含很多高科技軟體的操作,很傷腦力眼力的一份工作。

總之攝影恐怕就得像這位呂楠一樣,說難不難,但你得付出你的全部,才有辦法把它做好,而我的全部只能用在自己的基本生存上,不知何時才能再挪些給這攝影的夢了。
陳真 發佈日期: 2014.08.30 發佈時間: 上午 2:35
懷軒,你的第一個連結是空的。我用關鍵字找到其它連結:

http://goo.gl/JBd7Le

不知啟承的攝影主題是什麼?方便說的話,願聞其詳。
陳真 發佈日期: 2014.08.30 發佈時間: 上午 1:20
回到台南,經過學姊的一番開導與當面諄諄教誨,我明白了,特別要公開懺悔自我檢討一下。

學姊的意思是:我們在遙遠的千里之外不痛不癢地站個幾回,然後舞文弄墨一番;其實一點危險或壓力也沒有,但咱們自我滿意度還蠻高的,特別是董事長。但是,人家Pappe老兄卻得面對同胞的千夫所指(這點痛苦我能體會),但我卻只因為他的一篇文章寫得彆彆扭扭就拿它來開刀。這樣會不會太卑劣輕浮了。

我想了一想,的確也是,雖然我是拿 ‘’它‘’ (文字)而不是拿 ‘’他‘’ (他這個人)開刀,但如果我當下能體會到 ‘’他‘’ 這個人所做的以及所承受的,我肯定不會去批評他的文字。基本上,我是以人廢言,以人舉言的。好人文筆即便欠佳,文筆便是小事;反之,一個人即便寫得意氣流暢,若此人窩囊猥瑣,那我就根本不會去看他寫什麼或講什麼,因為毫無意義。

基於這樣的信念,有時學姊說要轉載哪篇文章,我會表明反對,因為那些文章的作者我認識,是一些混蛋,品行不端;我們不應該去表彰抬舉混蛋人渣的任何一個字。我不相信一個人如果品行不好還能寫出什麼值得聆聽的話語。

同理,即便Pappe老兄的 ‘’那篇‘’ 文字彆扭是一種 ‘’事實‘’,但我若意識到文字背後有個善良的人,我是不會窩囊到去嘲弄他的文筆的。就好像我認識黃紀男,我知道他承受過什麼痛苦,知道他的心裡的愛恨,我是絕不會卑劣到去拿他的文字來當負面教材的。就算要舉負面例子也該舉些人渣的文字才對,而不是拿一個具有真實感情但卻拙於表達的人的文字來說事,除非我根本沒去意識到文字背後是個什麼樣的人,才會不經大腦就拿來輕薄一番。

我之所以隨手拿來當例子,是因為最近才剛在百忙之中熬夜修改完他那篇文章,改得滿肚子氣,因為實在很彆扭,心裡想乾脆我直接幫你寫都要來得輕鬆些,實在太難修改潤飾。學姊說,一個人有真實感情,而且為之付出代價,但他也許根本不習慣寫這樣一種抒情文,這樣你就要罵他寫字彆扭,是不是很不應該。

學姊英明。這樣講,我就能理解,這樣的確很不應該。所以我應該公開表示懺悔才對。

不過,我講的其他那些意思依然成立,只是舉了一個不該舉的例。希望各位不要被我的不當舉例所影響而對該作者有任何不好的想法。長期以來,我始終相信我們應以人廢言,以人舉言。表達方式很重要,但我舉了一個不恰當的例子。
陳真 發佈日期: 2014.08.29 發佈時間: 下午 9:46
‘’伊斯蘭國:美國製的聖戰運動‘’ 已貼出在首頁。這文章很簡潔扼要地說明了ISIS和美國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主流媒體對此一關係很少著墨,往往只根據西方社會當下的政治需要去型塑某種高度簡化甚至不實的說法。強烈推薦一讀。當然,這只是我的個人推薦。
陳真 發佈日期: 2014.08.29 發佈時間: 上午 11:37
底下也是寫在後台,搬到這來給大家解解悶,看點熱鬧。

陳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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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講話酸溜溜,可否有誰可明確指出我在這些說法中哪個地方有所冒犯或犯了什麼胡說八道的錯?

