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真
發佈日期: 2010.02.25
發佈時間:
下午 8:32
講存在的(existential),自己卻不在了,消失了,反流行的卻成為一種流行,捕手沒捕到人,反倒自己先跳下懸崖,亞歷桑那夢遊裏那個許下長生不死願望的新娘,卻比誰都快奔向死亡. 可見這世界腐蝕力有多強. 若非如此令人絕望,誰還想當隱士? 誰想墜崖而死? 如果這是一片海而不是水族箱,魚還會想逃走嗎?
沒有 "人" 的世界,沒有個性的時代,大家卻總能說上兩句孤獨,標幟著一種新賣點;正如齊克果和存在主義也曾像瘟疫大流行一樣. 這樣一種追求面目模糊的流行時代,交易鼎盛,賽事不絕,蛆類生物樂在其中,孤獨從哪來? 與其說蛆會孤獨,不如說那只是一種很形而下的孤單,只要派一堆蛆在身旁就不孤單了.
把麥田捕手看成一種叛逆是少一根筋的,他不叛也不逆,他只是格格不入想逃走; 就好像魚不是想背叛陸地,他只是跟這世界八字不合. 是八字的問題,不是年齡的問題.
他不光是看虛偽不順眼,他看無聊無趣更是很~不順眼;每天被迫得講一堆廢話,假裝某件事好像很重要,忍耐被人當成某個賣身集團的一個重要成員,老是得迎合眾人期望,談論自己的價碼,不斷回答著所謂前途的問題;好像我若不這麼想,我就是不正常似的;好像我不是人,而只是一塊肉,身上貼了個價目表,從重量到肉質,都具有一定的衡量標準,而且還有個保存期限.
若不是我練過七忍經,創立了忍教,在這蛆類時代,真是會孤獨得很想按LP自殺! 一個忍字還不夠,那就兩個忍,兩個忍字還不夠就三個忍. 很快地就當上了忍教教主,進階到忍忍忍忍忍忍忍七個忍字.
他在乎的不是什麼道德的完美,他只是無法忍受低級和無聊. 一切所謂高級,在他看來都很低級,很俗不可耐.一切所謂重要,更是無聊到爆.原因無它,八字不合,魚類生物不該來到蛆類的世界.
八字是一種個性,個性永遠是單數;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維根斯坦說: 哲學家是那樣一些人,他無法成為任何集體意志集體概念或任何俱樂部的成員;或是像愛因斯坦講的,他覺得自己像匹馬,隨著年歲增長,那種想要自己單獨拉一輛車的渴望也越來越強烈.
他們無法在某種旗幟下過活,因為太不真實了,不是真理的真,也不是真假的真,而是真實(AUTHENTIC)的真.真實的東西往往是假的,但它假得比真的還真實,就如夢一般. 這樣一些人,和地心引力是不相容的,他沒辦法像蛆一樣在地上匍匐前進.
Emir Kusturica 說,他一生最大的敵人就是REALISM,非常堵爛把事情講得跟真的一樣.或許可以這麼說,凡事皆可忍,唯獨俗難耐;俗就是在地面匍匐,老講地面上的事. 每天就是講這些,難怪Salinger要這樣說: "我最好是既聾又啞,那就省得跟人老是講那些無聊廢話了."
趣味不會發生在地面上,趣味來自一種高度,來自一種跟地心引力的對抗. 生命若沒有一點趣味,那真是不知道活著要幹什麼.但二次元生物卻在一個地平面上較量討生活,為了自己賣一個好價錢而得意洋洋.
有個資質平庸卻飛黃騰達的熟人,每次來信連絡都是寄給一大群人. 無喜不登三寶殿,每次都是先來上一段有關價錢的描述,訴說自己的種種不凡業績,然後最後會補上一句 "問候" 說: "我親愛的朋友,那您呢? 近來好嗎?"
我? 終於想到我了? 我怎麼會好呢? 大家價錢都賣得那麼好,還有我混的餘地嗎?
講這樣好像很絕望,好像非得往懸崖跳或學那位喜歡養烏龜的新娘那樣給自己腦袋一槍. 倒還不至於如此. 只要麥田捕手不死,我們就永遠都還活在. 我的捕手是什麼樣的一些東西呢? 很多很多,包括路邊抓癢的野狗,包括夏夜裏的一點微風,當然更重要的是一種幻想,凡屬魚類生物對於大海的一種想像,不管活的或死的,不管生前或死後,總有一天我們會回到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