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之前的Lewis)
我的記憶力顯然還沒有退化得很厲害,二十多年前讀過的東西現在還記得,那些話的確是C.S.Lewis 所講. 出國前,連Martin Heidegger是誰都一無所知,他講的那句話卻一直在腦海裏迴響: ""為什麼總是有東西存在,而非空無一物?""
C.S.Lewis是這麼說: ""上帝並不是要讓我們快樂,而是要我們愛與被愛,正如玉石須經雕琢一般,而痛苦便是祂所使用的工具.""
做為一個享樂主義者,其實我並不認同這些話,或許C.S.LEWIS也根本不是那個意思. 因為那聽起來好像上帝有著某種虐待狂,只是要我們痛苦地 ""成材"" 而不是要我們快樂.
我倒是認為,快樂不管有多少形式,痛苦永遠都在背後埋伏著. 所有快樂都註定要以悲劇收場. 你今天的愉悅,從第一秒鐘開始,就註定總有一天要以痛苦收割它的結束. 所有快樂都是賒來借來甚至搶來的,總有一天連同本金利息都要一併歸還.
事實上,C.S.Lewis也曾這麼說: ""這是一種交易,你明日的痛苦,必定隱含著今日的快樂.""
或許換個方式說也一樣,你明日的愉悅滿足,總得以今日的痛苦做為代價; 就像一個銅板的兩面,世上不會有個銅板只有一面.
至於醫學上講的憂鬱快樂之類,全屬形而下,只是一些很表面的東西. 在某個意義上,它或許也很重要,但對靈魂而言卻無足輕重. 就像奧匈帝國(?)那位皇后(?)對她最鍾愛的女兒所講的話,她被迫得把女兒下嫁給一個混蛋政客. 結婚前夕,她對女兒說: ""我知道妳一生將不會快樂,我甚至也不期待妳能身體健康,但我只希望妳能照顧好妳的靈魂.""
去年在奧地利,我在偌大的美泉宮的某個房間裏聽到這樣一個錄音介紹,心裡十分感動. 我幾乎完全不懂歷史,搞不清朝代帝國與各項人物,也不知道這位皇后究竟在歷史上有何重要性,但我想,能夠講出這樣一些話的人,肯定不會是壞人.
我還在莫札特四歲時所獻唱的那個房間裏刻意多待了一會兒,十分感慨. 時間比所有人都偉大,它成就了一切,也毀滅了一切,在時間面前,萬物生靈都得低頭不語.
莫札特成年後還在這皇宮和那位傳說中害死他的宮廷樂師一起參加了一場作曲比賽,結果只得到第二名,輸給那位平庸的宮廷樂師.
最近有位好朋友說我還不夠豁達,因為我雖不顧生前,卻還想著死後,死後的平反,死後的認可,死後的的哀榮等等. 但我其實不是想著個人死後種種,而是想著時間,想著 ""我們"" 都死了之後,一波波的時間會創造出什麼樣的故事.
1997剛到英國時,還沒聽說誰在談Alan Turing,1998年,劍橋國王學院就在電腦室的樓梯間口把他的相片給掛了上去,兩年後,曼徹斯特也為他蓋了銅像,英國政府甚至公開對過去加諸於他的同性戀罪名與折磨表達了歉意,一個沉寂了半個多世紀的人,一個在生前大家避之唯恐不及,而下葬時僅有寥寥數人到場致意的自殺者,似乎逐漸又以另一種面貌顯現在人們眼前.
最近我還收到一封劍橋國王學院寄給校友們的邀請函(因為Alan Turing也是屬於這個學院),邀請大家於2011年某日重返校園,劍橋當局打算為Alan Turing舉行一系列紀念會與學術研討會.
我並不是說這樣子的所謂平反或世人之肯定是很棒的一件事,而只是說時間其實是說不準的. 它要是說得準就不叫做時間了. 時間洪流所流經之處,萬事萬物都得不斷改變它的形貌;就像大浪翻起波滔,捲走萬物,或浮或沉,沒有什麼公不公平或平不平反的問題.
我們並不是在歌頌任何個人,而是讚嘆或悲嘆時間的無情與偉大. 一個人的肉體生命再怎麼漫長也不過百年寒暑,但靈魂卻似乎可以跟時間等同,時間河流有多長,靈魂的語言和生命就有多長,或許就讓一切全隨時間而去吧,隨波逐流,便無時間內外之分,或許這就是永生.
陳真
發佈日期: 2011.01.07
發佈時間:
上午 3: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