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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崛起? 發佈日期: 2004.10.15 發佈時間: 上午 8:31
中國在愛滋問題上搞表面工夫,如此下去,會是一場災難。某些官員亂搞,整天打壓愛滋志工,卻說身不由己。這是什麼道理我真不明白。如果是台灣,通常只是因為當權者相信,凡是指出社會問題的,都是敵人,所以整個政權上上下下必然視你為敵。至少過去是這樣,現在改善很多,至少不會因為你為某個社會問題(如雛妓問題)或為人權奔走就視你為敵。但中國之敵視志工,卻似乎不是這樣。他們到底在怕什麼?我能理解工農抗爭的殺傷力,但諸如救援愛滋孤兒這樣一些工作,對政權本身有什麼威脅性?實在不解。

所謂和平崛起,中國已經算是崛起了,但是否和平還不一定。至少,對內一點也不和平,人權狀況並沒有改善,反倒惡化,只不過因為所謂經濟成就蓋過了這些問題。至於媒體的控制,仍然密不通風,很多侵害人權的事例,都被掩飾,世人往往看到一個經過化粧的所謂新中國。如果抹掉這些化粧粉,底下真實面貌是很難看的C

掩飾這些問題並沒有意義,因為改善人權狀況,只會使中國崛起得更好,不會更壞。如果崛起成像美國或俄羅斯那樣一種帝國,對外殺戮或對內高度鎮壓,那還不如不要崛起好了。

陳真 2004. 10.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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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chinaaidsorphans.org/showtopic.asp?id=1772&forumid=4

主題:[轉貼]聯合國秘書長安南訪華(9-13號)專題 -關注愛滋病
發表:doulinna

一名愛滋病攜帶者(10.11)參加慶典

為紀念聯合國在中國開展工作25周年,聯合國駐華機構還在聯合國開發計劃署的大草坪上舉辦了一個展覽。

兩位因受到聯合國開發計劃署無償援助而受惠的中國女性也代表各自的群體在慶典上表示了對聯合國的感謝,她們一位是來自吉林的愛滋病毒攜帶者,還有一位是內蒙古赤峰市的蒙古族牧民。這名愛滋病毒攜帶者把象徵愛心的紅絲帶胸 w別在了安南胸前。

在此間訪問的聯合國秘書長安南對中國在愛滋病防治方面所做的努力表示讚賞,他希望人們進一步消除對愛滋病人的歧視,幫助他們戰勝病魔。

安南12日中午參觀了北京市疾病預防控制中心愛滋病自願諮詢檢測點。他參觀了那裏的檢測設備,與醫務人員交談,瞭解檢測設備的使用情況。參觀結束後,他還與7名愛滋病感染者 i行座談,並與他們合影留念。

安南說:“我要向這裏的人們表示祝賀,他們做了非常出色的工作。我特別高興地看到中國政府正付出巨大努力向愛滋病開戰,要取得這場戰鬥的勝利,需要各層次的人們發揮作用。 ”

安南表示,防治愛滋病是一項偉大的事業,其中非常重要的一點是全社會各方面的人能夠瞭解愛滋病的相關知識,這樣才能做到早發現早治療。

隨同安南一起訪華的秘書長發言人佛瑞德·愛克哈德在接受新華社記者採訪時表示,儘管愛滋病在中國的感染率還相對較小,但如果不及時防治和控制,將可能演變成一場災難。安南此次十分高興地目睹了中國近兩年在防治愛滋病方面取得的巨大成就。中國領導層成功地發起了一場自上而下的提高愛滋病防治意識的全民運動,而這一點對於普通人瞭解和切實防範這一疾病至關重要。

“我們只要鼓勵那些疑似愛滋病者前去檢查就是幫助了他們。”昨日(10.12)中午,聯合國秘書長安南在朝陽區疾病控制中心表示。之前,他參觀了該中心的愛滋病自願檢測與諮詢站並和8位愛滋病患者和疑似患者進行了交談。

安南夫人稱讚一位愛滋病患者

安南在隨後的講話中表示,消除社會上對愛滋病的歧視是非常重要的。安南對中國在愛滋病防治方面所做的努力表示讚賞。

他指出,中國政府正在很認真的對愛滋病開戰。但是要取得這場戰役的勝利就需要各個層次的人都發揮積極的作用,並不僅僅是國家主席或者總理。包括我們每一個人都要做出自己的努力。

安南夫人指著胸口紅絲帶標誌告訴記者:“這是一個姓夏的愛滋病患者送給我和我丈夫的,夏女士不僅幫助自己治療愛滋病還幫助自己的丈夫和其他人,我和我丈夫都認為她是英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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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時間:2004-10-13 12:21:12
野蠻政府 發佈日期: 2004.10.15 發佈時間: 上午 7:34
http://www.chinaaidsorphans.org/showtopic.asp?id=1583&forumid=30

主題:近期有感--無聊的干涉
發表:大麥

自從5月1號,雙廟村上空氣氛異常緊張以來,我們志願者的日子也就沒有一天好受過。雖然把自己比作當年的“地下黨”有些欠妥,可是事實就是那樣。大家做的都是正大光明的事情 ,志願者沒有一點私心,可是迫於壓力,大家還是不 鄏菪悇※吽C

無理的漫!
無理的爭吵!
無理的阻撓!
無理的毆打!

我不知他們到底想做什麼?他們告訴我們的是,最簡單的理由:

離開雙廟 !
離開柘城 !
離開商丘!
不要做愛滋病!

我已經疲憊於這種生活,和一群不講道理的團體打交道,真是無聊。身為國家公務員,人民的公僕,人民的好幹部,頭頂國徽,白天講“三個代表”,晚上卻實踐“三種手段”一跟蹤 二威脅 三驅趕 。

黨的幹部大部分是好的,可就是那麼一撮人被別人利用,沒辦法,官大壓人,身不由己。

每次質疑他們這麼做是為了什麼?他們也表現出無奈。他們說:這不是他們的本意,可是沒有辦法。當問到他們身為孩子的父母,有沒有一點愛心時,他們總是無言以對。、、、、、 、

作為一個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合法公民,我的基本權利在這一段時間裏受到嚴重踐踏。

有法不依,執法不嚴,違法不究,他們表面上是法律的建設者,可實際上是利用人民賦予的 權力,在踐踏法律。他們才是當今中國建設“法治” 獐臚H。

我的行動自由受到限制,不時有無牌車的跟蹤,我的居住權受到侵犯,今天查暫住證,明天查戶口本,後天填所謂“賣血史”的表格,他們真是對我呵護倍佳,漫罵,爭執,、、、真是無聊!

人格攻擊,人身攻擊,更不用說了、、、

領著人民的俸祿,做著違背憲法的事情,法網恢恢,疏而不漏!

此主題已被 大麥 在 2004-8-14 21:51:42 編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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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chinaaidsorphans.org/showtopic.asp?id=1760&forumid=27

柘城縣公安對8月暴力事件的回復

主題:柘城縣公安對8月暴力事件的回復

發表:納蘭紅日(按:即李丹)

今天上午,東珍的志願者打電話到柘城縣公安局,詢問8月的幾次暴力事件的處理結果。

1、關於何建章、紀佩娜8月22日被搶劫、毆打事件。縣公安局王洪波先生表示,必須何建章親自來電話詢問,才可以告知,不告訴別人。

2、關於李丹、杜秀宇、趙敏彤8月27日在省駐村幹部辦公大院會議室被毆打事件。崗王鄉派出所表示不好取證,因為沒有證人;說到受害人親自來村裏指認犯罪嫌疑人,崗王鄉派出所說最好不要,這樣會激化矛盾,如果下村他們也可能無法控制局面,最好不要下村,而且雙廟村子大,沒法找,再說當面指證也沒有用,因為沒有證人。但崗王鄉派出所說我們可以提 供打手的名字,然後他們去找。

發表時間:2004-10-7 10:2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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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chinaaidsorphans.org/showtopic.asp?id=1758&forumid=27

主題:[轉發]請關注雙廟村村民朱龍偉的遭遇

發表:納蘭紅日

朱龍偉被打、警察登門,他在逃往中

各位員工和朋友:

雙廟村愛滋病工作者、我所2004年鄉村訪問學者朱龍偉前天被村幹部毆打,昨天晚上警察和警車登門,他正好不在家,因擔心被抓捕,他現在逃往中。請各位做好協助準備。

謝謝。

萬延海

北京愛知行健康教育研究所
Beijing AIZHIXING Institute of Health Education
aizhiaction@hotmail.com
http://www.aizhi.org
Mail Address:
Box 63, Yayuncun Post Office
Beijing 100101
P.R.China

發表時間:2004-10-6 9:43:49
陳真 發佈日期: 2004.10.14 發佈時間: 上午 3:00
一個主要的反貧釉彈組織,叫做 CADU(http://www.cadu.org.uk/),在今年的ESF(歐洲社會論壇:http://www.fse-esf.org/en/esf.shtml?conds[0][category.......1]=About+the+ESF&als[SSECTION]=About+the+ESF)有個 workshop。地點在倫敦。資料如下詳。見上述兩個網站。

哈巴狗記者支氣管快報銷,冷漲熱縮,違反物理學原理,一入冬只好冬眠,不敢出門,參與其實也不多,但卻很少很少在這類場合碰到台灣人;大陸同胞倒還見過。

台灣留學生一般不像在留學,身在國外,心在台灣,整個世界依然是台灣,同步進行,看不見其它,對功名利祿或好康的事物以外的東西,更是統統不感興趣。整天在網路上或私底下 ggyy講些民進黨過半大進步啦、連宋不愛台灣啦、哪個政客或名人說了什麼啦、男人女人如何啦、哪裡有什麼好康的啦,化粧品用哪一種比較好啦、身材如何保養啦、社會版上誰被歹徒性侵害啦、誰找到什麼工作、誰倒了什麼霉啦、最新流行什麼話題啦,人家我如何和西方帥哥辣妹打成一片、融入他們的生活啦等等這些,或是努力互相說八卦,盡量往壞的方面聯想或乾脆直接大膽假設。並且整天看他們所辱罵的那些中文報紙,然後努力污辱抹黑他們聽不順 耳的作者或記者,其它則幾乎什麼都不看。啊,有啦A看 BBC 、NEW YORK TIMES啦,這還算是好的, 炫嘛。

據我了解,台灣留學生一般就是這樣(當然不是說全部啦。別逼我老是做這種低智能的聲明)。奇怪的是,越是這樣的學生,似乎以後越會坐大。兩岸有志一同,走一種反淘汰的路; 台灣似乎更要嚴重一些。

不時有這麼兩種匿名聲音,一種是罵你沒有融入西方社會,笑死人啦,根本不知道英國多棒、多麼有文化,自己文化水平不夠,罵人家英國社會沒藝術。另一種則是罵你洋奴啦、買辦啦,什麼都是西方好、台灣爛啦,你是假洋鬼子啦,不愛台灣啦,捧英國人的LP啦。

侮辱無所謂,造謠抹黑也挺習慣(若被我逮到,以後總會一一算帳)。但是,對於這種低智能,我還是覺得很難想像,為什麼會有人笨到這種地步(差不多等於是沒有腦子)、卻又同時沒有半點病識感,以為自己很聰明。而且,往往都還成為「學者」、「教授」,真的挺不可思議。

出國前,我以老一輩的學者教授為想像的藍本,總以為留學生肯定也是像他們那樣:聰明、勤奮、努力、人品好。出國後,可說徹底驚醒;除了不可思議,還是不可思議。

常想一件事:為什麼受苦的人那麼美、那麼真實、那麼正直,卻同時有些人(通常是好命人)那麼窩囊、沒出息、猥瑣不堪?

另外,「復出」給報紙投稿,只能自我控制言論尺度,字數或內容都有嚴格管制,等於是作文課寫作文。這究竟是好是壞,其實我也不知道。這樣一些「文章」,市場價值應該不錯,但寫給自己看的那一大堆支離破碎的東西或筆記,一共五千頁,中英文各兩千五百頁,卻似乎永遠只能藏在倉庫裏,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變成一 埵走~。

文字是個奇怪的東西;它是種致命的障礙,但你卻沉迷於打破這樣一種不可能打破的障礙。德希達死了,多麼讓人訝異的一個消息;我還以為他會不朽,永遠不死。但他卻死了,彷彿世界要跟著他一塊死去似的。

臨死一刻,不知道他心裏是不是還想著「語言」、「詩」、「意義」等等這樣一些東西,或是覺得一切都如此無所謂,詩也好,不是詩也罷,所謂思想、文字,全是蒼白虛構,像夢一樣。

陳真 2004. 10. 13.

P.S.: 還有, 底下說錯了, 使用過貧釉彈的, 不光是美國和英國, 還有北約各國以及以色列. 北約坦承不諱, 用貧釉彈打南斯拉夫, 以色列則否認,但以色列拼命製造貧釉彈, 他有可能不用嗎?

CADU is holding a workshop at the ESF: Why We Need to Ban Depleted Uranium Weapons (The Weapons Only the US and Britain Dare Use)

Depleted uranium (DU) is a radioactive and chemically toxic material left over when uranium is enriched for use in nuclensandrwenergyapo. The US and UK militaries turn depleted uranium into weapons, which so far they have used in Bosnia, Kosovo and Iraq. Come and hear whatsheffectuse of these weapons have had on civilians, soldiers and the environment and the struggle to ban them forever.

Camille Warren- “DU in Iraq and the International (CADU) Coalition to Ban Uranium Weapons” Francesco Iannuzzelli- “Balkans Syndrome and the British (Peacelink, Italy) use of DU in Iraq” Carolyn Rogers- “Contamination of civilian workers” (Our Common Future)

11am-1pm Saturday 16th October 2004
E.S.F. Solidarity Village
LSE Clement House Room D209
(Opposite Holborn Tube. Take the Piccadilly line from the main ESF venue at Alexandra Palace)

**************************************************************************
The Campaign Against Depleted Uranium, Bridge 5 Mill, 22a Beswick Street,
Ancoats, Manchester, M4 7HR UK Tel./Fax.: +44 (0)161 273 8293
E-Mail info@cadu.org.uk Website: http://www.cadu.org.uk

Affiliate to CADU for a year unwaged/student and a year waged. For this you will receive campaigning materials and CADU's quarterly newsletter. Our newsletter is also available free of charge by E-Mail (send us a message with 'Subscribe CADU News' as the subject). Please send your cheque, draft or postal order in sterling to the address ab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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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ir 發佈日期: 2004.10.10 發佈時間: 上午 1:57
德希達死了?!! 天啊!
陳吉訶德 發佈日期: 2004.10.09 發佈時間: 上午 8:32
這位先生比較像巴勒網的精神領袖. 連作者生平都有點好笑...

陳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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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tw.news.yahoo.com/history/

1547年10月09日

唐吉訶德出生之日

我們常把一個「意圖有所作為卻又不顧實際者」比喻為「唐吉訶德式的人物」,而創造這個人物的作者塞萬提斯,即係於1547年的本日誕生在馬德裏附近的阿爾卡拉市。

這位被公認不朽的西班牙文學代表作家,幼年家境不甚理想,經常在街上撿拾字紙來唸讀以充實新知。到了廿三歲時,塞萬提斯為生活所迫投入軍旅,不料在對抗土軍的「勒班多之役」中,胸中兩鎗且左手被砍而告殘廢,後來解甲歸鄉,途中又被擄為人質,折騰了五年才被贖回。

返家後,好不容易謀得幾份差事,不料卻遭倒帳而身繫囹圄;幸虧在這段蒙難期間,他從中構想「唐吉訶德」悲喜劇的雛形,終為後人留下了西班牙在世界文學中最偉大的遺產。

塞萬提斯在這部於1605年問世的作品序文中,曾毫不諱言得寫道:「你也想不到這惡形惡狀孩子(指唐吉訶德)的母親(指他本人),竟是在牢房裏受孕的吧!」

唐吉訶德在塞萬提斯描述下,充分表露了一往無前的大無畏精神,他在無形中所產生的感化力,使人覺得在這個世界上,尊敬那些獻身於更高理想而不專為滿足自己需要和快樂者是極其必要的,這是因為他們寧肯忍受揶揄及艱苦,堅持毅力而勇於獻身於本身的理想所致。
李新 (二) 發佈日期: 2004.10.08 發佈時間: 下午 12:22
冷暖人生:大學生乞丐(第2集)

2004年08月11日

上集回顧:

15歲的時候,他做出了一個讓鄉親們都無法理解的決定:放棄師範,選擇高中,他要去圓一個大學的夢想

李新:他們就說我的野心太大了。

陳曉楠:為什麼上高中都叫野心太大了呢。

李新:因為沒什麼收入,就靠那幾塊地,根本就沒有什麼錢。

為了他的“野心”,已經年過50的父母一起踏上了外出打工之路,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裏,他們在意外的事故中先後離去,留下了正在讀高中的他和弟弟。

李新:當時我弟和我去,根本沒法相信,怎麼好像就是,是命運還是怎麼回事,當時我和我弟好像就是不知道什麼是傷心了,當時已經哭不出來了。

18歲的時候,為了死去的父母,他決心把“野心”進行到底,暫時放下尊嚴出外乞討。

李新:父親母親為我付出這麼多,如果我不堅持,還有就是能夠有一點點希望不去爭取的話,好像這樣自己也不舒服,所以就委屈一下吧,還剩下一個多月的時候,然後我就決定去乞討了。

大學生乞丐(第2集):(一)我到一個陌生的城市去乞討

2004年08月11日

解說:2003年7月的一天,已經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李新第一次離開家鄉真正的走出了大山,但是他要去的並不是夢中的大學校園,而是四川重慶。沒有第一次離家的興奮與好奇,有的只是內心的掙紮與撕裂,因為李新清楚的知道他去這個陌生城市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 是乞討!