這位Pappe寫的這文章,我的確看了覺得彆扭,難道連這樣也不能表白或批評?只因為他思想很正確很勇敢所以就給安上了神主牌不能不敬?他寫過什麼深沉厚重的文章不在我討論範圍,我只說他的""這篇"" 文章。我們即便崇拜哪個導演或作家或音樂家,斷然也不會說他的每一個音符每一篇文字或每一個影像都不許批評,一批評就是 ""否定這個人的整個世界""?

況且,我要說的並不是這位 Pappe的這篇文字,而是說這一類語意貧乏、婆婆媽媽的文字,乃至幾乎包括所有人 (包括我之前所說的包括我自己) (但我是被迫如此寫東西)。我要說的是 (我實在很痛恨被迫得寫出這種措詞),就像幾千年來文言文盛行,大家講話之乎者也,彆扭得快便祕,好不容易胡適弄了個白話文運動,給文字多一點色彩;當今狀況亦然,有這麼一種功能不佳的彆扭文字取得唯一合法地位,於是使得文字逐漸失去它應有的豐富內在。

所有觸目可及的文字幾乎都是如此,當然也包括我自己(我這樣指控自己,盼望大家會開心一些,減少敵意),差別只是在於我因此感受到極大的痛苦。文字不該是這樣一種貧乏的東西;Martin Heidegger、齊克果及尼采,乃至於晚期的維根斯坦,都致力於提倡一種詩一般的文字,詩一般的生命存在狀態,企圖把文字、生命從黑白對錯的命題狀態,恢復到它應有的一種彩色、不具命題內涵的圖像狀態。而羅素及早期的維根斯坦及Frege卻反其道而行,特別是羅素,他夢想文字能一清二楚,精確地攜帶特定意涵,屆時如果訂國際條約或平常商家打契約就不用怕有含糊空間。

中、晚期的維根斯坦否定了自己前期的看法,他說這樣一種以命題為文字核心的企圖是荒唐且愚不可及,他說,""我的靈魂很疲憊"" 這樣一句原本被掃地出門的話語,理應有著它應有的合法地位。

各位如果覺得文字這東西怎麼寫怎麼好,我無所謂,我也從不打算去改變或影響他人的想法,我只是說出我的感受和渴望。

語言無非就是生命的影子,生命竟然被它的影子給捆綁在地上,動彈不得,天底下很難有比這更大的囚禁了。各位若無此感受,我沒意見,但我這樣一種批評或說法或表白,實在對任何人都沒有任何不敬,不管對方是好人壞蛋都一樣,都同樣受制於這樣一套具有極其有限波長、完全由命題決定語意真假值的文字模式。

至於懷軒,你別介意。我沒有聽眾,平常也只能對著書桌或電腦自言自語;之所以講這些什麼文字、生命的,純粹出於一種興趣和樂趣,一種誘惑,一種難以抗拒的熱情,而非出於針對任何個別人事物的辯解議論或反彈。我不是那種會浪費一秒鐘去做我缺乏熱情或讓我不愉快之事的那種人。學姊必然很清楚這一點。套一句王爾德的話,我的確可以抵抗一切,除了誘惑。

二戰期間,維根斯坦的學生 Charles Stevenson飽受教會及輿論攻擊,後來更被耶魯解聘,掃地出門,倒不是因為他提出什麼反戰思想,也不曾提倡過任何敗德言論,哪像羅素,真是嚇死人,整天幹幹幹,倡議性解放或什麼開放式婚姻。

羅素寫了 ‘’數學原理‘’ 之後,雖然仍然持續寫了許多哲學著作及救國救民的文章,但閱讀價值不是很高,其中許多甚至是找人代筆,掛他的名字發表以便暢銷賣座或藉以壯大左派運動。一個女學生問他:羅~老師~,倫家想問你哦,為什麼你好像很久都沒再從事學術活動啊?羅素說,小妞,妳想知道為什麼嗎?附耳過來。於是在女學生耳邊留下曠世名言:‘’因為我喜歡幹啊‘’。