陳曉楠:你以前去過重慶嗎?

李新:沒有。

陳曉楠:以前最遠去過哪兒?

李新:哪兒都沒去,最遠也就在縣城,什麼地方都沒去。

陳曉楠:到了重慶以後呢。第一步做了什麼。

李新:第一步,就是遊蕩,什麼事都不做。

陳曉楠:你都帶了什麼出來?

李新:什麼都沒帶,就帶個身份證。

陳曉楠:錢呢。

李新:錢,帶了兩百塊錢。這兩百塊錢是我叔叔給我找的。

陳曉楠:剛到重慶先幹了什麼?

李新:首先下車之後,第一個想法就是看能不能有一份什麼工作。

陳曉楠:找到工作了嗎?

李新:我就去看那些專門貼招工的那些東西,就看了很多地方,當時就在想,到底是討還是打工算了,每次看到招工就想去看一下,但到最後還是覺得如果打工的話,一個月就幾百塊錢,要是打工就不可能再上學了。

陳曉楠:因為你只有一個月的時間,是嗎?

李新:是。

陳曉楠:你必須要在這一個月的時間,當時任務是多少,你必須要拿到多少錢才能上學。

李新:要學費有五千零五十。

陳曉楠:那你當時看打工,一個月是多少錢?

李新:打工一個月,最多的有七八百的。

陳曉楠:就是說你現在只剩一個月的時間,最多能掙到七百到八百塊錢。

李新:對,我可能還要花一點,是吧,那我還要花車費回來呢。基本上就剩五六百塊錢了,那打工根本就不可能。

解說:李新清楚的知道,靠打工想要籌到學費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找工似乎只是為了拖延一下上街乞討的時間。因為真正走上街頭向別人乞討,對於李新來說比做出乞討的決定更加的艱難。

在陌生的城市,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當中。他彷徨,他猶豫,他想放棄,他在理想與現實之間來回的搖擺。想到他們那個人均收入不足四百元的小山村,想到年邁的父母背著行囊艱難地爬上火車出外打工的身影,他覺得周圍的世界離他是那麼的遙遠,人群中,李新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孤獨,但同時似乎也更加堅定了他上大學的決心。幾天後,在重慶的大街小巷已經漫無目地的“逛”了好幾天的李新,終於決定 開一切,開始乞討!

陳曉楠:當你真的下了這個決心之後,接下來要行動的時候,你發現你會嗎,怎麼討?

李新:不會。然後我就逛逛,就逛了好幾天,好像找工作為了拖一點時間,因為我覺得乞討,那太難了,沒法做那事,不想放下這尊嚴,那也算是一場戰爭吧,好像也是幾天時間,三四天,到最後我身上帶上的那兩百塊錢就花完了,那前幾天都是在火車站裏面過,晚上就在火車站或者候車室裏面過的。到最後我還是覺得,既然想來了,就試一下吧,現在什麼都不管了。就這樣。然後去買筆,買紙,就寫。

陳曉楠:你在哪兒寫的呢,當時你住在火車站裏。

李新:當時不是,當時身上還有幾十塊錢,我寫那個,肯定不想讓別人看見,我就找一個最便宜的旅舍,當時住的是四塊錢一個晚上。

陳曉楠:你之前都沒有住過旅舍?

李新:沒有。

陳曉楠:就是因為要寫這個,所以特別住了個旅舍?

李新:是。

陳曉楠:怎麼寫的。

李新:就把我實際情況寫在那張紙上,讓他們看明白我確實很困難,我想上這個大學,希望大家幫幫忙。然後寫完了,也是好幾天才敢到街上擺。

陳曉楠:一個步驟都花了你好幾天的時間?

李新:對。

陳曉楠:先是在街上走了三四天。一邊走一邊想。

李新:是。

陳曉楠:買了筆和買了紙,寫了。還是要再掙扎。

李新:對。也是好幾天都在鬥爭,把這東西寫完。還是不敢用,有幾天過去了,真的沒錢了,想著時間也是過了挺多的了,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到最後我就硬著頭皮,過去了。

解說:2003年8月2日,李新找了一個人少、偏僻的街道,把那一張已經寫了好幾天,但揣在懷裏一直都不敢使用的求助信鋪到了地上,艱難的蹲了下去。

李新:一放到那個地方,開始的人很多,就害怕,還是不敢,最後找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把它擺好。

陳曉楠:沒有人的地方。

李新:對。

陳曉楠:誰能給你錢呢。

李新:第一次的時候根本就沒有人看見,偶爾有一個兩個過來看一下,就這樣。

陳曉楠:你第一次把那個海報擺在地上,你是坐下來了。

李新:我是坐下的。

陳曉楠:第一次坐下來,坐在海報旁邊,是什麼感覺。

李新: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就好像自己已經不是一個人了,那個時候,當時就覺得,做個人很難做。當時自己蹲在那兒,眼淚就不斷不斷地流。

陳曉楠:那一刻,沒想過,不上學了?也不要讓自己這麼痛苦?

李新:對,確實是這樣想,第一次就得了幾塊錢,我也不知道幾塊,反正就幾塊,當時就是說,不上了,就是這樣上學付出的代價太高,好像這樣不知道值不值得。

陳曉楠:那時候想為什麼非要上呢,為什麼非要上呢?

李新:因為在我們那個村裏,有些人就是說,你們家命運就是那樣,好的出頭,好像就跟你們家沒有那個份。

陳曉楠:你就是要爭這口氣?

李新:對,我想聽這樣的話也不爽。

陳曉楠:尤其在你爸爸媽媽都出了這個事之後,就更加沒有人覺得這是可能的?

李新:對,聽有些人在背後說就是,命該如此。

陳曉楠:所以你就得跟這個命鬥爭一下?

李新:對。

陳曉楠:上了這個學能徹底改變你的這個命運?

李新:現在還說不清楚,但是這個大學我要是能夠念完的話,我覺得已經沒什麼埋怨了。

陳曉楠:沒有什麼遺憾了?

李新:對。

解說:李新說,一個人蹲在那條偏僻的小巷,雖然很少有人來看他的海報,但是他覺得好像有無數雙眼睛都在盯著他看似的,他不敢
頭,腦海裏一片空白,他甚至忘卻了自己身在何處,周圍的景象變得模糊而遙遠,

靜靜的沒有一點聲響,一切都顯得是那麼的不真實,好像是一場夢魘,他掙紮著想從這夢中醒來,他掙紮著想要逃離。李新覺得時間過得是如此的漫長,又是如此的艱難,第一天乞討,他要到了五塊錢。

陳曉楠:當時第一天要到了幾塊錢,是吧。

李新:對。

陳曉楠:照這個進度也不行啊。

李新:是啊。

陳曉楠:你的任務當時是五千塊錢。

李新:因為當時我呆在那個地方也就是幾十分鐘,沒多久,因為我不想在那裏呆了。

陳曉楠:堅持不了了。

李新:對,當時那種情緒實在是受不了。當時就覺得自己沒錢走了。大不了就不讀書,幹嘛在別人面前乞討。

大學生乞丐(第2集):(二)我在煎熬中苦苦掙扎

2004年08月11日

解說:無法承受乞討時那種痛苦的煎熬,李新想到了放棄,但是第二天他還是來到了街上。他說經過長時間掙扎,艱難的做出了乞討的決定,有了最痛苦的第一次,接下來的第二次似乎就有點身不由己了,他覺得自己好像是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牽引著,踉踉蹌蹌的向著一個無法預知的未來走去。

李新:第二天過來就什麼都不想了,就找上人最多的地方,把紙擺上,然後什麼都不看,就低著頭在那個地方,那天我一蹲就是四個多小時。

陳曉楠:經過第一天那一次最痛苦的第一次之後,第二天就徹底的就放開了,不想了。

李新:對,也不要再想了,自己一想,什麼都不管,只要錢,當時就這樣想,只要能得錢就行,什麼都不想,那個時候還想去搶劫呢。

陳曉楠:你還想過這個呢?

李新:對,我說如果我去搶劫的話,也許沒搶到什麼錢,但是我覺得這樣,不太可能。

陳曉楠:乞討和搶劫有什麼不一樣?

李新:我覺得搶劫就是違法,要是我被抓到了,我就什麼都沒有了,乞討的話,大不了就是那時候那些人笑我,看不起我,以後有的是機會,當時那樣想的。因為如果去搶劫的話,很有可能一輩子什麼都沒有了。

陳曉楠:乞討你覺得只是暫時的有人笑你,有人瞧不起你?

李新:對。

陳曉楠:周圍經過的人看見海報,他們是什麼反應。

李新:可能在那方面騙人的,可能已經不少了,我第一天的時候還沒多少人說,就是看的人,然後就沒有人相信我這是真的,可能就是說,我這個人是個懶漢,不想做什麼事,就來這裏擺張紙,讓別人給你錢,然後你就坐著吃,有很多人就是這樣說的。

陳曉楠:你聽到他們說這些了?

李新:聽到了,而且很多。

陳曉楠:你跟他們爭辯嗎,你告訴他們是怎麼回事嗎?

李新:我告訴,但是我又不知怎麼證明自己是真的還是假的,我跟他們說,他們就不跟你對話,他們說完就走了,當時就是說,你不信就快走,當時我也沒說,我就說你快走吧,我心裏面是這麼想的。

陳曉楠:你又不敢說心裏想的。

李新:對,我說你不信,你就快走,你不該在這兒影響我。當時就這麼想。不過有心的人還是有,不過那些人都要問一下,都要具體瞭解一下,問我考了多少分,然後怎麼著,就跟他們說一些,然後他們說可能是,然後他們就給一點錢,當時他們給錢,我太不好受了就是給錢的時候,我就說,我怎麼向別人討錢了,別人給我錢的時候,我就說,好像這個錢我怎麼用,我幹嘛要向別人討錢。

陳曉楠:你接過那錢的時候?

李新:對,接錢的時候,就心裏特別難受。別人給的越多,這種情緒就越強烈。

陳曉楠:給的越多,你反而越難受。

李新:對。

解說: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李新低著頭蹲在求助書的旁邊,他不再想面子,不再想尊嚴,他要 開一切一想起就讓自己痛苦的“私心雜念”,他想儘快的要到錢,然後逃離這座城市。但是內心的痛苦和矛盾,還是始終形影不離地跟隨糾纏著他,讓他無處藏身。

李新:但是到後來我一過去就好像有點習慣了,就是說每天早上就知道自己要做那件事,就去看,到街上去看,哪個地方有人,然後就準備到什麼地方擺。反正心裏還是在矛盾,不過這樣少了一點。巴不得這時間趕快過去,趕快湊點錢,然後回去,

陳曉楠:當時你在街上看到有別的乞丐嗎,乞討的人?

李新:有,有的都是一些殘疾的,或者是一些很幼小的,還有一些老的,看到那些很多。

陳曉楠:你那會兒覺得你跟他們。

李新:跟他們不一樣,因為我看到他們是那樣,而我是有勞動能力的,所以我覺得我要那個錢好像是不應該,因為我覺得不上學的人也很多,因為我寫了幾句英語在後面,怕別人不信,他們一般都說,一般有文化的人都不去做那種事的,那我就把幾句英語寫上。

陳曉楠:證明你以前是學過一些東西的,可能會考上大學。

李新:對,就給我一點,能證明我一點是學生,就這樣,後來我就加上幾句英語,我覺得那幾句英語有好多人都不認識,所以那段時間我覺得比我差得還有很多人,這些學不上也罷,所以就這麼想的。

陳曉楠:街上有沒有人說,我的孩子還沒上大學呢?我幹嘛要給你錢,讓你上大學?

李新:沒有。

陳曉楠:有沒有人表示不理解,為什麼,你非要上這個大學。

李新:好像也有,當時在我記憶裏,應該比較多的就是能考上大學,沒錢讀書實在是非常值得同情的一件事,就是最可惡的就是那些不想做事,想在那裏騙人家錢,在我記憶裏,很多人的反應就是這樣。

陳曉楠:相信你的人不多?

李新:對,相信的人不多。

陳曉楠:你覺得他們如果真的是,如果他們知道這是真的,他們能理解你為什麼這麼做嗎?能理解你這個決定嗎?

李新:能理解。

陳曉楠:後來在街上呆了多少天?

李新:一共二十天左右吧。

陳曉楠:那你很有經驗吧,這二十天。

李新:差不多。也不要什麼經驗,只要你在那個地方擺上,有同情你的人,他就會給你錢。

解說:李新曾經是父母、他們那個村的驕傲和希望,是學校裏成績優秀的班幹部,他說乞討時的他,沒有尊嚴,沒有自我,想到學校、想到老師和同學,他時常恍惚的覺得那個蹲在人群當中乞討的人不是自己,他說那時的他,就像一個寒冬中快要凍僵的人,一個鼓勵的眼神,一句同情的話語,都會讓他感到溫暖,讓他銘記終身。

李新:我記得有兩個女孩子來陪著我在那裏蹲下,她們是上高中。

陳曉楠:為什麼陪你蹲下呢?

李新:我也不知道。

陳曉楠:她們怎麼跟你說。

李新:首先她就給我十塊錢,然後她一直在旁邊站著,好長時間,可能就是沒人相信吧,然後她就過來,蹲在我旁邊,她就說,我陪你在這兒蹲一會兒吧,我就說不用了,這樣太不好意思了,她說沒關係,我就在這兒蹲一會兒,她什麼也沒說,然後有人走過來,她就看那些人,看怎麼沒人相信,怎麼沒人同情,我看她反應就是那樣,然後她蹲了有十多分鐘,我說你該走了,我也要走了。當時我蹲在這裏,怎麼就沒人相信,她一直沒走。

解說:和李新的交談中,我能明顯的感覺到他在努力的為自己的行為尋找著理由,但每當這些能讓他內心稍許釋懷的理由出現,他又會不自覺的用另一個理由把它推翻。比如他一會兒覺得為了改變命運,暫時放下尊嚴也可以說的通,但一會兒又覺得無論怎樣都不能沒有骨氣,這無疑是人生一個很大的污點,一會兒覺得其實不上大學的人有很多,自己再怎麼著也不能伸手要錢,但隨即他又想如果人們知道了他是真的想上學而不是欺騙,或許也應該理解他,不應該把他和普通的乞丐混為一談。

就這樣,他的理由被一次次建立起來,然後又一次次被推翻,再建立起來,再被推翻,因此到最後,似乎李新仍然沒有給出任何一個堅定的答案。但也正是在這樣的起起落落之間,我知道我面前的這個18歲的年輕人經歷了他人生中最為慘烈一次自己對自己的討伐,自己對自己的戰爭。

陳曉楠:二十多天,你一共要到多少錢?

李新:要了一千多一點點,時間也快到了,因為我覺得我在那裏受那種心裏折磨也夠多了,我就說,這錢也要不到多少了,我也回去了。

大學生乞丐(第2集):(三)我最怕的事情是欠人錢

2004年08月11日

解說:在重慶乞討了二十多天,

2003年8月25日,李新失望地踏上了回家的路。到達凱裏後,他就直接趕到弟弟就讀的中學,把乞討來的400元錢交給了弟弟,叫他用這錢交新學期的學費。

陳曉楠:你弟弟知道你出去乞討的事情嗎?

李新:知道。

陳曉楠:你和他商量過嗎。

李新:沒商量。我跟他說。

陳曉楠:他什麼意見。

李新:他也表示很無奈,他也想,可能那是唯一的可能的希望吧,就試一下,那也算是機會,他反正沒反對。當然他也不會贊成,但沒辦法

然後我回來,基本上我去乞討那錢救沒多少了,就剩六百塊錢吧,我叔叔去東借西借,都沒借到,沒借到,然後我就去貸款,拿著通知書,去信用社。

陳曉楠:貸到多少錢。

李新:準備去貸五千,然後貸不到五千就貸三千。

陳曉楠:為什麼貸不到五千呢。

李新:因為那銀行就說,像你這樣,不知道什麼時候才還,也不知道能不能還,所以這錢也不能多貸,最多最多就貸兩千,他當時說,實在想不出什麼辦法了,要的是五千,那你就多貸一千吧,貸三千吧,就五千,我就不想了。

陳曉楠:帶著你貸到的這三千塊錢,加上你原來剩下的乞討得來的六百塊錢,離學費還差一千多塊錢呢。

李新:對,還差一千塊錢。

陳曉楠:就是你踏上火車,真的趕到學校的時候,兜裏那些錢是不夠他要求那些錢的。

李新:不夠。

陳曉楠:那你心裏怎麼想,當時一路上。

李新:當時我就想,還是再去看一下,先到學校去吧,當時我已經做好一切準備了。

解說:似乎人在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之後,就是被它的慣性推著往前走了。對李新而言,既然已經做了這樣的決定,就一定要尋找一個答案,看一看它的結果究竟如何。因此雖然他要來的錢離學費還有著相當的距離,而且如果要上學,就必須帶著這樣的負擔,他還是決定不能回頭,繼續向前走。

李新說,第一個學期中,其實他的學校並沒有嚴格逼著他馬上還上欠下的錢,也並沒有給他一個非常明確的期限,可是他依然寢食難眠,因為他從小最怕的事就是欠人家的錢,再加上太想把書念下去了,他實在怕有哪一天,忽然成為他大學生涯的終點。這一天會不會到來,什麼時候會到來,這個懸念,成為性格內向的李新心中一個無法排解的謎團。

陳曉楠:站在火車上二十多個小時,在想學費的事嗎。

李新:想,一路上就想那個,看能不能,就想能不能有其他方式,能讓我進這個學校,想得最多還是,當時也在想可能進不了那個學校。

陳曉楠:最後你踏進校門的時候,第一步踏進了這個理想當中夢寐以求的大學的校園的時候,是什麼感覺。

李新:覺得好像還有那種家的感覺,還挺高興,就是那個時候還不知道能不能進那個學校。

陳曉楠:但是已經讓你有了家的感覺。

李新:對,那個時候,因為我來是一個人過來的。

陳曉楠:突然有一個地方,你可以屬於它,對吧。

李新:對,我說終於有個地方,可以讓我落腳,不過我不知道這個地方能不能長久,然後第二天我就去報名,我去報名就去拿我的那些證明,申請書過去,然後我就找到我們系的党支書,他就看了我的情況,他就問我,你身上帶多少錢,我說三千多,然後說,那三千多,你就留一千多做你這個學期的生活費,你就先交兩千多吧,我就幫你開個緩交手續。

陳曉楠:你就欠了兩千多的錢。

李新:對,他就說,你就先交一部分,留一部分你再回家,想想辦法,把這個學期的交了,這個貸款我們以後再考慮。

陳曉楠:也就是說,不能立刻貸款,這一年欠下的兩千多塊錢,還是得自己想辦法。

李新:對對。

陳曉楠:後來帶著這兩千多塊錢的債,你一個學期是怎麼過的。

李新:還是有很多顧慮,還有兩千多,兩千七百塊沒交,有時候班主任過來說,要沒有交的話就交齊。

陳曉楠:就在班上。

李新:對。

陳曉楠:當著很多的同學來說,大家知道都有誰沒交學費嗎?