維根斯坦說,羅素的著作應該標上兩種不同顏色,一種必讀,特別是數學原理那本千頁鉅著,維根斯坦說,所有哲學研究者都應該讀這書;但他說,羅素的另一類著作則應列為禁書。我倒不會要求查禁,只覺得閱讀價值實在不高。

跟羅素不一樣,Stevenson是個乖寶寶,不會提倡那些傷風敗俗的事,但他遭受的攻擊與非議卻不亞於羅素。最大的攻擊點就是emotivism(情緒主義),簡單說就是認為道德宣稱不具認知意義,概念空洞,它沒法提供任何命題,而只是展露一種情緒態度。

幾年前,當我還接受演講邀請時,曾講過類似主題,題目叫 ‘’道德的知識論地位(the epistemological status of morality)""。記得有一回在某醫院演講,主持人是該院領導,跟大家介紹說我今天要講的題目是用 ‘’非常有道德的知識‘’ 來討論 ‘’社會地位‘’。我趕緊澄清說不是不是,我是要講 ‘’道德‘’ (morality)這個東西在 ‘’知識版圖‘’ 上的 ""地位""。

好容易或好不容易,一兩個小時講完了,得到的回應似乎一片茫然,不知所云。這很正常,畢竟這些思維本來就沒什麼現實意義,它並不是在貶低道德,也不是要提出任何道德宣稱,它只是企圖理解 ‘’道德‘’ 這東西的的本質以及它與 ‘’知識‘’ 之間的關係,或者說,它是在探究:世界上究竟有沒有 ‘’道德知識 ‘’ (moral knowledge)這樣一種東西?聽眾一片茫然很正常,因為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講,這樣一些思索恐怕再無聊也不過,簡直是有病。

但是,時代背景如果拉回到二次世界大戰的年代,恐怕下場就不太妙。愛國情操高漲,道德口號不絕於耳,可歌可泣的愛國思維甚囂塵上,你不熱烈響應也就罷了,竟然還說什麼道德只是一種情緒,概念空洞,無關理性認知。當年的教會領導,就像現在的政客名嘴及御用學者們那樣,公開痛罵說:鄉親啊!你們聽看看,這些人講的話能聽嗎?這還是人話嗎?當大家為國家為鄉土為咱子子孫孫犧牲奉獻的同時,這些吃飽太閒的哲學家卻說我們所熱愛的道德,我們的理想,只是一種概念空洞的非理性情緒。

我總是懷著極大的恐懼和謹慎對外言說,唯有私下寫作、自言自語時,我才總算海闊天空。因為,講某些事很容易,講另一些事更容易,但也往往更容易招來痛苦和懲罰。然而,這卻只是我懷著極大熱情很想講述的 ""一門課"" 或 ""一本書"" 的前言而已,連第一章都始終還沒能翻開。

悲劇有許多來源,其中有一種來源恐怕跟表達與閱讀能力有關。我的表達能力欠佳,因此經常惹來許多禍端我也沒啥好抱怨,但有些時候卻是人們閱讀能力的問題。你得犧牲微妙,想辦法迎合人們的閱讀能力,不斷自我說明 ""我不是這個意思哦"" ""我不是那個意思哦"" ""我的意思是這樣那樣哦"",這就好像一個導演拍片,但他很怕觀眾誤解會惹來危險和痛苦,於是一邊拍,一邊在螢幕旁負責講解每一幕的意思,把圖像式的內涵,一概統統化為命題或布告宣言。表面上好像溝通好一些了,其實是越溝越遠,因為句子影像的波長變小了,你只能把一切硬是全擠塞進 ""可見光"" 的頻譜上來。人們的閱讀能力只能在某個極其狹隘的波長範圍內運作。

當時空不一樣,波長當然也會改變,但它往往就只在特定範圍內轉換而已。今天,當你提出emotivism,你不用擔心教會領導會對你發動攻擊或被學校開除。但這絲毫不意味著人們的閱讀能力和理解力已提昇擴大。也許將來有一天,當有人批評比方說鄭南榕不愛惜自己的生命時,他將不會因此招來鋪天蓋地的攻擊。但那同樣也不意味著人們的可見光頻譜範圍擴大,那往往只是意味著人們的光譜轉換頻道、換了個顏色,如此而已。同樣的悲劇還是會持續發生,除非我們的閱讀能力能有本質上而非特定頻道上的改變,從命題到圖像,從宣言布告到詩。