李新:應該不知道。

陳曉楠:但是你心裏覺得。

我心裏覺得,這錢該交了,但是又好像不知道怎麼交。

解說:當初來到學校,助學貸款是李新能夠上大學唯一的希望。助學貸款遲遲批不下來,欠下學校的近三千元錢和下學期的學費怎麼辦?生活費又從那裏來?錢的問題像一塊巨石沈沈地壓在李新的心頭,時時刻刻地糾纏著他。

李新多次想到了輟學,但是經歷了如此多的煎熬、折磨才好不容易走進了大學校門的他,看著周圍無憂無慮的同學,還是不甘心就這樣放棄。李新說,那時候只要有一點希望,他都會毫不猶豫地象救命稻草一樣緊緊的抓住。但對失去了父母的李新來說,他實在沒有什麼好的辦法。絕望中,李新又無奈地想到了乞討!

2004年寒假,李新南下深圳,再次乞討。

陳曉楠:你上一次在重慶的時候,當時十幾天,是吧。

李新:二十天。

陳曉楠:乞討得了一千塊錢。那麼你這一次如果再去深圳的話,如果還是這樣的話,那麼離你的目標還差很遠,而且如果你是打工的話,可能掙到你說七八百塊錢,你為什麼不選擇打工呢?

李新:因為打工也湊不齊啊。

陳曉楠:但是你乞討能湊得齊這錢?

李新:這有可能。只是有可能而已。但是去乞討比打工希望大一點,因為是別人給的,也有可能一分不給的,也有。

陳曉楠:這好像就是賭博?

李新:對,就像賭博一樣。

陳曉楠:因為打工是既定的,一定只能得這麼些錢。

李新:嗯。打工最高最高就是五六百,七八百。

陳曉楠:但是乞討有可能得到。

李新:有可能得到三四千塊錢,有可能,因為去年暑假有那段經歷,所以還是想到那個,就是說最後一次吧,看能不能把沒交的學費湊到,然後交到,我下年學期沒有措施的話,我可能就不讀了,自己打工,來供我弟弟來上算了。

陳曉楠:你當時做好心理準備?不再讀了。

李新:還沒進學校或者進學校之後都想過這個。

陳曉楠:那你前面的努力這麼長時間的努力不就都白費了嗎?

李新:我也想過努力可能不成功的,我去乞討我也知道,沖著就是大一的學費,到了大學然後再看學校有沒有貸款或者減免這一方面的,如果沒有的話,就算我白上了這個大一,其他的我也沒有什麼遺憾。

陳曉楠:因為連乞討都已經(做了),這件事都做了,已經所有的努力都已經嘗試過了,如果還不行的話,你就只有放棄了。

李新:對。

陳曉楠:想到放棄的時候,心裏是什麼感覺。

李新:我覺得自己努力這麼多,如果還沒有什麼辦法,這乞討如果要我一直乞討讀完這大學,我想我是讀不到了。

陳曉楠:你說這是最後一次,再賭一下。

李新:嗯。

解說:在對李新的採訪幾個小時當中,我一直在問我自己是不是有些過於殘忍,因為我們回憶的是那樣一段讓人有點透不過氣來的經歷,是他心理最深刻的痛。為了保護李新,你們始終沒有看到他的面孔和表情,不過其實我雖然面對著他,大多數時間李新也沒有看我的眼神。我們坐在水邊,而他的眼睛始終盯著水面,像是要把一肚子的心事都講給那一面湖水聽。

冷暖人生:大學生乞丐(第3集)

2004年08月18日

上集回顧:

(旁白)十五歲的時候,他放棄師範,選擇上高中,想要圓一個大學的夢。為了支撐他的夢想,已經年過五十的父母一起踏上了外出打工之路,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裏,他們在意外的事故中先後離去,留下了正在讀高中的他和弟弟。

李新:當時我弟和我去,根本沒法相信,怎麼好像就是,是命運還是怎麼回事,當時我和我弟好像就是不知道什麼是傷心了,當時已經哭不出來了。

(旁白)十八歲的時候,為了死去的父母,他決心把“夢想”進行到底,暫時放下尊嚴出外乞討。

李新:就好像自己已經不是一個人了,那個時候,當時就覺得,做個人很難做。當時自己蹲在那兒,自己的眼淚就不斷不斷地流。

(旁白)為了延續自己的“夢想”,2004年寒假,他南下深圳,再次乞討。

李新:我覺得自己努力這麼多,如果還沒有什麼辦法,這乞討如果要我一直乞討讀完這大學,我想我是做不到了。

陳曉楠:你說這是最後一次,再賭一下。

李新:嗯。
李新 (一) 發佈日期: 2004.10.08 發佈時間: 下午 12:09
這是之前那位化名李新的訪談(曾經上街乞討),接著底下是最新一集採訪的兩對姐妹。很長,一共三萬三千字;我花了點時間,把它編排整齊,改變了幾個容易出現亂碼的字體,其它一概沒變。怕一次貼不下,分四次貼。

看過影像之後,再看文字,感覺還是很強烈。似乎只有真實才稱得上美,而似乎只有痛苦也才有所謂真實這麼一回事。

不知道別人是怎麼看待這些人與事。最多的一種狀況、也是最不對勁的一種誤解就是「同情」。錢送給人是應該的,但別說什麼同情;真不知道是誰該同情誰。這不是窮人故意展露自尊的一種自我防衛,而是一種再確定也不過的事實。痛苦裏頭,反倒有著那人間至為珍貴的真善美。

將來有小孩,肯定不給他吃太好、過太爽;寧可要他多吃點苦、多受點委屈;至少,不能比一般人過得好。

有些道理從小深信不疑:別人沒有的,你有,那只會使你感到不對勁,而不會讓你感到快樂。一個人就算再富有,即便他散盡錢財,也不可能讓所有人溫飽;但是,他雖然不可能改變全世界,卻有可能改變他自己;只要他願意跟別人一起承受同樣的痛苦,透過這樣的承受,世界雖然表面上沒有任何改變,但實際上一切都已經變得不一樣。羅曼羅蘭說得沒錯:「只要有一雙真誠的眼睛陪我們哭泣,我們就沒有白白為生命受苦。」

你不一定要讓自己變得很窮,我只是講一種感情。不過,它雖然只是一種感情,但感情總是會悄悄顯現在你的真實人生裏。你有什麼樣的感情,你就會有什麼樣的人生;不管筆下怎麼寫或嘴巴怎麼說,人總是向著自己真正渴望的方向前進。

與其看一個人怎麼講,不如看他怎麼活。比方說,我不相信有人生活奢糜無度,爭權奪利無日無之,卻又說人生最大志願是要到山上給原住民傳教。原住民給他傳教還差不多吧?!

陳真 2004. 10. 8.

冷暖人生:大學生乞丐

2004年08月04日

解說:2003年8月2號,在重慶的大街小巷已經漫無目地的“逛”了好幾天的李新,終於下定了決心,開始乞討。李新找了一個人少、偏僻的街道,東張西望、幾經猶豫,終於把一張已經寫好了幾天,但揣在懷裏一直都不敢使用的求助信鋪到了地上,艱難地蹲了下去。

陳曉楠:第一次坐下來,坐在海報旁邊,是什麼感覺。

李新: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就好像自己已經不是一個人了,坐在那裏很難受,當時自己蹲在那兒,自己的眼淚就不斷不斷地流。

陳曉楠:那一刻,沒想過,不上學了?也不要讓自己這麼痛苦?

李新:對,確實是這樣想,就是說不上了,這樣上(學)付出的代價太高,好像這樣不知道值不值得。

陳曉楠:這時候想為什麼非要上呢,為什麼非要上呢?

李新:聽有些人在背後說就是,命該如此。

陳曉楠:所以你就得跟這個命鬥爭一下?

李新:對。

陳曉楠:上了這個學能徹底改變你的這個命運?

李新:現在還說不清楚,但是這個大學我要是能夠念完的話,我覺得已經沒什麼埋怨了。

大學生乞丐(第1集):(一)我不切實際的選擇了高中

2004年08月04日

陳曉楠:李新,十八歲,大學一年級學生,是我們今天故事的主人公。不過,其實我們節目當中用的並不是他的真名,你在我們的鏡頭裏可能也很難看清晰他的面孔,因為,這是一個特殊的採訪。因為種種原因,李新的十八歲是在兩種角色當中度過的,一名大學生,一個乞丐。

為了不對李新的生活和學習造成過多的影響,所以我們做了以上的種種保護措施。而實際上,李新的確也是經歷了一番頗為激烈的心理鬥爭才決定接受我們的採訪。當我們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長途車找到他的時候,其實當時我們的心裏也沒有抱太大的希望。李新呢,也先是猶疑著很勉強地同意見見我們,不過幾個小時的交談之後,他最終還是決定接受這一次採訪。為此,我要謝謝他。

一個大學生的乞丐生涯,或者說是一個乞丐的學生生涯,無論怎麼聽上去都顯得那麼離奇,那麼另類,甚至有幾分古怪,可是我覺得當我知道了李新的全部故事,我認為這或許是很多人曾經經歷或正在經歷的事。

(旁白)李新的故事要從四年前說起。那年,十五歲的李新初中畢業,他以優異的成績考取了一所師範學校。在李新家世代生活的小山村,這可是要擺酒慶賀的大事。親朋好友、村裏鄉親都紛紛地趕到李新家道賀,但他的一句話,卻讓所有的人大吃一驚。李新說不要擺酒了,他已經決定:放棄師範學校,繼續讀高中!

陳曉楠:我聽說如果考上師範,家裏就應該擺酒了,是吧。

李新:對對對,在我們那個地方考取師範了,也就相當於已經拿到鐵飯碗了。

陳曉楠:結果你沒要這個鐵飯碗?家裏沒慶酒?

李新:家裏當時準備慶,然後我說不要了,我要去上高中了,然後就不慶了。

陳曉楠:對你們家鄉的人來講,像你這樣,當時能考上師範,也能繼續上高中,這種情況多嗎。

李新:不多,在我們村裏,應該我是第一個吧。

陳曉楠:你是第一個考上,之前都沒有過。

李新:沒有。

陳曉楠:多少年了。

李新:好幾年了,起碼最少五六年了。

陳曉楠:所以你當時不上師範,選擇上高中,對你來講,當時是一個很大的決定嗎。是一個很難的選擇嗎?

李新:嗯,對。

(旁白)李新出生在貴州凱裏一個普通的農民家庭,父母靠幾畝地維持著一家人的生計,也艱難地支撐著李新和弟弟讀書的夢想。他們家所生活的小山村是當地有名的貧困村,人均收入不足四百元,土地能解決溫飽,但卻不能夠承載太多的“奢望”和太多的“野心”。李新出人意外的選擇在這個偏僻的小山村成了轟動一時的新聞,鄉親們議論紛紛,他們無法理解李新為什麼要放棄這個徹底改變農民身份的機會,而不切實際的選擇了高中。

曉:你那會兒沒有去上師範,沒去要這個鐵飯碗,對村裏的人來講,他們理解嗎。

李新:他們不太理解。

陳曉楠:他們怎麼講。

李新:就是說這樣的選擇太愚蠢了,就明明拿了一個鐵飯碗,幹嘛不用。

陳曉楠:他們沒法理解。

李新:嗯。

陳曉楠:那他們覺得你上高中,是一個很不實際的想法。

李新:是啊,他們就說我的野心太大了。

陳曉楠:為什麼上高中都叫野心太大。

李新:因為沒什麼收入,就靠那幾塊地,根本就沒有什麼錢。

陳曉楠:就在他們看來,上高中繼而上大學,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情。

李:對對。

陳曉楠:但你們這種,真的務農,種地,來支撐家庭的孩子,基本上是沒有(上大學的),在你之前沒有上過大學的。

李新:對對對,就算高中都沒有。

陳曉楠:連高中都沒有。

李新:嗯。

陳曉楠:那你爸爸媽媽一定特別以你為驕傲。

李新:驕傲也有,驕傲應該多一點,當時選擇高中,放棄師範,那時候對很多人來說,就是說這種學生好像冒險太大了。

陳曉楠:太奢侈了。

李新:對,這樣太奢侈了。

陳曉楠:所以你爸爸媽媽一邊驕傲,一邊又擔心。

李新:嗯,對。

陳曉楠:那你做出這個選擇之後,對你爸爸媽媽來講,當時意味著什麼。意味著馬上就要開始攢錢。

李新:意味著非常非常困難的(生活)要來臨了。

陳曉楠:李新上高中的決定一下,家裏就決定不再擺酒慶祝,因為這一決定意味著爸爸媽媽隨即就要打點行囊 程了。對這對已近中年的夫婦來說,到異鄉去打工,是他們唯一能夠想像得出的,可能供兒子上大學的辦法,雖然,到底能不能真的攢夠那麼多錢他們其實完全沒有概念。李新的父母去了貴州某處的建築工地,去 石灰箱,正是在這個時候,李新走進了高中的課堂。


陳曉楠:你爸爸媽媽特別想讓你上學嗎。

李新:是啊,從小,我覺得家裏特別困難,不過他們怎麼困難都得讓我過去,到學校去。

陳曉楠:在你們那個地方,家長都是這樣嗎,還是就是你爸爸媽媽和別人不一樣,非常想讓孩子上學。

李新:我覺得像我爸爸媽媽,好像這種欲望,比其他人還要強一些。像我爸爸跟我說得就特別多,他要是去幹活,他得要我陪他去,陪他說話,就關於讀書的話題最多了。

陳曉楠:每次跟你出去,都會。

李新:都會談這個話題。

陳曉楠:都會談這個話題。那你爸爸當時上過學嗎?

李新:高中畢業,他說從小的時候一直成績都是很好,我爸上學的時候,當時家裏是富農,上了學還上得起。

陳曉楠:他上到高中,怎麼沒有考大學呢?

李新:就是富農不能考。

陳曉楠:你覺得這是他挺大的一個遺憾,是嗎?

李新:應該是吧,他會經常提到這個事。

(旁白)走出大山,到外面的世界去追求自己的理想,為父親、為自己圓一個大學的夢。李新堅信自己的選擇沒有錯,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伴隨著他選擇而來的一系列難以想象的變故,會把他的夢想擊得支離破碎。他的選擇是改變了他的命運,但改變了的命運卻是那樣的沈重。2002年2月14號,李新意外地收到了一封發自廣西的電報,他的命運就在這一刻開始了改變。


李新:拿那份電報給我的是我的化學老師,他沒遞電報給我的時候他就說,那你趕快回家吧,我說,老師怎麼叫我回家了,然後我拿電報一看,電報上寫了幾行字,就說,因為車禍,你母親身亡了,當時我收到那份電報,我都不敢相信,回家路上,我就眼淚一直流。

陳曉楠:雖然母親遭遇的是意外的車禍,可是李新始終堅持認為,這全是自己的過錯,因為如果不是為了給他掙高中的學費,像母親這樣一個年近半百的農村婦女,絕不會遠走他鄉,去到一個原來自己想都沒想過的地方,李新用盡全力地譴責自己,而且他後悔,有很多話都沒來得及跟母親說,他說,其實就在母親出事之前的一個月,父母還特地跑到他學習的高中來探望他,而在這一次看望之前,李新還深深地記得,他曾經十八年來第一次和母親發生了一些爭執,鬧了些彆扭。

李新:那天晚上我們吃飯,她都不吃。過了一天,我看我媽還在生我的氣,我就說,媽,因為我們家沒說什麼很客氣的話的,只要你叫她一聲媽,她可能就說,我已經向她道歉了,就這樣,然後我就叫她一聲,她沒應我,我就說算了,我就去學校了,這事我一直想著,我心裏難受,到下一個星期我又回家,我過來,一回來我就馬上叫,我就說,媽,她還是沒應,那次我就心裏特別難受,我第二天又去學校了,我想向她道歉,但是我一直都這個樣,好像開口很難,然後我就給我爸寫一封信,因為我媽不識字,我就寫一封信給我爸,我要我爸念給我媽聽,因為當時我媽她生氣可能是因為她覺得她沒有文化,像我爸和我可能就是說有文化有知識的,可能就把她那種人瞧不起,可能就是那樣。

陳曉楠:雖然她那麼以你為驕傲,可是她也很怕你會瞧不起她?