我常寫同樣的話,例如我常說,如果人們不願在閱讀能力上下工夫,那麼,給他一本聖經或可蘭經,無疑等於是給他一座火藥庫。以那樣一種閱讀能力,他將能從經典中找到懲罰無數不守教義的敵人之思想依據。你看那些基本教義派,豈是什麼壞人,他們只是閱讀能力可能有點問題而已,老是以為神明直接了當告訴他這樣那樣一堆命題式的教條,不可以這樣,不可以那樣,進而使他想要把這一切給貫徹始終到每個人身上。

我也常歌頌 ""in a sense"" ( ""某個意義上"") 這個詞。一個句子或一個段落,不可能全稱,不可能指涉一切,即便神也辦不到,你只能藉之表白 ""某個意義""。這個 ""某個"",理當微細而精妙,而不是努力讓它粗糙粗暴地涵蓋一切。

例如我常說我喜歡R.M.Rilke及北島和濟慈等幾位詩人。他們的詩作我幾乎統統都有。但老實說,十首恐怕有七首我不喜歡。特別是他們的那幾首眾人朗朗上口的名詩,我更是不喜歡。即便是莫扎特也一樣,他的許多作品我也沒感覺。有時我甚至會想,這些人是不是曾經很缺錢,所以有時就顧不了品質亂創作一通了。例如Rilke,特別如此。他窮怕了,整天努力迎合市場、名人,四處毛遂自薦,寫一大堆不痛不癢的昏庸詩。導演當然也一樣,我還蠻喜歡陳凱歌,但是看了他的什麼 ""無極"",馬上把這部幾百元買來的DVD丟到垃圾桶。

我不是說我的評價一定是對的 (媽的我又被迫在自我說明了),""評價"" 本來就無對錯,也許你看 ""無極"" 看了很開心,那我沒意見,但在我看來那就是大爛片。可當我說這是一部空洞貧乏的大爛片時,就只是在 ""這個"" 意義上來講,而不是說陳凱歌的 ""所有"" 電影全是垃圾,更不是說陳凱歌是個大爛人。

也許你會覺得,明白這層道理有何難?但它就是很難。如果你讀過維根斯坦,你會注意到他的文字經常出現類似大寫 ""THIS"" 的強調,有時還弄成斜體字,就是要讀者注意喔:我是在指 ""這個"" 東西, ""這個"" 意義。

當年的教會領導,或每個年代的教會領導,如果都像現任教宗這樣有著良好的閱讀能力,我看歷史上被教會迫害的亡魂會減少很多。當年的教會領導,理應平心靜氣先弄懂人家Stevenson是在說什麼再來發動攻擊也不遲。例如指稱道德命題是假命題, ""概念空洞"" 或 ""缺乏認知意義"",這只是在描述一種有關知識本質的現象,而不是說道德都是騙人的啦,這根本是兩碼子事。你聽一首音樂,很感動,雖然歌詞一個字也不懂,你仍裝滿了眼淚瓶,但你難道是被一組命題、透過某種認知程序而感動?應該不是。你只是被某種詩一般的東西給挑起了某種情緒態度。

你看一朵花、一片雲,乃至一陣風,很美,讓你不禁悲從中來,難道你是在花裏雲裏認知到什麼知識因此感動?當然不是。

這些說法,你當然不一定要認同。這只是哲學上有此一說。有此一說的由來自然是跟自然科學的興起有關,帶來一種邏輯實證思維,企圖給知識畫下一個應有的範圍。你不認同倒也罷了,但可別搞錯別人的意思。

我剛醫學院畢業不久,有一回,寫了一些文章提到社會建構論,亦即知識是一種社會建構的產物,它不是單純的發現,而是相當程度是被發明的。我還提到精神醫學同時負有一種社會控制的功能,負責鑑別好與壞、正常與異常,藉以維持社會運作;我說,究竟它是在治療bad或mad是有爭議的。想不到這些文章和我這些話,有一天流傳到某個醫學大老的耳朵裏,高聲痛罵說我胡說八道妖言惑眾,還說我這種人怎麼當醫生?