李新:可能是那樣吧。

陳曉楠:所以你說的話,她格外地看重。

李新:嗯,對,然後我就說,其實我很愛你的,我知道,你為了我上學受了很多苦,我就說這些,然後我爸就回信給我說,其實你媽沒事了,你寫那個,你媽很感動,然後下個星期我就回家,我一回家,我媽就哭了,我媽就說,那個沒什麼事了,你回來就好,我從來都沒碰過我媽,從長大以後,那一次,我就抱著我媽就哭,過了幾天,他們就出去打工,他們來學校看我,我爸和我媽過來,他們過來的時候,課間十分鐘,她來了就跟我說,我們要出去了,你要好好讀書,錢要節約一點花,然後他們就走了,

陳曉楠:那是你們最後一次見你媽媽嗎?

李新:對。

大學生乞丐(第1集):(二)父子倆一起在堅持

2004年08月04日

(旁白)料理完母親的喪事,一個月後,李新年近六十的父親一個人又踏上了外出打工的路。李新和弟弟把父親送到了車站,看著父親扛著行李艱難地爬上火車的身影,李新心如刀割。

陳曉楠:後來你爸爸還繼續在外面打工嗎?

李新:嗯。

陳曉楠:一個人。

李新:我要上學啊。

陳曉楠:你爸爸等於還是一個人把這個學費,再掙出來了,等於他的負擔又加重了一倍。

李新:那是。

陳曉楠:原來是兩個人在掙這個錢。你當時想過家裏出了這個情況以後,不上了嗎。

李新:想過,但是我爸爸堅持,還有我在,你放心,就是我現在老了,掙不到多少錢,我都給你去借,或者去貸款,也得把這個大學考了,反正他就說只要有這份骨氣,都不會讓我失學。

(旁白)似乎老伴的死,更加堅定了父親一定要讓兒子考上大學的決心。但是由於年齡太大,他只能找到一些髒活、累活,而這些活計他又掙不過年輕人。所以雖然他拼命地打工,但是所掙的錢還是杯水車薪。眼看著李新還剩一年就要高考,而他的弟弟又要上高中,李新的父親心急如焚,但是,他把所有的一切都埋在了心裏,一個人默默的承受。

陳曉楠:你爸爸之前跟你說過,商量過,說過家裏的這種困境,他的這種沒辦法嗎?

李新:當時上高中的時候,那時候他也很老了,他不用說我都知道,因為可能真的沒法支援我,他就說,聽說學校有貸款之類的,上大學,叫我希望能得到學校的貸款。

陳曉楠:唯一的希望,他也沒有別的辦法了?你記得他那會兒很著急嗎,你能感覺得到嗎?

李新:感覺得到,有關高考,上大學,學費多少,這些他都經常關注著。

陳曉楠:他一直在跟蹤這個消息,特別關心這方面的消息。

李新:對。他好像也表現無能為力了,所以他才這樣說話,之前他什麼都沒說。

陳曉楠:他從來沒跟你說過,要不然不上了。

李:他沒說,從來沒說,他就說以前我也是希望上大學,但是到最後,沒實現,現在就看你的了,好像我就是他的寄託,唯一的。

(旁白)李新非常清楚家庭的窘困,也非常明瞭父親苦力支撐的艱辛與無奈。雖然幾次提出退學父親都堅決反對,說錢的事他自有辦法,但是李新知道,年邁的父親已經越來越難以為繼,越來越力不從心了。對於未來,李新不再抱有太大的希望。

李新:我知道我爸掙不到什麼錢,我也沒經常跟他要錢,有時候生活費真的沒有了,他又經常出去,我就只好回家,有時候一回家就半個月,一個月都不去教室,都不去學校,當時那種(情況),不知道怎麼去學,心裏就覺得好像,今天可以學,明天也一樣上不起學。

陳曉楠:不知道能上到哪一天。你爸爸知道有的時候沒錢了,不能在學校裏再呆著就回來嗎?

李新:到後來知道,但是之前,前幾次我回來,不知道,我回來,他叔叔他們知道,我就說學校放假。

陳曉楠:你那會兒自己也完全不知道,你能不能堅持得下來,堅持到考大學的那一天。

李新:嗯。

陳曉楠:能夠上一天,就多上一天。

李新:對,沒有錢就回來,那時候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頭痛,然後我就問醫生,精神衰弱,我有一個學期,一個多學期,基本上那段時間就沒法看書,一看書頭就痛。後來我成績就特別差,好像為了母親還是為了父親,在這裏多呆幾天,還是為了自己,反正自己覺得維持在學校,好像就沒有多大希望。

陳曉楠:但是能多做幾天學生,就好像他們還心裏安慰一些似的。

李新:對。

陳曉楠:那時候你還覺得自己有希望能考上大學嗎。

李新:希望不大。

(旁白)雖然希望不大,但是為了死去的母親,為了對自己給予了無限期望的父親,也為了給自己一個交代,李新最終還是選擇了堅持。2002年,在省外打工,李新的父親連髒活、累活都已經很難找到了,為了多掙點錢,他回到家鄉和別人合夥挖沙賺錢。

李新:到高三那年,我父親他們就在我們那個鎮上,幾個人合夥挖沙去賣。那時候我弟弟也上高一了,我們一回去那個地方,跟我爸住在一塊兒。

陳曉楠:你爸爸那會兒挖沙子的時候,是多大年歲了?

李新:五十五歲左右了吧。

陳曉楠:一天要幹多少時間。

李新:天還沒亮,他們就起來了,回來吧,天黑已經路看不見了,摸黑回來的。

陳曉楠:他五十五歲了,再去幹挖沙的這種重體力活,身體吃得消嗎,你那會兒看他?

李新:也只是堅持而已,已經很困難了。

陳曉楠:那會兒你和你爸爸有把握,你會上得起這個大學嗎。

李新:去借還是去貸,應該至少可以維持到考大學那一天。

陳曉楠:維持到考的那一天,但是考上了以後,就不知道了。

李新:考上以後,我就知道他已經沒有什麼能力掙到什麼錢給我上大學了。

陳曉楠:那怎麼辦,考還有什麼用呢?

李新:當時我爸說,有什麼貸款這些,我也看了很多,我覺得有,我也抱有那個希望。

陳曉楠:對你爸爸來說,當時最大的目標就是能把你支撐到考的那一天,他就算是勝利了。

李新:對,我也只希望那樣。

(旁白)堅持到高考的那一天,然後申請助學貸款,成了父子倆共同的目標。李新的父親起早貪黑地幹,算著日子地過,希望這一天能夠早一點兒到來。但是這一天,李新的父親卻永遠都沒有能夠看到!

李新:那天好像很早,我們還沒起床,我爸就去挖沙子去了,當時我爸還叫我們說起來看書,我去挖一會兒沙子,回來再煮飯吃,他才出去十多分鐘吧,後來那幾個人就過來,就說你們快起床了,你爸不行了,當時我爸就(不行了),我和我弟弟過去的時候,我爸已經沒有氣了,當時那沙子塌下來。

陳曉楠:但是你最後見到他。

李新:見到他的時候,他們已經把我爸屍體從那沙子堆裏面拉出來了,當時去看的時候,他的頭已經被砸爛了,當時我弟和我去,根本沒法相信,怎麼好像就是,是命運還是怎麼回事,當時我和我弟好像就是不知道什麼是傷心了,當時已經哭不出來了。

大學生乞丐(第1集):(三)我暫時放下了尊嚴

2004年08月04 日

陳曉楠:父親去世之後的幾天,銀行找到了李新,告訴他銀行裏還有父親二千元的貸款,希望他能夠及時還上。李新這個時候才知道,為了他和弟弟的高中學費,父親向親友東拼西湊,可是還是沒能湊齊,所以就想到了這個貸款的辦法。不過這一切,看起來,父親都並不打算告訴他。這二千塊錢的貸款,也成為父親留給李新的全部遺 。

陳曉楠:這兩件事情出了以後,當時你對上學的這個前景怎麼看,是不是要立刻想這個問題,怎麼辦,接下來。

李新:對,我一看到我父親死的那一刻,我和我弟弟首先想的就是,可能就輟學了,爸爸死了,我們這書不用讀了。以後也沒誰管我們了,只能靠我們自己。

陳曉楠:這是你們當時兩個人的第一個念頭,想到的是這個?

李新:嗯。

陳曉楠:在你們那兒,像你家裏這樣,兩個兄弟都能上到高中,多嗎?

李新:不多。

陳曉楠:是很難得的事情嗎?

李新:嗯,還是很難得考上,就算考上了,也沒法支援。

陳曉楠:當時真的打算兩個人都不上了嗎?

李新:嗯。

陳曉楠:真的做了這個打算?

李新:對,那時候我父親去世,我看到他已經死了的那一刻,我們就不再想什麼上學了。我和我弟弟那些書,當時是在鎮上嘛,沒回到家裏,我們的書都沒搬了,都不要了。

(旁白)辦完父親的喪事,李新和弟弟打算退學。他們的叔叔找到他們說,父母為了他們兄弟倆讀書,不到一年先後都走了。就這樣不讀了,怎麼能對得起他們死去的雙親。不管有多難,就是賣砸鍋賣鐵,這個學也一定要上。在叔叔全力的幫助下,李新艱難地完成了高中學業。2003年7月,李新考取了河南某理工大學。

陳曉楠:當時那個錄取通知書上寫著,你需要交多少錢?學費一共是多少錢?

李新:五千零五十,這是要交的,但是我知道到學校肯定要交一些其他小費用,肯定還要多。

陳曉楠:你當時有多少錢。

李新:當時沒有錢。一分錢都沒有。那時候高考已經欠了很多錢了。

陳曉楠:那你打算怎麼辦呢,那會兒。

李新:就不上了,基本上。就這樣,準備到廣東,準備到南方那邊打工。

陳曉楠:你那些天的狀態是什麼樣的,這是一個人生非常大的選擇的時候。你說如果去打工的話,可能徹底走的就是另外一條路,上學又是完全一條嶄新的路。你那些天,家裏父母也沒再給你什麼主意了,沒有辦法,他們再替你做這個決定,你那些天怎麼過的。

李新:那幾天很難熬,很想上學,但是又沒法上,打工呢,想以後改變命運,可能就很難。

(旁白)為了資助兄弟倆繼續上學,李新的叔叔已經欠下了不少的外債,並且他的兩個小孩也在讀初中,他的負擔很重。面對幾千元高昂的學費,叔叔也一籌莫展,想不出什麼辦法。看到失去父母的李新考上了大學但是因為沒有錢而要放棄,村裏好心的鄉親給李新出了一個他想都不敢想的主意:乞討!

李新:因為我們那邊窮,去乞討的呢,已經是有一段時間飯都沒有吃,就去乞討,好像就成了一種習慣了。

陳曉楠:村裏有很多人出外去乞討。

李新:有,有很多,然後他們就給我提意見說,像你這樣,要不你就去把你的情況寫在紙上,然後到街上去,讓別人看,也許有人能幫助你,但是他們一提這個,我就覺得不可能,就算不讀就算了,這事怎麼可能,當時第一反應就是這樣,他們一說出來,我就根本沒法接受,很多人就說,算了,看你這個,現在你爹你娘都不在了,可能你這個也沒法上了,很多人都這麼說,我一聽到,別人一說,我聽得越多我就越想上。

陳曉楠:別人越說,你心裏越覺得要(上)。

李新:要上。

陳曉楠:要上。

李新:對。

(旁白)想到死去的父母,想到自己的付出和未來,李新不甘心輕易地放棄。但是不放棄,又有什麼辦法能夠湊足幾千元的學費?看著空空蕩蕩的家,四天後,李新最終決定:暫時放下尊嚴,外出乞討!

陳曉楠:最後下決心說,好,我就去,那一天是什麼樣的,怎麼樣下的這個決心,怎麼說服自己。


李新:可能是我聽別人說,我不能上學了,可能我聽這句話聽得很多遍了,這句話是我最不想聽的,所以我才想起他們說可以乞討,肯定能解決一點問題,這也好像算是一種捷徑吧。

陳曉楠:那個話對你刺激很大?

李新:對。

陳曉楠:在你們村子裏,也有很多人出去乞討,他們會看不起那些乞討的人嗎,你們家鄉的人會看不起他們嗎?

李新:不會。可能是因為窮,乞討已經是一種習慣了,對他們來說,但是我從小就把這種乞討看成是一種,怎麼說呢,我也不是看不起他們,這麼做好像。

陳曉楠:對你來講是不能接受的。

李新:對,沒法接受這個。

陳曉楠:當時對你來講,為了上學這樣一個理由去乞討,放下尊嚴,對你來講,你剛才講是暫時地放下這個尊嚴。

李新:對。

陳曉楠:這個天平是怎麼去擺?

李新:當時也很矛盾,剛開始的時候,這個尊嚴再怎麼也是最重要,這學不上也就算了,但是想來想去,還是不服氣,讀了那麼多年,到最後就這樣沒了,好像太不甘心了。

陳曉楠:你當時有沒有想過,如果你爸爸媽媽在的話,他們會同意你這麼做嗎,他們會怎麼決定?

李新:可能不同意,但是我覺得我爸在的時候,他肯定也無能為力。

陳曉楠:你這樣做,是不是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你得完成你爸爸的這個願望。

李新:是啊。因為當時我爸,他以前成績也很好,他在學校的時候,有一些師範的,當老師這些都不要他考試,直接請他過去,他都不願意去,他也就是為了上大學,那時候,到最後我爸什麼都沒有,當時,很多人就說我爸野心太大了,導致最後什麼都沒有,當時我放棄師範,我去讀高中的時候,很多人就說,你要吸取你爸的教訓,不要太奢望了。

陳曉楠:他們也說同樣的話,說你野心太大了?

李新:對對。

陳曉楠:上大學對你來講,當時是一個巨大的野心?對周圍的人來講。

李新:是。

陳曉楠:但你最後決定,還是得把這個野心進行到底。

李新:對,還有,我覺得,父親母親為我付出這麼多,如果我不堅持,還有就是能夠有一點點希望我不去爭取的話,好像這樣自己也不舒服,所以就委屈一下吧,還剩下一個多月的時候,我就做決定去乞討了。

陳曉楠:整個採訪的過程中,我能明顯的感覺到李新一直用力壓抑著自己,他一直在不斷地喝水,以此來緩解一下內心的衝突情緒。或許你不能夠清晰地看到他的表情,可是我想你一定能夠聽到,他總是在深深地歎氣。實際上,在我們後來編輯整個節目的時候,才愈發清晰地感覺到,似乎是無數次地聽到他的這種歎氣。

為了全片的節奏,我們甚至還刪掉了很多,可是最終我們發現,他的談話,仍然被這高一聲低一聲的歎息貫穿始終。而我想,這樣的歎息,其實並不應該屬於他這樣的年齡。

李新形容說,決定去乞討,於他,就像是經歷了一場戰爭。他沒有想到,放下尊嚴,哪怕只是暫時地放下,也是那麼的不可思議,那麼的艱難。但是更讓他想不到的是,這個已然做出的決定帶來的只是一場更為艱難的戰爭。
李新 (三) 發佈日期: 2004.10.08 發佈時間: 上午 11:59
大學生乞丐(第3集):(一)我把學生證放在自己的身前

2004年08月18日

(旁白)2004年1月11號,李新坐著火車來到了深圳,開始第二次乞討。有了第一次乞討的經歷,李新沒有像重慶乞討時那樣的猶豫,他第二天就來到了街上,他不想想得太多,他只想抓緊時間,儘量多要一些錢,然後返回學校。

陳曉楠:這一次到了深圳之後,乞討的感覺和上一次一樣嗎?

李新:差不多。

陳曉楠:心理上還有障礙嗎?

李新:有。一樣的地方就是沒人相信,他們說,一個真正的大學生是不會來這裏乞討的。

陳曉楠:他們這麼說。

李新:對,他們就是說,你這樣寫,我也會寫啊,你給不給我錢。

陳曉楠:這次去深圳和重慶最大的不同,是不是在深圳乞討的時候,你已經是一個真正的大學生了,在重慶的時候呢,你還不算是個大學生,這在你心裏上有差別嗎?

李新:沒差別,反正是大學生不是大學生都一樣,覺得乞討還是一樣。

(旁白)深圳的乞討,李新雖然少了一點猶豫掙扎,但是乞討的痛還是一樣,還是一樣深深地折磨著他,跟隨著他。為了讓人們相信他的故事,相信他確實需要幫助,李新把自己的學生證放在了身前。

陳曉楠:我聽說你放了學生證在那個地方。

李新:對,還有很多人說這個是假證件,不過這樣相信的人就多一些。

陳曉楠:但是你把學生證放在那兒的時候,是什麼感覺。

李新:我就覺得好像對學校的一種侮辱,別人都說家醜不外揚,這樣好像對學校有一種不太尊重,我也很愧疚。

陳曉楠:你覺得對不起學校?