那是台灣最核心的精神醫學機構之一,這位大老的反應,在當年是具有相當代表性的。我原本還打算去那地方任職,想想還是算了,我還是窩在鄉下小醫院當我的 ""一人主任"" 比較愉快。

這些什麼社會建構、社會控制的想法,不過老生常談,無甚希奇。這樣一些想法,如果是在20年後的今天拿出來講,應該不會再招惹來這種反應和懲罰。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們的理解力和閱讀能力提昇擴大了,這只意味著某些東西進入了特定頻譜,取得了能見度和正當性。就好像三十年前,學生普遍反共兼忠黨愛國,三十年後的今天,學生還是一樣普遍反共兼忠黨愛國,差別只是波長移位,換了另一種顏色而已,但其封閉與單一本質並無絲毫改善,甚且變本加厲,可見光的範圍簡直萎縮到只剩下一個點,一兩句特定口號,其他一切統統在視線之外,而且動輒視之為敵。

最近不是露西很熱門嗎?也許電影講的有點道理。要是人們的腦力可以提高幾個百分點,世上諸多爭戰以及因之而來的悲劇和痛苦將會減少許多。所謂詩能救世界,也許就是這個意思。我對概念、對命題、對資訊的信心,遠遠比不上詩。前者只讓我們 ""知道"" 事情,後者卻讓我們看見那不可見的影像、聽見那不可言說的聲音,感受那非屬於我們自身的感情。那些掉落在特定光譜波長之外的東西,也許可以讓我們看見一個比較接近真實的生命與世界。

沈從文墓碑上刻著一段他自己寫的話:""照我思索,能理解我;照我思索,可認識人。"" 也許萬物生命之中,除了愛,沒有比理解更重要的東西了。

對於戰爭,對於人世悲劇,我總想促進一種真實的理解,但卻始終事與願違,反而帶來更多誤解;有時難免會有一種很想回到私人世界的強烈衝動,徹底與世隔絕;彷彿言語已到盡頭,再無一字可說。

沈從文生前飽受誤解,大半輩子身上揹著一個學術紅人郭沫若御賜的 ""黃色作家"" 稱號,連妻兒都不以為然,看不過去,甚至看不起;社會在進步,黨國在進步,而你卻如此落伍不長進。臨終時,旁人問沈從文有何遺言,他說:""我對這世界無話可說""。

陳真
鄭啟承 發佈日期: 2014.08.29 發佈時間: 上午 10:16
懷軒介紹的這位呂楠,讓人印象深刻,以我的標準可以算世界頂尖了,這人很特別。攝影和其他的藝術比較不一樣,需要大量擷取素材,其中只有數百或數千分之一稱得上作品。既以量取勝,攝影技術本身佔不了多少成份,恐怕一個人願意投入的情感和時間和心力才是重點。若此生有機會,我是很想成為一名攝影師的,一直很想拍些好照片,如果條件允許,真想到中國或澳洲這樣的大地住個五六年,全心投入拍照,拍個幾十萬張總有幾張可以看吧? 事實上我連主題都有些眉目了,可惜各種條件都很難達成,只能想像。
懷軒 發佈日期: 2014.08.29 發佈時間: 上午 5:26
朋友貼的""呂楠《被人遺忘的人》拍攝 25 年前中國的精神病人""

http://goo.gl/pU9Ev9

文末說攝影師呂楠曾說「醫院外面才是精神病院,裏面倒像教堂、寺廟、修道院,極為寧靜」。精神上,我們的現實大概真的如此,看到這句話都淚奔了我。
http://www.tibet.cn/2009jrb/gdfw/201012/t20101223_792553.htm
陳真 發佈日期: 2014.08.28 發佈時間: 下午 1:36
底下這些是在後台所寫。起因於我在停火聲明中漏掉了 ""不會"" 兩個字:確保武器(不會)流入巴勒斯坦。我看到這個遺漏,原本想改,但想想就算了,想說總不可能有人會以為以色列要求巴勒斯坦進口更多武器來打自己。不過,後來從善如流還是改了,添上 ""不會"" 二字。