李新:嗯,所以我拿了學生證之後,也是有猶豫了很久了,當時就拿一本學生證,後來還是沒有人相信,然後我把那地址都寫在紙上了。

陳曉楠:你當時擔不擔心學校知道。

李新:非常擔心,好像做這個事就不想讓認識我的人知道。

陳曉楠:但是你還是把地址寫上了。甚至把學生證放在那兒,那學校就很有可能知道。

李新:對,這個也想到,好像有時候就像賭博一樣,想的就是儘量,別人不要真正聯繫了,你們相信我,確實有這種心理。

陳曉楠:你想讓他們相信,是為了這樣,他們能給你錢呢,還是因為,如果他們相信你的話,你心裏上會好受一點。

李新:對,相信會好受一點,至少我不要別人說我是騙人的,就光靠這個來騙別人的錢,別人這樣說我是最難受的。

陳曉楠:所以你得證明。

李新:對。

陳曉楠:連地址都寫上去了。

李新:嗯。

陳曉楠:其中印象最深的事情有嗎,或者給你印象最深的人。

李新:有。就是一個婦女在旁邊看了很久,至少半個小時吧,她是很普通的那種婦女,她看了之後,到最後她就遞了五塊錢,我聽到她說了就是,實在太辛苦了,我聽到那一句話,然後我就頭過來看她一下,她那雙眼睛已經紅腫了,可能她也是已經哭了很久了吧,然後她遞五塊錢上來就說,我也沒什麼錢,然後她就走了。

(旁白)李新每天都上街乞討,甚至春節都是在大街上度過的,但是在深圳乞討了二十多天,他只要到了一千多塊錢,這些錢僅夠他新學期的生活費用,欠學校的近三千元錢和新學期五千多元的學費還是根本沒有著落。眼看著寒假就要結束,李新只好無奈地回到了學校。他唯一能寄希望的就是新學期他的助學貸款能儘快地批下來,但是同時,李新也做好了輟學的準備。

陳曉楠:你現在在學校裏可以申請得到貸款嗎?

李新:已經申請了,不過還沒批下來,貸不貸現在還不清楚。

陳曉楠:難嗎,貸到款難嗎?

李新:我想應該不容易。

陳曉楠:難在哪兒?

李新:聽他們說,貸款也需要擔保的。

陳曉楠:擔保,你找不到人給你擔保?

李新:根本沒有擔保人。

陳曉楠:如果是能夠貸到款,你知道能貸到多少錢。能完全解決你的學費問題嗎?

李新:可能不行吧,像我們這個學校也不是很好的學校,很普通的,貸款的名額本來就少,貸款的數目可能也不多,我想能夠解決我的學費和生活費,我想應該不可能。

(旁白)雖然李新覺得不可能,但是他還是想儘量延長一點自己大學的時光,能夠多堅持一天,就是一天。他利用課餘時間出外四處尋找打工的機會,希望能解決一點問題,但是由於大一的課程緊,並且自己還沒有學到什麼專業的技能,適合的工作一直都找不到。後來,李新在老師的幫助下,才在學校的餐廳找到了一份收拾餐桌的活。

李新:上學期收拾一下餐廳裏的餐桌,然後就吃一頓飯。

陳曉楠:管你一頓飯?

李新:嗯。

陳曉楠:你收拾餐桌能給多少錢呢,一個月?

李新:沒有。

陳曉楠:沒有錢,就是管一頓飯。

李新:嗯。

陳曉楠:那貸款,勤工儉學的辦法都想了。還有其他的辦法可能補上你這個學費嗎?李新:沒有其他辦法了。

陳曉楠:那你現在的生活來源呢,你每個月的生活費從哪里來?李新:我來了這個學校這段時間,靠的全部是我乞討來的錢。陳曉楠:花那個錢的感覺是什麼樣的?

李新:這錢好像不知道怎麼花,有時候,花這個錢好像是一種恥辱,還是怎麼樣,很難受,我就覺得如果有人能夠借我錢的話,那該多好,別人給的就不想花那個錢。

陳曉楠:借的和給的不一樣。

李新:對。

(旁白)回到學校後,李新非常害怕學校、同學知道他曾經乞討的事情,他跟老師、同學都說寒假他回家了。但是李新回到學校後不久,就有在深圳給過他錢的人打電話到學校詢問李新的情況,因此學校最終還是知道了。

陳曉楠:後來學校真的知道之後,對你有什麼影響嗎?

李新:他們表示對我這樣的做法有點不滿,覺得這樣會損害學校的聲譽。

陳曉楠:你發現學校知道了之後,你的心理上是什麼感覺?

李新:就有一種壓力,我怕學校的老師看不起我。也怕同學們看不起。

陳曉楠:你覺得會嗎?

李新:的確這樣想的,但是會不會,那也不知道。應該,這種做法的確是一種,好像是一種很無能的表現,有時候我覺得自己真的好像沒有能力,是一種很墮落的吧。

陳曉楠:你覺得是一種墮落,你在不斷地自責嗎,你在想這些事情的時候在譴責自己嗎?李新:有,有時候就想,自己幹嘛那麼笨,做這事之後就好像很後悔去做那事。陳曉楠:很後悔。

李新:嗯。

陳曉楠:可是你沒別的辦法的時候,你覺得你這樣堅持上學是個錯誤嗎?

李新:我覺得堅持上學不錯,有時候覺得錯就是不應該去乞討。

陳曉楠:乞討是錯,堅持上學不是錯?

李新:對。

陳曉楠:但是如果你不乞討的話,你當時有別的辦法嗎?

李新:當時就想不到更好的辦法。

陳曉楠:所以也想不通這個事情,想起來怎麼想是想不明白。

李新:對。

陳曉楠:你很怕同學知道,是嗎?

李新:嗯。畢竟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我就怕我這樣的經歷會讓同學們都知道,我就想,如果他們真的知道了,我可能,有可能就是說,不再這裏上學了。

陳曉楠:又想到不上了。如果他們知道了,你就呆不下去了?

李新:對,當時就這麼想,就是說如果把這個事情讓他們都知道的話,我就很沒有這個臉在這裏,跟他們一塊兒。不過現在覺得還是學業重要,如果他們真的知道了,可能我也會忍耐吧。

陳曉楠:你就一直在這兩種想法裏反復地跳來跳去。一直在兩種感覺裏面,在掙扎。

李新:對。

大學生乞丐(第3集):(二)這不會讓我自卑

2004年08月18日

陳曉楠:同學們知道你家裏的情況嗎,知道你的家境嗎?

李新:知道。

陳曉楠:知道多少。

李新:那一次在班上申請助學金的時候,我們班也有好幾個學生都說,家裏很困難,有一位同學還說,他父親去世了,當時聽他們說的時候,我自己心裏都很難過,自己都在哭,然後輪到我說的時候,我就說我父母親都去世了,說著班上全體同學都在哭,我自己在講臺上講的時候,我也是,還說不成話了,就那一次,班上基本上都瞭解我的情況。

陳曉楠:你覺得他們想像得出來,你所經歷的這些東西嗎,想像得出來你的家鄉的情況?

李新:我都不去感覺他們是什麼樣的感受,當時我覺得我講的也是,講得很吃力,講完自己都覺得很傷心。

陳曉楠:他們對你目前的困境,他們都能理解。

李新:應該都能理解。

陳曉楠:但是你為什麼會覺得,如果他們知道你出去乞討的話,他們就不可能理解你?

李新:我想如果他們真正知道了,可能也會理解,但是做這樣的事,我覺得確實是一件,好像覺得很丟人的事情,很沒有骨氣,我覺得,所以他們不知道那是最好,如果知道了,我覺得也無所謂吧。

陳曉楠;真的無所謂嗎。

李新:不知道,反正現在想的就是,他們不知道那是最好,我也不想任何人知道這麼多事情 。

陳曉楠:比起那些家境比較好的學生來講,你的生活上這麼大的困難,家裏很窮?你會覺得自卑嗎?

李新:也沒有太多的自卑,我也不是很羡慕那些有錢的,如果我能讀完這個大學,出去沒有什麼能力,這才是自卑,現在在學校生活困難一點,沒什麼關係的。

陳曉楠:這不會讓你自卑。

李新:不會。

陳曉楠:但是如果讓他們知道了你在外面乞討。會讓你覺得自卑。

李新:對,畢竟是沒有骨氣的一種做法。

陳曉楠:我很驚訝因為乞討,李新用了一個很重的詞來形容自己,--“墮落”。其實在中國古代,曾經有武訓為辦義學不惜乞討的故事,似乎為了和學習有關的這樣一個還算高尚的理由的去乞討,在中國人的理念裏,或多或少是可以接受的,但是對於李新來講,強烈的自尊自醒,讓他始終無法原諒自己。於是這個小小年紀孤身一人的男孩,就獨自在內心用最重的刑法在懲罰著自己。我不知道我這樣說是不是合適,可是我確實想到了這樣一句話,或許有些痛苦也是值得尊重的。

陳曉楠:你現在一個月的生活費是多少錢,你要花多少錢。

李新:兩百二三(十)。

陳曉楠:花在吃飯上要多少錢。

李新:吃飯上面,一百八十塊錢。

陳曉楠;你吃的和別的同學有不一樣嗎。

李新:差不多,我看大部分有些人吃的都是一餐兩塊錢,一塊五。

陳曉楠:你比別的學生節儉嗎。

李新:也沒有,吃得少的話,我就吃不飽。我的飯量比一般的同學要多,我在高中的時候,別人吃一份,我就要吃兩份,我才能吃飽,我不知道我飯量怎麼比別人要大。

陳曉楠:你經常在算這個錢應該怎麼花嗎。

李新:對,就是除了吃之外,其他的如果沒有必要就不要花。

陳曉楠:你能明顯地感覺到,你和其他的同學在生活方面有不一樣的地方嗎,和他們有什麼差別。

李新:我們宿舍,大多數是從農村來的,我覺得他們花錢也挺省的,花就花在一些買衣服,其他的花在抽煙這些,所以我都不敢想,我也不會花在這些地方。

陳曉楠:乞討來的錢,現在是不是也花得差不多了。

李新:這個學期應該也能夠吧。

陳曉楠:到這個學期,支撐下去了,那麼下個學期的生活費和學費,一共加起來是多少錢?

李新:生活費可能要一千左右。

陳曉楠:學費呢。

李新:學費每年要五千零五十。

陳曉楠:你想過這六七千塊錢怎麼辦嗎。

李新:首先我想的就是貸款。

陳曉楠:但像你剛才說貸款也有困難,貸不到怎麼辦。

李新:貸不到有可能就不上學了,很有可能,我也有這個準備。

(旁白)李新做好了輟學的準備,因為為了上學他暫時放下了尊嚴兩次乞討,但是尊嚴,要叫他長久的放棄,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他說他不可能再一次去乞討了。

陳曉楠:已經堅持了這麼長時間了,你也一直有決心要堅持下去,如果真的說到了第二天就不能再上了這種情況之下,有沒有可能再去乞討。

現在想去應該沒有了,我想到以後也不可能有了。

陳曉楠:為什麼。

李新:我想這樣做也不是辦法,就這兩次看來,也解決不了問題,

陳曉楠:如果乞討能解決問題的話,你覺得在你第二天就無法再上學的情況之下,你覺得還有沒有可能再去。

李新:不可能。我覺得乞討就在乞討過程中,或者乞討回來之後,心理上很難受,好像是一種折磨,讓我受不了。

陳曉楠:可是如果不上學的話,這麼多年的努力,以及這種折磨也都白費了。

李新:現在我想,如果大學沒讀完,不一定能決定以後會怎麼樣吧,但是我儘量會,除了乞討之外,其他只要不犯法,我會儘量努力,要把這個大學讀完。

陳曉楠:如果讀完大學,你會做什麼。

李新:可能首先從打工開始吧,現在我什麼都沒有,能做什麼。

(旁白)李新離開家鄉後就再也沒有回去,他的弟弟在叔叔有限的資助下繼續著高中的學業。李新知道弟弟無依無靠一個人在縣城讀書的艱難,弟弟是他最大的心病。當初李新選擇上大學,雖然弟弟非常支援他的選擇,但是作為大哥,對弟弟,他的內心總是懷有一種莫名的歉疚和不安。

陳曉楠:我聽說你這個假期想去打工。

李新:對。也許打工解決不了什麼問題,但是至少比沒做過什麼事,肯定要強得多。

陳曉楠:所以就沒辦法回家了。

李新:對。

陳曉楠:現在你弟弟也面臨考大學,是吧,聽說他學習也不錯。

李新:嗯。

陳曉楠:如果他真的也考上大學的話,怎麼辦呢。

李新:是啊,這個我也經常在想,但是我想的就是,我弟弟上大學了,我可能差不多就工作了,到那個時候我就可以供他上學。但是畢竟還差一年,他上大學我還沒畢業,當時我選擇我要上大學的時候,我就擔心我弟弟上不了學,所以當時我想放棄,打工試試看,這樣做我弟弟可能就不會失學了,如果兩個在學校的話,那好像根本就不可能。

當時我弟弟說,你已經考上大學了,讓我去打工,讓你先上了一年,我休學一年,然後看有沒有什麼辦法,我以後再來讀吧,我說這樣不行,因為畢竟他還那麼小,這根本不可能,我想,因為我父親去世的那一刻,我就想我不讀書了,可是我弟弟他不可能不讀,他應該繼續在學校,我去打工,當時這麼想,但是後來想的那些很多方面,自己如果能去大學,那就最好不過,想一切能夠想的辦法,都去想一下吧,去努力。

陳曉楠:現在你還沒有一個很完美的答案。

李新:對,現在還是覺得迷茫。

大學生乞丐(第3集):(三)我不會再做這樣的選擇了

2004年08月18日

陳曉楠:面對著李新的一次次歎息,其實我不禁想到這樣一個問題,如果當年李新留在家裏,父母沒有對他的期望,他能安於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生活,他或許不會有今天這樣的痛苦,而如果李新不是愛讀書,嚮往文人墨客的風骨,他能安於接受別人的施捨,他或許也不會用如此多的知識和道理來懲罰他自己。當然生活永遠沒有如果,沒有這些假設,最後就定我們也不會有準確的答案

陳曉楠:你在學校裏的時候,像你的這些內心的這些困擾,每天掂量著這個錢怎麼來,下一步怎麼辦。你有人能去傾訴傾訴嗎?你能跟誰說說嗎。

李新:來到這裏還沒有,我的情況很多同學都知道,但是我的心理感受沒有幾個人知道。

陳曉楠:你不會跟他們講。

李新:嗯,我也不知道怎麼講,講他們可能會明白,但是有時候覺得,講了也沒什麼。

陳曉楠:所以他們看見你每天和他們上學,上自習,吃飯,他們並不知道你自己心裏在掂量著下學期還要不要和他們在一起。

李新:嗯,有時候我們表現得就是,他們有時候開玩笑,這方面我表現得比較冷淡,他們就覺得我性格有點怪,他們就說,有時候看你很有個性,我說是的,我很有個性。

陳曉楠:就你很酷。

李新:對,比如說有時候他們召集什麼活動,我就覺得沒有必要,沒興趣,他們就說你很有個性,我也就是陪他們傻笑,就這樣,當時我就覺得,那個時候自卑感就有了,過後還是會消除。

陳曉楠:怎麼消除呢。

李新:這種感受已經不少了吧,過後有時候,(安慰自己)那一些沒有什麼,自從家庭這樣以來,我就對這一些刺激什麼的,就不太感興趣。

陳曉楠:有哪些玩的你不會去,你不能去的。

李新:特別是玩消費一點的東西,我就不去。

陳曉楠:你覺得說興趣。

李新:對。

陳曉楠:你告訴自己說,我也沒興趣。

李新:對。

陳曉楠:在學習上會受什麼影響嗎,我知道你是學數控的,會用到很多電腦這一類的東西。

李新:影響學習就是,不知道這個學期能不能持久,現在學這麼點東西,反正也沒多大用處,如果沒把它學完的話,將來這個也是白學。

陳曉楠:你怎麼會這麼想。

李新:因為我覺得要學的東西應該很多,但以後還不知道能不能學。

陳曉楠:每天都這麼擔心,一定很難過。

李新:對。有時候覺得時間過得很長。

陳曉楠:你在學校裏什麼時候是很快樂的時候,很高興的時候。

李新:高興的時候,我也說不清楚。

陳曉楠:總有高興的時候吧。

李新:高興的時候,我也想不起來,不知道什麼時候是最開心的時候。比如說現在這個時候吧,把這感受說了,輕鬆一點,就是最高興的時候。

陳曉楠:說出來會好一點。

李新:有時候確實這樣,但是就是找不到傾訴的物件。

陳曉楠:但是對像我們這樣的人說了,你也會有一點點擔心。

李新:對。我覺得這是我的故事吧,我從童年到現在,這種經歷,這種心理感受,我想以後不會讓任何人知道,就讓自己知道就行了。

陳曉楠:為什麼。

李新:我也不知道,不過有時真的想找一個人把這種感受說一說。

陳曉楠:為了保護李新,所以我們沒有拍攝他正面的面孔,我不知道在講述所有的這些內心經歷的時候,你們能不能想見他的表情。其實和李新的談話,起初他一直極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畢竟是一個十八歲的大小夥子,即便講到關鍵之處,他也是儘量地保持冷靜,忍著。忍得久了,甚至有時侯他臉上還出現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但是終於有一刻,他還是釋放出來了,終於像一個委屈的孩子似地哭了。

從幾年前母親去世,李新就始終被各種力量撕扯著,矛盾著,這個性格內向,心思縝密的男孩子始終在一個人扛著,扛著生活學費都沒有著落的擔心,也扛著一個因為自己曾經乞討,而自己賦予自己的頗為沈重的十字架。而如果未來仍舊沒有一個情感的出口,沒有豁然開朗的轉折的話,我真的不知道,帶著如此沈重的十字架,他會展開怎樣的一段人生。

陳曉楠:將來如果很悲觀的想,如果你真的沒有能夠上這個大學的話,你覺得這一年的大學生活,會在你的人生裏,留下一個什麼樣的印 ,是一個什麼樣的回憶?