底下所談,無非就是戰爭,戰爭的一個原型,十分重要,至少對無處容身的怪人們很重要。

陳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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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想過這一段可能語意有誤或曖昧,但後來想說上下文不可能誤解所以就沒改。但我還是把它改一下好了。現在人在外面,回家再改。

所謂上下文,意思是說,從整個文章來看,自然不可能有人會以為以色列希望巴勒斯流入更多武器以便對以色列發動攻擊,所以讀者一定會看得出來這是筆誤或語意上的疏漏或曖昧。

我發現之後並沒有想修改是因為我想不會有人誤讀。它只是產生語意上的曖昧,而不是產生明確的反意。

比方說我若造句 ""警方大幅擴編人力巡邏邊界,確保毒品走私的問題"",這話有點噯昧,從表面語意上看來似乎是在確保能走私毒品,但警方怎麼可能擴編人力去確保毒品能多走私一些?

語意不在於字句本身,而在於整個上下文,因此我就想說算了,懶得改了。

上下文常會有所省略但不致於產生必然的誤解空間,如果要詳細寫,當然要寫說 ""確保毒品走私的問題 (獲得改善)"",但是這個 ""獲得改善"" 有點畫蛇添足,若把它省略似乎也不至於產生反意上的必然誤解。

剛剛去看露西,因為長久熬夜,腦力剩下大約2%,腳底浮浮,在廁所差點 ""沒"" 摔一跤,或是差點摔一跤。這究竟是有摔跤還是沒摔跤?有沒有個 ""沒"" 字,其實意思都是指的沒摔跤,差一點。

亂七八糟的台南交通之中,我開了一小時車,好容易來到戲院,或是好不容易來到戲院,其實都是很不容易的意思,從上下文就能看出來。

有人也許會說露西女主角好不可愛啊,或是好可愛啊,其實意思都一樣,都是好可愛的意思。

確保武器流入(的問題),自然就是指的確保這問題能獲得控制。

醫生對病人說:""你要好好抹藥膏哦,確保青春痘又復發。"" 意思當然不是確保你復發長更多青春痘,而是確保復發的事 (獲得改善)。

如果這文章是我個人的文字,我就不會去改它了,因為人是活的,文字也是活的,文字上有點曖昧倒也不是什麼壞事,一清二楚常讓我感到難受。但這文章畢竟是以團體名義寫給大家看,自然是明確一點比較好。所以我就多加上 ""不會"" 兩個字,變成 ""確保武器 '不會' 流入迦薩""。

文字語言在人們看是小事,所謂 ""小學"" 就是古人研究文字的一門學問,小小的一門說法,吹毛求疵的,沒啥用途,但我把它看得很 ""大""。

因為害怕誤解,同樣一篇文章,有時我會弄出兩種版本,一種是大眾版,一種是私人珍藏版。大眾版婆婆媽媽的,盡量寫得清楚,盡量避免含糊或曖眛,盡量避免反語,盡量刪減容易誤解之表達方式或容易被扭曲的說法,以免越說越誤解。私人珍藏版當然就海闊天空任我遨遊了。

文字語意還只是小事,若涉及內容物的,恐怕才更難有自由表達空間。例如我有一些不道德講座,鼓吹敗壞善良風俗,越敗德越好,離神聖似乎越近。但這類東西還是少說為妙,寫了自己看就好。

齊克果鼓勵基督徒離開教堂,去街上和流氓鬼混吧。像這種敗德言論能寫嗎?還好那個年代沒有網路,沒有一大票可怕的網友,要不然我看齊克果也很難齊克果而變成奇異果,酸酸甜甜什麼話也不敢說了。

如果大家不介意,容我說點沒什麼公眾意義的真心話。最近不是請涵文翻譯一篇Pappe的文章嗎?我看了原文之後跟學姐說,哇!這個人寫東西怎麼這麼彆扭,婆婆媽媽的,讀起來挺難受,記流水帳似的,很僵硬;表面上修辭性很高,但承載的語意卻十分僵化貧乏。這類文字讀久了,恐怕會便祕影響消化吧我覺得。