李新:沒能讀過大學,可能也是種遺憾吧。努力那麼多,父母也是付出那麼多,最後還是沒能讓他們如願,完成學業,還能有什麼遺憾,遺憾的是,他們沒能留下來享受我對他們的報答,我覺得他們的命是最苦的。

陳曉楠:這一段乞討的經歷會在你以後的,整個的人生裏,留下一個什麼樣的印。

李新:這個,也許是我人生中做得最大的犧牲,犧牲我的自尊,這也許也是我自己最大的努力吧,我覺得做這個決定,比要做放棄學業去打工,這個決定,好像。

陳曉楠:難度更大。

李新:對。

陳曉楠:你後悔嗎,現在。

李新:不後悔,既然做了,就自己爭取,反正有機會自己都一定要去爭取。

陳曉楠:會覺得這是你的生活當中,生命當中一個陰影,或者說是一個污點。

李新:也有這麼想,但是我覺得陰影不會很大。

陳曉楠:如果說你還像當時面臨這個選擇,是放棄尊嚴還是放棄上學,讓你重新選擇一遍的話,你還會像原來那樣選擇嗎。

李新:我覺得尊嚴還是比上學重要。

陳曉楠:你不會像上次那樣選擇了。

李新:不會了。做了之後,還有做之前,還有在做的過程中,都是一種好像就在一個,好像很痛苦的那種海底裏掙扎,那種(感覺)很難受,現在不敢想那些東西,一想就想哭。

陳曉楠:你覺得你的這場經歷,給了你什麼東西,你得到了一些什麼?

李新:我也不知道得到了什麼,至少現在我覺得不怕什麼困難,再怎麼困難,就算面臨死亡,我也不怕,就是現在我不能上學了,我覺得就算現在沒有什麼依靠,或者我一個人到什麼地方,我覺得什麼困難都不是問題,都不會怕。

陳曉楠:如果你爸爸媽媽知道你上了大學了,而同時他們也知道你因為要上這個大學,而有一段乞討的經歷,你覺得你爸爸媽媽會以你為驕傲嗎?

李新:這個不知道。

陳曉楠:你每次想到自己的這些經歷的時候,你會覺得這個世界或者說這個社會,或者說你的命運對你不公平嗎?

李新:命運,我都從來不去想公平不公平,我就想,這個教育好像就是對我們這些窮人來說,好像要跨那一步就很難。

陳曉楠:我們採訪結束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因為還要急著趕路,所以來不及請李新吃晚飯。我想學校食堂肯定已經沒飯了,所以就把我們採訪的時候帶去當中午飯吃的一大兜,吃剩下的餅乾飲料全讓李新拿上,李新起初堅決不要,他推拖了好久,不過突然間他像想起了什麼,有點孩子氣地說,好吧,宿舍裏每次都是同學們買零食,然後分給我吃,這回我終於可以也拿點什麼回去,分給他們吃了。於是,李新就是這樣和我們分了手,在李新的學校門口,我看見他拎著那包吃剩的餅乾,消失在夜色裏。
兩對姐妹 發佈日期: 2004.10.08 發佈時間: 上午 11:56
http://www.phoenixtv.com/home/phoenixtv/200409/07/324325.html

冷暖人生:《姐妹花》

2004年09月07 日

陳曉楠:各位好,這裏是冷暖人生,其實對我們冷暖人生攝製組來說,剛剛過去的這一個月有著一番特殊的意義。因為在這個月裏,我們翻山越嶺,我們走街串巷,認識了一群很特殊的年輕人,真的,他們那麼年輕,且是那麼執拗,他們為著自己近切而又遙遠的大學之夢始終在堅持著,但也始終在徘徊著,而這遠遠近近之間,他們送給我們的是行行色色的艱難故事和帶著無限憧憬的青澀的笑容。

也是在這個月裏,我們也一下子認識了那麼多關注我們節目,也關注他們的命運的朋友,多的超乎我們的想象,一個月以來,每一天,節目組的電話,我個人的電話,總公司的電話,傳真,電子郵件,每一個訊道,都被這一些急切的詢問還有真誠的感慨所添滿,而這一切也讓我們頓時覺得,那一次次的舟車勞頓,一次次的努力搜尋是如此值得。我猜,他們,我們和你們,在這個月當中,或許是真正感受到了一次共同的內心的悸動。

有一位來自馬來西亞的老人,她會說中文,但是呢,不會寫,但是她執意,要親手給曾經上街乞討的大學生李新寫一封信,再寄上一張支票,於是她就特別找了一個小翻譯在電話旁邊一筆一劃的現場指導她,我們呢,通過電話,也一字一句地念,所以光是學著寫出這個地址,就費了老人不少的氣力。

還有一個深圳打工的年輕人,沒有能夠完成自己的大學夢想,而共同的感受也讓他執意要送上自己的棉薄之力,他說,他其實最想的是和這些學生做個朋友,因為他太知道,他們心裏頭藏著些什麼,他們需要傾訴。

還有一位元老教師,一大清早就給我打了個電話,電話裏她的聲音很著急,她說你能不能今天就一定告訴我,這幾個學生現在怎麼樣了,今天就說,因為我昨天晚上就徹底沒有睡著。在這源源不斷的信件,電子郵件當中,其實我們看到各種各樣的落款,一個母親,一位教師,一個在校的大學生,一個普通的打工者,一個曾經的苦學生,等等等等,但是所有的人幾乎都說了這同樣的幾句話,那就是我想幫助他們,望儘快回覆,因為學生們馬上就要開學了 。

大家的行動其實的確是很快,在幾個星期的時間裏面,不算大部分直接去和這些學生聯絡的人士,光是托我們代轉給李新的捐款已經有三萬餘元,而且這些錢呢,都是由很多人的幾百塊,一千塊慢慢積攢起來的。接到這些捐款之後,我們很長時間沒有找到李新,後來我們才知道其實利用暑假,李新到南方打工來了,最終他還是收到我們的消息,收到消息的時候,李新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後來,他給我們寫了這樣一封信。他在信上說,我真的很高興收到這個消息,不過,又覺得心裏不是滋味,真的不想讓那麼多人知道我的故事,不想把這小小的悲痛向那麼多人訴說,也不想看到他們用那麼多同情的目光來看我。當然,也有人會說我是懦夫,我很多時候覺得我就是個懦夫。我想我只需要在我實在力不能及的地方有幫助就足夠了,如果誰能借我一點錢,我一定還,我真的寧願不要任何人的捐款,如果真的有很多幫助的話,我會找到一些和一樣需要幫助的人提供給你們的,我真的不需要那麼多。

姐妹花:特殊的家庭背景(一)

2004年09月07日 16:04

陳曉楠:說實話,李新接到捐助之後的這種矛盾的心情是我過去沒有過多的去想,可是現在想起來呢,又覺得完全可以理解的。這也許正是他們,這些躍躍欲試要開展自己人生的年輕人,和一般受助者的不同。在和這些學生們的接觸當中,這樣的感覺一直很強烈。他們很努力,他們很優秀,也有文化,他們沒有去過外面的世界,可是比起同齡的孩子,他們顯得成熟,更重要的,他們有著自己對未來的種種設想,種種理想,他們有著覺得自己已經長大了,想要一切靠自己的那種自尊,甚至也有著孩子氣的驕傲。

於是他們那麼渴望得到幫助,可是真正在幫助面前的時候,他們又是那麼的想要拒絕。李新所說的類似的話,我們在另外一次採訪當中也聽到了,她們就是來自湖南的雙胞胎姊妹,李琴和李弦。

記者:今年高考,兩人都考了555分,想到會考一樣的分數嗎?

姐妹:沒有想到過。

記者:怎麼碰上了,考一樣的分數,也奇怪。

別人總說我們是不是有時候心靈相通什麼的,我覺得沒有,因為我沒有過這種感覺,我覺得這次的考試,可能也是特巧,但是有一點,就是我們有時候生病的時候,總是兩個人一起病。

記者:你倆不太一樣的性格。

不太一樣。

記者:她比較活躍活潑。

我比較急躁。

記者:還有什麼不同。

反正我們班同學一看就分得出。走路就可以看出來。

記者:走路她比較快。

嗯,我比較像男孩子。

記者:你呢,你文靜一些。

慢一些,可能節奏慢一點,老師說她顯得沈穩一些,說我不沈穩。很幼稚。

(旁白)也許是特殊的家庭背景,讓我們倍加感受到親人的可貴,爸爸走的太早,堅強的媽媽用她那柔軟的雙臂,在呵護著我們,超負荷的家庭重擔,常常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只好背著學生的行囊,回到湘潭老家,另謀生路。

淚光中我們告訴自己,一定要堅強,與爺爺奶奶一起度過的日子是平實而又簡單的,爺爺頂著烈日,灌溉著一棵棵菜苗,讓它們茁壯成長,奶奶起早貪黑為的是占個好攤位,讓菜賣個好價錢,看著他們操勞的背影,我們更加堅定了信念,一定要好好讀書。

陳曉楠:兩姐妹一個叫琴,一個叫弦,當年他們的父母一定是希望兩個女兒能夠真的有琴弦上音樂中那樣美妙的生活。正像她們浪漫的名字一樣,兩個女孩子都娟秀乖巧,而且都心思細膩,倆姐妹原來呢,誰都沒有出過遠門,這一次去北京,本來別人看來是件很幸運的事情,但其實她們當時還是猶豫了很長時間,幾經勸說才最終出發的,有一個原因是爺爺奶奶從來沒有離開過她們,很是不放心,另外更重要的一個原因,這看似瘦弱的兩個小姑娘有時候卻倔的出奇,而此刻,她們也有一種旁人沒有想到的一種很特殊的心理。

姐妹:有一次,就是第一次拒絕了別人,別人專程來看我們,還帶了,好像是一千元吧,就是說要給我們,我就是不要,不想要,就拒絕了,心裏好內疚的。

記者:就是報道了之後,有人專程來看你們。

姐妹:嗯,他們已經到我家裏來了,他們送錢給我們,他放到我奶奶手上,我搶過來,我就放在他包裏面了,我不要他們的,我覺得很內疚很內疚,但是心裏,我覺得就是說一百遍對不起,說一百遍謝謝,我覺得還是很內疚,他們(大人)就說我們,可以籌到一點就籌到一點,說我們一點也不知道家裏的情況什麼的。

記者:不懂事?是吧。但真的如果沒有這些資助的話,你要上不了學怎麼辦。

我開始想是貸款,貸款就是自己的事情,到時候自己還,不要靠別人。

記者:怎麼還。

那時候我讀書,多大學畢業四年畢業以後,找到工作,我自己還。

(旁白)讀書真是我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在知識的海洋中,我們盡情地暢遊著,也許在這個時候,我們才是最放鬆,最自由的,我們常常都會學得忘了時間,忘了自我,忘了周圍的一切。

姐妹:我們搞學習喜歡搞很晚很晚,奶奶就一直喊,一直喊,我們有時候太累了,有時候九點鍾就打瞌睡,坐在這裏就睡著了,就是很累,不管坐在哪里都睡得著,奶奶就叫我們,叫我們三聲沒有應,她就知道我們睡著了,就叫我們去睡覺,我們就生氣,不睡,就說別人搞學習都搞得很晚,只知道叫我們去睡什麼覺,不去睡。後來硬是想打瞌睡,我們就手巾放在冰箱裏面,往眼睛上面(敷著),蒙著眼睛,就清醒(一些),有時候點眼藥水,點眼藥水就刺得眼睛十分得痛,後來就清醒了,有時候就到陽臺上去走一走,反正就是想很多辦法,打瞌睡。

記者:你家裏人對你有什麼期望沒有?

家裏人,我奶奶,跟我說過,高考之前她說,要是你們兩個都考上就好了,她說就會為奶奶爭氣了,她說我爸爸死了以後,她說,這裏人我覺得都有點那種思想,就說,兒子比較好吧。

記者:重男輕女。

他們就自從我爸爸死了之後,我奶奶就覺得,這裏人就有一點。

記者:瞧不起你們。

可能有點這種。

記者:所以你們倆個爭氣。

她說要是你們倆個人都考上,那就為我爭氣了,這樣說。

姐妹花:兩個姑娘一個都不能少(二)

2004年09月07日

陳曉楠:倆姐妹和爺爺奶奶相依為命,因為她們的父母不在身邊,兩位老人就恨不得用兩倍,三倍的愛去彌補上一切的缺失。我們去採訪的時候,只是把姐妹倆約出來到同學家去拍攝,老人已經很不放心,問了半天,最終才放心,而且也叫囑咐了很長的時候,弄的姐妹倆都有點不好意思,說,他們就是這樣,生怕她們兩個有任何的閃失。

這回去北京,兩位老人更是思前想後幾宿都沒睡著覺。爺爺奶奶如今都六十多快七十歲了,九年以來,他們靠著一畝多的菜地,撐起了姐妹倆的讀書夢。但是到大學的門檻之前的時候,他們真的是有點力不從心了。

爺爺曾經很真切地看著我們說: “現在流行出去打工,可是像我這樣的年紀出去打工,還能有人要嗎?”

說這話的時候,他似乎也沒有在等待什麼回答,因為他總是很快的再加上一句話,說:“只要我活著,就得讓她們繼續上,而且,兩個姑娘一個都不能少”。

記者:婆婆,天天這麼早起來去賣菜啊。

嗯。天天要去賣。

記者:賣得怎麼樣,能掙多少錢?

賣得一二十塊錢,一天。

記者:天天你擔著這個擔子去,擔得了嗎?

擔不了慢慢擔。息氣啊。擔一下息一氣,又挑著走。

記者:我看像您這麼大年齡賣菜的都少。

我是沒有辦法。我家的兒子去世了,當然是困難,因為媳婦年紀輕,她不在我家,我想到我就覺得造孽,她們還小,我們一年一年老了。

記者:當時這兩個孩子,怎麼就你想留下?

我就是要幹活,要把她們養大。

記者:擔心這個學費嗎。

當然是擔心,我準備實在沒錢就讓她們去貸款。

記者:能貸到嗎。

還不知道,暫時。

記者:北京的公司要給她們錢,她們還不想接受,你現在不是急需錢嗎。

你現在不是特別需要錢嗎。

我需要錢,需是需要錢,我慢慢的搞。

記者:你可以先要著,以後她倆畢業,上班之後再還這個人情。

不好意思要別人的錢。

記者:他們有這個能力幫助你們,解決問題,不挺好的嗎。你沒想接受這個幫助。

政府的我當然接收,個人的我就不接收,個人的不接收。

記者:個人的錢不接收,為什麼。

政府的錢呢,以後她們畢業了,賺了錢了,再去報答。

(旁白)大學對於我們而言是人生的另一個殿堂,是人生的一個新的起跑點,當捧著錄取通知書的那一 那,我更加明白了那溫暖的目光,操勞的背影,和不眠的夜晚,他們所帶給我們的是何等的沈重,濃郁的愛。

絲瓜要嗎?絲瓜。

絲瓜要嗎。

陳曉楠:就在兩姊妹奶奶賣菜的菜市場拍攝的時候,發生了一件很巧的事,我們很偶然地碰到了和李琴李弦年齡相仿的另外一對姐妹花,而她們是自己在那個菜市場裏賣菜,還在不斷地吆喝,在菜場喧鬧的嘈雜的人群當中,她們兩個的氣質,明顯的有點格格不入,看得出來,她們有意讓自己顯得成熟老練,可是那種靦腆的學生味還是擋不住地讓她們看上去很顯眼 。

攀談之後,我們才知道,這又是個意外的發現,因為她們也是兩個大學生,姐姐去年已經上了大學了,妹妹今年剛考上,正在為學費發愁,賣菜掙來的一分一毛,雖然明顯是杯水車薪,可是她們總覺得至少得為此做點什麼。

(旁白)我家是個普通的農民之家,父母就靠種菜賣菜為生,來供養我和姐姐讀書,原本貧窮的生活,由於一次意外,而更加雪上加霜,父親1989年遭遇車禍,從此便不能從事過重的體力勞動,家庭收入日漸減少,更不幸的是,2003年,父親被確診為鼻炎癌,第一次進行放和化療就花去六千多元,而這六千多元,都是媽媽向親友們借來的。

王劍玲:我每次看到,我父親在醫院裏,我母親她又不告訴我父親要多少費用,什麼都不跟他說,然後自己一個人默默地回家,晚上睡不著覺,總是在想,這個錢要到哪兒去籌,去借,這家借了不能再借了,人家也不富裕嘛,就換一個人家,但人家她跟你交情也不是很深,他會借嗎,她總是想這些問題,有時候她晚上都說出夢話來了,她自己不知道,我聽到過一兩次。

記者:她跟你說過這些困難嗎。

她不說,因為那時候我高考還沒有考完嘛,反正就是瞞著我們兩個人,他們自己背著,特別是我母親。

姐妹花:這一段青蔥歲月(三)

2004年09月07日

(旁白)父親想節省醫療費,強行要求出院休養,不料2004年春節期間,父親的病惡化,只得拖欠緩交醫藥費的形式入院再次進行放療和化療,我偷偷地告訴老師,這個學我不能上了。

王劍玲: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個人坐在自己的桌子前面,想啊想啊,多方面都考慮到了,特別是家裏經濟條件,都想到了,最後還想到,那時候就想父親的健康重要一些嘛,自己的學習的話,大學校,要是我自己去打工,賺點錢,過幾年再來繼續讀,好像還可以,但是這個父親的病是不能拖,那時候我想的就是先治父親的病,自己的學業嘛,先暫時擱置。

父親:我的小女兒挺懂事的,她就跟老師說,她說我爸爸病了,我姐姐讀大學,家裏經濟困難,我想不讀書,打工維持家庭生活,她跟老師說了,沒有跟家裏說,我聽了以後,又著急,又擔心,我就說,我們土話叫,我說你不要管那麼多,你安心去考試,不要背包袱,要仔細檢查,發揮自己的潛能,穩定,沈著,冷靜,後來我女兒她說你不要管我,你去治病,我會自己照顧自己,所以說我們父女都是互相鼓勵,互相支援。

記者:你這麼鼓勵她,你自己心裏有底嗎。

心裏,我已經做了這個打算,就是說,現在硬要是籌不到錢,但是最後最後沒有辦法的辦法,就是挨家挨戶去攢助,去搞募捐,我說我有口氣,還是會讓你讀書。

陳曉楠:王家姊妹倆從小懂事,在街坊鄰里之間這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了,甚至連她們的父母也說,沒有想到,自己為什麼會有如此的運氣。有這麼兩個好女兒,自然,提到姊妹倆,父母倆都是掩飾不住的興奮和自豪,甚至有一陣還笑著半嗔半怪地說,這兩個孩子從小就是太有主意,小時侯她們得的獎狀都從來不拿給我們看,說是怕我們一高興又糊裏糊塗地忘記了那些正經的事情。就是這樣的一對小姐妹,在九年苦讀之後,也依然不想把那寫著學費的一紙大學錄取通知書拿給父母。

王劍玲:正式收到錄取通知書,是在七月二十六日,學校通知我,開始還蠻高興的,那時候我還在睡午覺,然後就說電話來了,我還以為自己在做夢,為什麼這麼快就來了,一坐起來,又捏了一下自己,不是在做夢,是真的,然後就挺高興的,馬上就穿好衣服,準備去拿錄取通知書,但是在路上又挺擔憂的,覺得拿到錄取通知書了,學費肯定又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吧,然後就想怎麼辦,怎麼辦,臉上那個笑容一下子就沒有了,然後臉就很沈了,就低下來,老是在想在想,然到到學校裏面嘛,就拿了那個錄取通知書,打開一看,就計算那個學費,總共就是六千多,在想,哇,六千多,怎麼辦,

讀一年加生活費什麼的,都一萬元了,現在家裏都欠了五六萬的債,甚至就想,到底是去讀呢,還是不去讀,那時候挺矛盾。

記者:又想不上學了,給爸爸先看病,另一方面可能又挺害怕的,是吧,前途也挺渺茫的。

王劍玲:那時候整個腦子裏面就是胡思亂想,不知道說什麼,想什麼,神經一樣,晚上睡覺經常睡不著。

(旁白)現在家裏唯一的經濟來源,就是靠身患甲亢的母親種些小菜,踩著那輛破舊的三輪車在菜市場吆喝買菜,收入甚微,只不過是杯水車薪,她的頭髮由於過度操勞,花白了許多,皮膚粗糙開裂,我每每看到母親那勞累的背影,和她手上那深深的裂痕,總忍不住淚流滿面,於是,這個夏天,我和姐姐也蹬起了三輪車,去幫媽媽賣菜。

記者:你最開始賣菜,會賣嗎,別人都是賣過很久的。

不會賣,頭一天,稱都不認識,第一次賣菜,就問人家,請問一下,我認識稱嗎,我不太認識,不好意思,就望著我笑,你不認識稱,還賣什麼菜,笑我。

記者:你之前就沒學一學。

學了一些又忘了,然後賣得少的話就不太懂,然後稱的時候,又緊張,總是覺得自己不會賣,緊張,就顫抖,那稱明明是在這裏,然後稱到這裏,一敲,然後稱砣打到自己的腿,特別搞笑,感覺。

記者:你覺得挺不好意思的。

不好意思,臉都紅啊。

記者:怎麼張那個口,去吆喝。

沒辦法,在邊上站著看人家吆喝,就跟著學,學了一兩天不就挺成熟了,就像一般會賣菜的了。

記者:一兩天就學會了。

對,其實就是要大膽一點嘛,只要你不怕,跟著人家一起學還是挺容易的,只要畢竟你會算帳什麼的,這就比較簡單了,只是還是有一些累,現在賣菜好多就賣熟人,他不認識你,他說你從哪兒冒出個小姑娘,沒賣過菜,這菜是不是打了農藥,那我不放心,不買你的,就買邊上的,急,乾著急。

記者:你現在賣菜知道這個錢掙得有多難嗎。

難,確實。一塊錢,還不知道有多少菜,一大籃子菜啊,還只有幾塊錢。

記者:碰見過同學老師什麼的嗎,知道你賣菜嗎。

碰到過一兩次,頭一次碰到,我很遠就看到那個老師來了,就望一下兩邊,就說你幫我看一下,我去有事,我就跑,真的,不讓他們看到,後來有一兩次沒注意到,老師已經到面前來了,碰到,心裏挺不是滋味,那時候臉又紅了,挺尷尬的,然後他說,你急什麼,我還幫你買菜嘛,這不是很好,這樣子,他說,畢竟你用自己的勞動賺錢啊,這又不是什麼壞事,這樣子說,我又覺得確實,我又不是做什麼違法的勾當,為什麼就不能挺直腰板跟人家說話。

記者:現在就覺得沒不好意思了,不會不好意思。

沒什麼不好意思的,確實,只要你心裏不那麼想,你不覺得自己比人家矮一截,低人一等,那就可以,挺直腰板做人挺好的。

陳曉楠:其實劍玲心裏明白,以賣菜得來的一塊錢兩塊錢,和學費所需要的幾千甚至上萬元來說,完全不是一個等級的概念,但是她好象就是被一種什麼力量所鼓動著,一定要去做這件事情,似乎,是在較一股勁,和自己的命,和自己的窮較那麼一股勁。在這條路上,只要走出一步,她就覺得是自己贏。採訪的最後,劍玲告訴我們說,如果湊不夠學費,她就先去打工,以後再圓自己的大學夢。

陳曉楠:從一份份的申請表格,一張張表格上兩寸小照片,一些或平實或抒情的文字描述,到一個個真正出現在我們眼前的鮮活個體,我想,我們這一個月的艱苦的尋訪有著沈甸甸的收穫。

這些年輕人經歷了很多城裏的孩子,包括城裏的我們無法想象的一切,他們承受了很多,他們做出了忠於自己的選擇,他們也許表情青澀,也許連倔強和自尊的那種表達也都有點稚氣未脫,他們也許處在最脆弱最需要別人扶助的階段,可是與此同時,我想他們的故事也給了我們很多。

可能是因為上學的關係,每一次採訪,我們都覺得我們這一些故事的主人公們,他們的氣質已經和他們的父母,他們身邊的人,有了些許的不同,無論是談吐還是表情。我想將來,當他們真正走出來,可以肯定,他們還會有更大的不同。我不知道,到那個時候,再回頭看去,看看這一段青蔥歲月,看看這一段堅守和選擇,也看看這一片故鄉的土地的時候,他們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精彩回顧)

在所有的採訪中,我們聽到這些年輕學子們說的最多的話,就是改變命運,走出去。我知道可能同時也有很多人在想,在思考,上大學,是不是就是他們改變命運的唯一的出路,而為了這對於他們來講過於奢侈的選擇,是不是可以放棄,用另一種方式去改變,過另一種生活 。

我想說起來,這可能是個太複雜的命題,至少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有找到完美的答案,我知道我眼前的這些孩子,也還沒有。他們只是知道,走在大學校門口的時候,他們已經離那個夢很近了。不管怎麼說,我想,可能每一份堅持和盼望,每一份追逐和執著,都有著它的道理吧,當然,也因此會有自己的代價,也有自己的魅力,不管怎麼說,在承受貧困和擺脫貧困之中,在需要幫助和以自己的方式接受幫助之間,他們在完成著人生的第一堂課。

(電話採訪李新):現在我已經收到一部分錢了,我的學費和生活費也沒問題,我覺得應該夠了,如果你們在那邊還收到很多錢的話,如果多了,你們就另外再找類似于我李新這樣的人,去幫助他們,我真的很感激幫助我的那些人,我知道可能想幫助我的人應該很多很多,我真的很感謝他們。
美國是世界亂源 發佈日期: 2004.10.08 發佈時間: 上午 11:54
美國否決以色列撤軍決議案

BBC 中文網

2004年10月06日
http://news.bbc.co.uk/chinese/trad/hi/newsid_3710000/newsid_3718800/3718808.stm

以色列在加沙地帶又發動了兩次導彈襲擊

美國在聯合國安理會否決了一項決議,這項決議要求以色列立即結束在加沙的軍事行動,並要求以色列從被佔領的領土中撤軍。聯合國安理會15個成員國中,有11國投贊成票,羅馬尼亞、英國和德國棄權。

美國駐聯合國大使丹福思說,這個由阿拉伯國家提出的決議案是片面的,而且有失平衡。他說,決議案只要求以色列從加沙撤軍,但內容卻沒有提及任何對以色列發動的火箭攻擊。

加沙行動

在決議案遭否決之前,以色列在加沙地帶又發動了兩次導彈襲擊,打死包括一名伊斯蘭聖戰者組織的最高軍事指揮官在內的五名巴勒斯坦人死亡。在最新的加沙地帶的軍事攻擊行動中,有七十多名巴勒斯坦人被打死。

以色列說,它正在試圖阻止巴勒斯坦人向以色列發射火箭襲擊。在加沙地帶的南部地區,以色列部隊槍殺了一名正在去上學的巴勒斯坦女孩。
emir 發佈日期: 2004.10.08 發佈時間: 上午 11:52
http://www.un.org/apps/news/story.asp?NewsID=12133&Cr=palestin&Cr1=

UN News

Current violence pushing Gaza into a humanitarian crisis, UN agencies warn

5 October 2004 – The ongoing violence in Gaza, on top of the sharply deteriorating humanitarian situation this year, is pushing the Palestinian population into a deep crisis, a dozen United Nations aid agencies working in the region warned today.

They called on the Israeli Government to guarantee humanitarian agencies unrestricted and secure access into Gaza for both personnel and relief supplies, ensure the free movement of humanitarian goods and personnel within the territory, and respect its obligations under international humanitarian law by ensuring the safety of the Palestinian civilian population.

"The UN organizations recognize Israel's legitimate security concerns, particularly the need to stop Palestinian rocket and mortar attacks into civilian areas; however, its actions should be in conformity with international humanitarian law and it should not use disproportionate force," they said in a statement released in Jerusalem.

Since 28 September, 82 Palestinians have been killed in Gaza, including 24 children, while 5 Israelis - including 2 children - have lost their lives. For the year, approximately 45 Palestinians have been killed each month in Gaza and poverty rates are predicted to rise to 72 per cent.

At the same time, movement restrictions imposed by the Israeli Defence Forces (IDF) have prevented effective delivery of humanitarian aid. The UN Relief and Works Agency for Palestine Refugees (UNRWA) - the main organization helping people in the region - has not been able to deliver emergency food aid to the north of Gaza.

The IDF has also denied UN personnel secure access into Gaza for the last two weeks - making a total of 65 days so far this year that the UN has not been able to enter.

In related news, Secretary-General Kofi Annan was asked in New York if Israel should apologize if what it had claimed to be a rocket being loaded on a UN vehicle was in fact a hospital stretcher.

"In my discussions with the [Israeli Ambassador to the UN], I did raise that if it is found out that the facts are not correct, that they would issue a disclaimer on their side," he repli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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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phoenixtv.com/home/news/world/200410/06/335564.html

聯合國說以軍加沙行動已造成24名巴兒童死亡

2004年10月06日

新華社耶路撒冷10月6日電(記者高路

明大軍)聯合國駐加沙辦事機構6日公佈的報告顯示,以軍在加沙地帶北部執行的“贖罪日”軍事行動已經造成24名巴勒斯坦兒童死亡。

報告說,自從9月28日以軍在加沙展開軍事行動以來,共有82名巴勒斯坦人被打死,其中包括24名兒童。報告指出,以軍行動嚴重破壞了加沙的人道主義狀況,限制了人道主義救援物資的發放,使巴勒斯坦人陷入人道主義危機。

報告還說,2004年平均每月有大約45名巴勒斯坦人喪生。加沙地帶的貧困比例目前已經上升到了72%。(完)
emir 發佈日期: 2004.10.06 發佈時間: 下午 5:56
美國是全世界最常動用否決權的國家, 它幾乎對於一切壞事都動用否決權來加以保護,就像當年海珊施放毒氣, 美國不但照樣對各國譴責決議加以否決,甚至捏造假情報說不是海珊放的毒氣, 然後嫁禍給美國的敵人伊朗,把伊朗形容得像什麼應該千刀萬剮的恐怖魔頭統治下的瘋狂國度一般.

台灣近年來出現一批逢美則舔逢中則恨的 "愛台灣" 人士, 佔據各個領域的各個位置,講話從不根據事實, 愛怎麼說就怎麼說. 當美國開始妖魔化伊拉克,

說什麼他們有大規模毀滅武器時, 這些愛台灣人士就完全照著這些謊言覆述, 甚至加油添醋,自己發明.

陳真 2004. 10.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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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理會籲以色列結束加薩行動 美國否決

中央社紐約聯合國總部五日法新電

美國今天在聯合國否決一項阿拉伯國家所支持的決議草案,這項決議草案要求以色列結束目前在加薩走廊所進行的軍事行動。

英國、德國和羅馬尼亞在表決時棄權,其他十一個安理會理事國則投贊成票。

這項決議案在安理會十五個理事國中,至少需要九個理事國贊成才能通過,但是同時也要避免任何一個常任理事國行使否決權。安理會目前的五個常任理事國分別為英國、中國、法國、俄羅斯和美國。

【2004/10/06 中央社】
工友 發佈日期: 2004.10.06 發佈時間: 上午 11:07
這是上一集冷暖人生的對白。有了錄影機後,許多節目都錄了下來,就像看沈從文的小說那樣,世界和平就靠這些東西了。

雖然只能貼文字,沒有影像,但文字還是很值得讀,而且應該一個字一個字慢慢讀,別快速瀏覽。

陳真2004. 10. 6.

http://www.phoenixtv.com/home/zhuanti/fhxd/lnrs/200408/31/320380.html

冷暖人生:走出愛滋村

2004年08月31日


解說詞:2004年8月6日,按照一份中國扶貧基金會提供的“新長城”特困助學金申請表上的地址,我們“冷暖人生”“2004中國特困大學生關愛行動”攝製組,來到了河南省上蔡縣五龍鄉熊橋村,找到了我們的第四個拍攝物件熊長東。

演播室:在全國扶貧基金會給我們提供的所有特困大學生的申請表格當中,有一份在我們看來有著一種特殊的沈重。因為這上面的一些字眼似乎和大學二字來自完全不相干的兩個世界--愛滋病,賣血。

這個學生叫熊長東,他來自河南上蔡縣的愛滋村,而家中的頂梁柱,他的父親在幾年前被確診是感染了愛滋病,而一時間,他的大學夢想在這樣的地點這樣的時刻就顯得是那麼的奢侈和不切實際。

熊長東在申請書上這樣寫著:20多年以前的土坯房,我們現在還在住著,屋頂翻新了一次又一次,每次下雨,我和爸爸就拿一塊大塑膠布爬上房子去補窟窿,但往往還是外面大雨,屋裏小雨,那根大梁在大雨當中也劈了一半。就在我們趕到他家的時候,我們得知,熊長東所描述的這坐土坯房終於還是在我們到來兩天之前倒下來了。

走出愛滋村:(一)以血汗供我上學的父親染病了
2004年08月31日

解說詞:兩天前的深夜,突然下起了一場大雨,熊長東家修補了無數次到處漏雨不堪重負的屋頂不斷發出異樣的響聲,熊長東感覺不對,趕緊拉著父母往屋外跑,三個人剛剛跑出屋子,他們住了已經二十年的老屋的屋頂就塌了。

陳曉楠:這是從什麼時候就開始有點要倒的意思了,當時。

(熊長東)父親:中間那個柱子,今年過了年就斷了,這邊都頂住了。

陳曉楠:住著多危險啊。

(熊長東)父親:那會兒,凡是能頂的地方就頂一塊,能蓋的地方就蓋一塊。不行了蓋點這個,不行了再蓋點那個。東西都濕了,有的東西不行了,泡爛了,都搬出去了,也沒有啥東西,也不像別人有什麼家具啥的,我們都是一些破破爛爛的。

陳曉楠:中間就一直沒有錢重新蓋一個房子,或者是好好修一修?

(熊長東)父親:關鍵問題就是沒有這個經濟實力,要是有經濟實力,把它修一修,還是沒這個經濟實力。

陳曉楠:要不塌下來還住那兒?還湊合著住呢。

(熊長東)父親:對的,還得住。俺倆個好遷就。

陳曉楠:你們倆個好遷就,老倆口,怎麼住都行?

(熊長東)父親:那是。

陳曉楠:湊合,對這個老房子也有感情了吧。

熊長東:小時候,我們家人多地少。三個半大的孩子好像總是吃不飽似的,於是父母便跟著人家東奔西跑去賣血,上駐馬店、西平等地,用那微薄的賣血錢來供我們吃穿和上學,有時一天竟能賣兩三針。現在看到父母胳膊上成堆的針眼,我就感到痛苦、內疚,好像那一根根針就紮在我的心裏。

陳曉楠:大概是在什麼時候,你心理很清晰地意識到,供你上學的學費,可能是父母親用血換來的?

熊長東:大概是有一次吧,家裏實在沒有錢了,因為又需要交學費嘛,所以,我爸和我媽,他們就賣血了,回來之後,替我交的學費,好像幾乎那一次念的學吧,每一次都是這樣來的。

陳曉楠:你拿著那幾百塊錢,是什麼感覺,交給老師,交給學校?