我對此人自然沒有貶意,純粹就文字來講,與我八字不合;我們看待世界的方式顯然不一樣。

這篇停火公告,我不是引了北島一首詩嗎?有人說這是在寫什麼碗糕,有看沒有懂。但這詩在我心中盤旋恐怕不下一百萬次,常使我熱淚盈眶。咱們千言萬語講不出一點意思來,人家短短幾行字卻道盡人世滄桑。

當然,拿Pappe和北島比,有失公平,畢竟文體不同,一個是政治公開信,求明確,一個是詩,任逍遙。但文字也許是這樣一種東西,不論拘束明確或逍遙,總該有點言外之音,弦外之意,或說它總該承載多於表面所承載的意涵,這會使得文字產生一種趣味,獲得一種帶來物種變異的可能性。

講這樣當然不是說我很會寫,我寫的跟Pappe先生差不了多少,但雖寫不來,多少能識其物,知道文字的各種長相、氣味與模樣。

一般所謂言論自由我不是很在乎,比方說,綠色生物及其黨國思維,對之不能不敬,否則會有很可怕的後果,那咱就學習當啞巴或假裝尊敬好了,無所謂。

但有一種言論自由的侷限我很難活,就是表達方式或表達形式。說 ""什麼"" (what) 是科學,但 ""怎麼"" (how) 說卻是藝術;恰恰是後者才是重要的,也就是說,形式比內容更重要。

一種形式就是一種世界,一種土壤;你要種什麼水果無所謂,但這水果將種在什麼樣的土壤上才是重點。當土壤萎縮到只剩一種兩種,即便園裏種滿了果子,也一樣是很悶的一件事,因為它缺乏更多的可能性,事物變得貧乏而甚至可鎖定,生命亦如是。

不好意思,我向來害怕以主觀之物騷擾他人信箱。藉機說兩句肺腑,下不為例。

少了 ""不會"" 二字,本來就是個遺漏,我不是故意要這樣寫。只是當我後來自己發現時卻不想改。經大家指出,我才想說好吧,那就改了。

誤解往往不是來自字面,而是來自字面以外。眾人的閱讀習慣也好,對文字的理解力與敏感度也罷,有意無意給表達形式侷限在一個極其狹隘的範圍。誰要是想給文字裝上翅膀,就得先在眾口一聲中墜落地面。

美國當年在日本投下兩顆原子彈之後,因為過於殘酷,世人一片反戰之聲,但維根斯坦卻說 ""這些混蛋軍頭這回總算製造出一個好東西""。

還有,我常舉的一個例,羅素興沖沖要去參加反戰座談會,呼籲善待戰亂兒童,在路上遇到維根斯坦,問羅素匆匆忙忙去哪呀?羅素告之去向。維根斯坦搖頭說:""看在上帝的份上,別再做這些事了""。羅素老羞成怒反問說,""難道你要我呼籲世人虐待兒童?"" 維根斯坦說,""那也總比你現在所做的事情好。"" 羅素氣炸了,事後逢人就說起這件事,大罵維根斯坦荒唐。

但我相信羅素不是笨蛋,他明白維根斯坦的意思。他曾經說,他一直很感動,""世上居然有人那麼在乎我究竟是不是一個好人"",那個人,指的就是維根斯坦。

羅素可以理解維根斯坦,但其他大多數人可不一定,例如有不少人至今仍把維根斯坦視為 ""反人權"" 的一個代表。如果事情要這樣理解,齊克果可慘了,簡直就是黑幫混混的代言人了。他不但鼓勵大家要跟他一樣向下沉淪,不好好工作賺錢,而且還鼓勵大家到街上和流氓鬼混。另外還講一堆離經叛道的話,礙於齒度,不便舉例。

但維根斯坦卻說齊克果是 ""聖徒"",說他是 ""十九世紀最偉大的哲學家""。但要是當時有網路,齊克果恐怕就得變奇異果了,你能想像人們會怎麼攻擊他。

我膽子小,公開在外的文字全屬鼓吹向上提昇,健康有活力,字斟句酌,不敢在文字表達上造次。如此謹慎都已誤解重重,哪還敢微妙地說,哪還敢像Martin Heidegger講的什麼尋找人類詩意的共同家園、詩意地活呢,只能盡量粗粗地表達。

於是,人與人約莫就只能在一個非常不詩意的溝通管道中有溝無通。所謂溝通,往往就像在交換名片那樣一種層級,彼此交換經過徹底侷限與壓制的乾枯資訊,因為大家都很害怕成為異類。即便想造次者也得敗下陣來,寧可把警總請到心裏頭坐鎮,負責檢查自己的言論,文字思維於是失去一種應有的彈性與飛行功能。要不然,可有你受的了。

即便我如此小心,都似乎永遠只能反覆講那三句話:""不不不,我不是那種人"",""沒有沒有沒有,我從來沒有那種想法"",""不是不是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久而久之,懼人症越來越嚴重,於是我便成為獸類,只能住進洞裏,晝伏夜出,趁人類不在時才敢探出頭來,找到一種神氣。你看深夜四下無人時,街上常有一大群流浪狗好像在開party似的,個個有生氣,挺尾昂然,約莫就是那種神氣。

在天羅地網般的思想侷限中,我以為,寫錯字,不管有意無意,如果它無傷大雅不影響世界和平,這麼一丁點其實微不足道的 ""寫錯字的自由"",理當是應該有的。

我這一說,也許往後給巴勒網翻譯文章做校訂的人這下連錯字也不敢改了,但我不是那個意思。錯字不改,校個啥訂?

我只是在講一種文字的滄桑,一種軌道運轉的無可奈何。

行星逸出軌道就會變流星,一會就滅了,但在滅之前,卻照亮了黑夜的天空,哪怕只是一點微不足道的光芒。我相信生命的諸多可能性是在這樣一種脫軌中誕生。


文總是如其人,與學科訓練無關,跟他怎麼看世界有關。

人與人之間,潛藏不同的隱喻,像個密碼一樣,透露某個言外之意有關氣味的祕密。

我看不出 Pappe 這文章哪裏厚重,他要講的,一句話就該講完了。

我要說的是一種表達 ""形式"" 的諸多可能性,跟 ""內容"" 無關,一點點關系也沒有,跟作者是好人壞蛋當然也一點點關系也沒有。

一篇充滿邪惡思想的文字,也有可能同時充滿詩意。因為前者是內容,後者是形式。恰恰是後者才是我關切的,而非前者。但我們卻喪失後者的一切空間,把文字變成一種枷鎖而非翅膀,把我們困在地面上動彈不得。

別人怎麼想的我管不著,但我自己卻是對此一 ""失語的困境"" 感到痛苦不堪。

我看大家的日誌寫得挺有詩意。讓我玩味再三,看不出來巴勒網還一堆詩人吶。

我只是否定世上幾乎所有文字只能以這樣一種合法形式出現的現象,其它形式幾乎全不存在了,像恐龍一樣滅絕了。跟Pappe這個人一點關系也沒有,跟他的內容也一點關系也沒有,跟世上這個幾乎唯一合法的文形式才有關。

我也覺得我要講的一句話就該講完了。這意思並無貶意。但某個獨霸的合法形式卻強迫我們必須用很多字來傳達一個理當一句話了結的想法。

人的耳朵、眼睛只能接收某個頻譜波長的範圍內的聲音或影像,萬一有個聲音或影像掉落在這個頻譜之外,他就被迫得把自己擠到特定的波長上以便現身或現聲。可當他被迫這樣做時,他已失去原貌。

某個意義上來講,各種表達形式就如同各種氣味一樣,理當平等,但實際則不然。主流的,合法的,獨尊的,你很難對之有所不敬,更不用說質疑了,但另類的,邊緣的,碎裂的,任誰來打它一把,大家都會覺得好像是應該的。

人們說:""說吧,說出你的祕密吧。"" 可這秘密從何說起?除非,除非大夥給他一個形式,一段應有的波長,然後話語才有可能說出。

有些人生前一個字也不曾發表,但他實際上卻寫了一堆,拼命寫寫寫,企圖跟人們溝通。但這可能性逐日在消失中。失語的困境帶來一種巨大的痛苦,就像鳥不能飛,困於籠中一般,只能學習在一定的軌道上學人踢正步。大夥都踢得好開心,但你得明白有些物種沒法那樣踢正步,姿勢略有不對,不勞人們糾正,牠自己都會感到一種身為異類的羞愧與恐慌。

陳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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