熊長東:看著自己父母的血汗錢吧,來供自己上學,有時候每到交學費的時候,回來看到家裏的情況,有時候就不好去說,好像對學校吧,能拖就拖。

(熊長東)父親:因為他們幾個都在上學,經濟上比較拮据,反正這個村莊吧,這個地方比較偏僻,其他也沒啥收入,所以農村就興起賣血的環境,所以就參加了賣血這個行列。開始要(交)學費了,那就先去賣幾點血,先去交學費,那個情況,那是很現實的。

熊長東:我爸2002年秋季去外地給人家打工時,感冒發燒一直不退,但他仍不願回家,因為家中處處都需要錢,尤其是我這個伸著嘴等著飯吃的學生。他自己強忍著幹活,晚上才熬些藥,直到無法再撐下去了,才被迫無奈地回來,一回來就被診斷為愛滋病!

熊長東:他從外面打工回來之後,因為我們這兒已經有發現的了,所以看見他的病情好像跟別人的很相似,所以推敲著可能也就是這種病吧,所以我們家裏人就讓他去縣醫院檢查檢查,開始讓他去他不願意去,畢竟這種病出來那段時間好像受別人的歧視,到最後看見別人都去了,所以他就願意去了。

陳曉楠:後來是誰最先拿到那個化驗單呢?

熊長東:我大哥,那段時間怕我爸受不了吧,還給他弄一份假的化驗單,恐怕他接受不了,開始沒有告訴他。

陳曉楠:他相信嗎?

熊長東:似信非信吧,自己也清楚了。

陳曉楠:那幾天家裏是什麼樣的?

熊長東:我母親她心裏感到壓力比較大吧,我們還背著我父親,很自然的會流淚,哭了,沒辦法,畢竟我爸是家庭的支柱。

陳曉楠:但是在他面前還不能表現出來?

熊長東:在他面前還得裝做好像跟沒病似的。

陳曉楠:你記得第一次一家人把這個話說開了是在什麼時候?

熊長東:好像到現在一直沒有說開,他自己就知道。

陳曉楠:等於是默認了?

熊長東:嗯。

陳曉楠:你自己剛知道得病的時候,是什麼心情?

(熊長東)父親:剛知道得這個病的時候壓力很大,考慮到這個家庭,你得了這個病,你一個男人在外面各方面,搞一些經濟來支援家庭的開支,資助小孩上學,錢可以用在那裏,對不對?現在你要到哪個地方,病一嚴重,你又得花錢,考慮治不好,你壓力不大嗎?首先壓力大得很。

陳曉楠:你心裏這些話,這些壓力,發愁的地方,你會跟兒子說嗎?

(熊長東)父親:不能跟他說。你當父母的,你自己的心情,這個不應該跟小孩講,你本身有壓力,你再跟他講,對小孩產生各方面(影響),他也有一定的想法,對不對?這是肯定的。你的思想壓力,一切苦痛都在你自己心裏,你自己承擔,小孩,有的東西不必要跟他說的這些事情,你跟他說,會起副作用,對不對?

解說詞:父親的病使原本開朗的熊長東變得沈默寡言,在老師、同學面前他感到自卑,感到壓抑,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熊長東說父親的病,是埋藏在他心裏的秘密,他不願意讓老師和同學知道,那時,他最怕的就是聽到周圍的同學說到“愛滋病”這三個字。

熊長東:我在學校那方面吧,確實不能跟別人說,這種病,很受到別人歧視的。

陳曉楠:如果說了會怎麼樣?

熊長東:如果說了,有一點同學會離你遠一點吧,在他們眼中,對這種病非常恐懼。

陳曉楠:後來你的同學有知道的嗎?

熊長東:應該說沒有吧。

陳曉楠:這會不會讓你在上學的時候帶著特別沈重的一個負擔,因為你需要隱瞞些什麼,恐怕別人知道?

熊長東:和其他同學相比吧,感覺到有點自卑吧,好像在別人面前有時間會抬不起來頭,畢竟心理需要埋藏一些不想讓別人知道的東西吧。

陳曉楠:同學之前有談到愛滋病的時候嗎?

熊長東:有,我們那邊一個文樓區比較有名,愛滋病,恐怕有真的來自文樓的吧,恐怕有人就會拿他開玩笑,就這樣。

陳曉楠:他們會怎麼說?

熊長東:開玩笑就說,我是文樓的,我就是愛滋病,不要和我接觸什麼的,好像文樓村就是一個代名詞了吧。

陳曉楠:大家拿這個開玩笑的時候,你可能也正在旁邊呢。

熊長東:嗯,是,只能保持沈默吧。

陳曉楠:你在你自己的心裏有沒有埋怨過父母?

熊長東:沒有。

陳曉楠:你很理解他們為什麼這麼做?

熊長東:嗯,是的,他們都是為了我們吧。

解說:愛滋病使家裏的主要支柱倒下了,但讓熊長東沒有想到的是,這僅僅是災難的開始,2003年,熊長東父親的病剛剛有點好轉,另一場災難也接踵而至,這場災難使一家人幾近絕望。

走出愛滋村:(二)父親拿救命錢供我讀書

2004年08月31日

熊長東:2003年村裏出現了不少愛滋病患者,因為在賣血的熱潮中,我哥也賣過不少,他去醫院化驗了一下也是愛滋病患者。那個冬天,我哥因肺部感染,不停地咳嗽又引發了肺炎,由於家中沒錢,拿一些藥苦苦支撐著,實在撐不下去了,才讓我們把他送到醫院,幸虧搶救及時,才過得去那個年。爸爸也因操勞過度,又犯了病。家裏便再也沒有平靜,整天不停的針與藥,滿屋子沖人的藥味與藥瓶,越堆越多。

(熊長東)父親:我身體剛好轉一點,去年一種了麥,我那個大兒子就躺下了,也臥床不起。肺部感染,嚴重得很,最後沒辦法了,我給他弄到醫院住了半個月,到處借錢。這邊他娘早上起來就跑去借錢,我那邊手續辦了,這幫人用車拉著,趕緊進院,連掛氧氣帶掛針。

陳曉楠:等於這一家裏頭,兩個支柱,兩個頂梁柱。

(熊長東)父親:那可(不是),他要開支,其他沒人掙錢,經濟上光開支沒人掙錢,經濟上是個大問題。現在特別這個病,因為壓力也大,有兩個病號,花那些錢,各方面的情況,思想重重壓力,這是最難過的時候,當時我考慮到過不到現在,我都想到過不到現在。

陳曉楠:那麼絕望,那會?

(熊長東)父親:絕望得很。

(熊長東)母親:我給他打針。半夜發燒叫我起來,我就給他打針,因為掛針,他那個病傳染,人家不敢(給他打針),最後都是我自己(給他打針)。

記者:其他人不敢去?

(熊長東)母親:嗯,開始不敢,怕傳染。

記者:你以前會打針嗎?

(熊長東)母親:沒有,他有病我才學的打針。

演播室:在走進這個以一種怪病命名的村子之前,說實話,無論如何我們無法具體的想象那裏究竟會是怎樣一番景象,我們做好了心理準備去面對任何壓抑的、殘酷的、甚至是血淋淋的真相,但是到那之後,我們發現這個村子迎接我們的是兩個字平靜,出奇的平靜。

和其他的村莊相比,這裏似乎沒有什麼不一樣,一樣的錯落有致的院落,一樣的三一群兩一夥在街上聊天的村民。看見我們的時候,連那種好奇和害羞也都是一樣。但是隨即這裏的人告訴我們,其實這個村子裏幾乎每一家都有愛滋病人,而每一年也都有幾個人因此而死亡。

我想可能或許是因為大家擁有共同的命運,而且不得不接受,久而久之就習以為常,或許是因為愛滋病本身就有很長的潛伏期,所以如果不發病的話,也會給人一種錯覺,好像和正常人沒有什麼兩樣。總之,這個村子表面上看上去一切如常,但是我知道那種種的不一樣,藏在每一個人心裏很深的地方。

解說:熊長東說不管家裏多麼艱難,父母都堅持讓三兄弟中唯一考上高中的他繼續學業,為了他上學,父親的病稍有好轉就下地幫母親幹點力所能及的活。那時,政府每月發給每個愛滋病人一百多元的特製票券,愛滋病人可以用票券到醫院看病用藥。最難的時候,父親常偷偷地把票券換成真錢,一個人給在城裏讀書的他送去。熊長東說父親送錢的情形,他一生難忘。

熊長東:有段(時間)我真的不想上,上面發的那種紙幣,父親就捨不得花,要供我上學。他有時候看病,拿到這種錢會換成真錢。

陳曉楠:那種紙幣是專門去看病的?

熊長東:是的。

陳曉楠:發的那種買藥的券?

熊長東:嗯。

陳曉楠:然後他把紙幣換成真錢?

熊長東:嗯,有時間就給我送去,真的,當時我真的悲傷極了。

陳曉楠:你會覺得你花的每一分錢,可能都是爸爸買藥的錢?

熊長東:是的,有時間感覺到,花的可能就是我爸的救命錢吧。

陳曉楠:你有沒有跟你爸爸提出過,你不再上這學了。

熊長東:我不敢說。

陳曉楠:不敢說?

熊長東:嗯。

陳曉楠:為什麼?

熊長東:畢竟我是我們家中唯一的希望吧,如果我不上的話,我不知道我爸會怎麼想。他肯定很失望。我爸他挂著針的時候,他還在勸我好好上學呢。

陳曉楠:在最難過的時候,有沒有想到,因為兒子還是高中,要花好多錢,我聽說一年要三千塊錢,對你們那會兒到處去踅摸藥費,借藥費,那是很大的負擔,有沒有想過不讓他上這個學,暫時不讓他上這個學,哪怕是⋯⋯

(熊長東)父親:那個時候我可沒這個想法。因為我再困難的時候,從我的思想,我不管是他上學,就是那兩個孩子上學,我的指導思想都是想讓小孩多學點知識,多學點文化。不管是在農村也好,你就在其他各個地方也好,你就出去打工也好,你還是多學點文化,多學點知識,這樣比較好。就是在困難的時候,我也沒想到讓他棄學,我在有病期間,最嚴重的時候,我都鼓勵他,你別認為我有病,你都不好好上,你都想輟學,我再困難,你最好堅持,我跟其他人想法不一樣。

陳曉楠:我聽兒子說,你還經常把那個票換成真的錢,給他買點東西吃,或者給他交點學費什麼。

(熊長東)父親:你換真錢都換得很少很少的,一百塊錢換了二三十塊錢。

陳曉楠:但那個時候家裏的學費的錢從哪兒來呢,你說上高中大概一年需要三千塊錢,這錢都是從哪兒來的呢?

熊長東:基本上,借著親裏的,鄰里的,然後家中喂點什麼東西吧,豬什麼,雞子,全賣了幾乎供我上學了。

陳曉楠:該賣的都賣了?

熊長東:嗯,有時間糧食下來也都賣了,留一點只是將(就)夠吃的。

解說:家中的一切熊長東都深深埋藏在心裏,小心謹慎地不讓老師和同學知道,因為他不願意接受別人的同情或異樣的眼光。但一次,家裏實在湊不足新學年的學費了,學費拖了幾個星期都沒有交。被迫無奈,熊長東給自己的班主任寫了一封長信,第一次向外人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秘密。

熊長東:我開了學之後,他馬上找到我,把我叫了出去,感覺到見了他挺不好意思的,感覺到畢竟,因為這種病情,家裏有這種病情,面對好象是可以說是家庭成員以外的人,畢竟好像難以開口,我班主任他挺理解我的。說著說著,我也哭了。他說,其他的你不用管了,好好學你的習吧,堅決走出這個村子,走出你們那一片,以後都會好的。

陳曉楠:對你來講,這也是第一次對家裏人以外的人談這個問題?

熊長東:是的,心中憋的東西好像釋放出來了。

走出愛滋村:(三)我肩負著改變家庭命運的責任

2004年08月31日

解說:學校知道熊長東家裏的境況後免除了他的學雜費。2003年,熊長東考取河南農業大學,成為當年熊橋村唯一一個考取大學的學生。但面對幾千元的學費,看著一無所有的家,看著正在發病躺在床上的父親和二哥,熊長東最終無奈地選擇了放棄,一個人偷偷跑到了省城打工。兩個月後,熊長東的父親打聽到兒子在省城的地址,寫信給熊長東,堅持讓他回家。

陳曉楠:後來爸爸為什麼把你叫回來呢?

熊長東:父親說回來吧,回來再上一年吧,他讓我選擇的就是上大學。

陳曉楠:總之,你爸爸是絕對不會讓你就此出去打工的。

熊長東:是的,他不會讓我失學的。

陳曉楠:你覺得他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決心,在自己的身體都已經如此不好的情況之下。

熊長東:畢竟我是我們家的希望,如果我輟學的話,那恐怕我們這個家以後很難改變這個窮家的命運了,所以我如果繼續上學,說不定那就是一次轉變的機會吧。

陳曉楠:所以你肩負著一個任務,是改變你們這個家的命運。

熊長東:嗯,可以這樣說吧。

陳曉楠:你自己會時時刻刻意識到這種責任嗎?

熊長東:在心裏始終裝著。

解說:熊長東又回到學校複讀,他拼命地讀書,決心第二年一定要考取一所重點大學,走出去,走出村莊,走出這片土地,去完成自己所肩負的使命。2004年6月,熊長東第二次參加高考,考取哈爾濱商業大學土木專業。

陳曉楠:像你這樣的學生,來自一個愛滋病家庭的學生考上大學,在你們這個村子裏多見嗎?

熊長東:今年就我自己吧。

陳曉楠:只有你一個人?

熊長東:我們這兒吧,上高中的學生就很少,到我這兒吧,我們村,出的大學生也只是三四個。

陳曉楠:多少年以來只有三四個?

熊長東:一直以來。

陳曉楠:幾十年以來?

熊長東:對。

陳曉楠:幾十年以來你們這個村子只出過三四個大學生?

熊長東:是的,這都是近幾年的。

(熊長東)父親:反正是心理上高興還是很高興,基本上也沒出過大學生,賴賴活活總是個大學,幾輩子也沒上過這麼大的學,考個大學上上。

陳曉楠:你覺得他上大學能改變一家人的命運嗎?

(熊長東)父親:改變不了,這個東西也並不一定是考上大學就改變自己家庭的命運,這個問題對他個人的前途。今後這個小孩有一個奔波的地方,農村說句土話說,能自己扒頓飯碗,弄碗飯吃,這就行了。

陳曉楠:現在這個學費,因為通知書上都寫著呢,學費你們怎麼打算呢?

(熊長東)父親:學費想辦法給他借啊。俺這個莊,基本上我都連票券還有帶現錢,跑了百分之五十,借票券。

陳曉楠:借遍了,已經。

(熊長東)父親:借遍了。你現在真湊合不起,還得想辦法借,真借不來,想辦法貸款也得上。現在是你的義務,對不對?他只要願意上,他考上了願意上,是你的義務,你想盡一切辦法讓他上。

解說:因為家裏的境況,去年熊長東沒有能夠上大學,他的父母一直覺得對不起自己的兒子,兒子的未來是老倆口心中最大的心病。雖然家裏還欠著兩萬多元的外債,境況比去年也並沒有太大的好轉,但熊長東的父母說這一次不管想什麼辦法也一定要讓孩子走進大學的校門。父母的執著讓雄長東堅定了一定要走出去的決心,走出這片土地,走出“愛滋村”是他最強烈的願望。

熊長東說因為心理壓力還是很大,所以這次其實考得並不理想,離他最高的目標武漢大學還是有一定差距。他說可能是他太想考好了,全家人的希望都在他一個人肩上,不過我發現其實對於改變命運這樣的說法,父子二人有著不同的定義,熊長東認為要靠他自己來拯救全家,但是他父親堅持認為只要能把兒子送出去,讓他有自己的一片天地,就已經足矣,他並不期望熊長東能夠拯救全家人改變全家人的命運,而且他甚至也沒有期望日後熊長東能回到這一片土地。

總之,走出去,這三個字是一家人不斷在念的咒語,不過我想到,如果真的走出這一片地方,來自愛滋村這幾個字或許或多或少還是在熊長東身上會留下一些什麼符號,問到他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像是愣了一下,他說其實沒有好好想過,我想可能是因為從小到大,熊長東並不曾真正意義上的離開過這片土地,因此他可能也真的是無法想象外面的人會給這個村子裏的人會下什麼樣的定義。

陳曉楠:你會告訴同學們老師們,你是來自這樣一個地方,來自這樣一個村子嗎?

熊長東:會告訴他們的,但是我們家庭的情況,恐怕不會說。

陳曉楠:但是對於來自外界的人來講,可能來自這樣一個村子,來自這樣一片地方,可能就會有一些人,就會感到害怕。

熊長東:可能會有吧,但是你來自於哪兒,那個無法改變的,那是事實。

陳曉楠:你怎麼看待你生活的這一片土地,你怎麼看待你生活的這個村子和這個鎮子?

熊長東:畢竟在這村裏生活一二十年了,還是有點感情的,但是自己理想不在這個村子,一定要走出去,走出這個村子。

陳曉楠:走出去是你最大的理想?

熊長東:嗯。

陳曉楠:好多人都以自己的家鄉為榮,對你來講,會不會在這點上有特別複雜的那種心裏?

熊長東:有,一般相比吧,好像自己的家鄉帶著一種背景吧,不能與他們的家鄉相比,自己心中那份感情只能藏在心裏吧。

陳曉楠:還是會有那一份感情?

熊長東:是。

陳曉楠:你不會從心裏覺得這個家鄉好像帶給你一些負擔,如果說嚴重一點,甚至恥辱。

熊長東:沒有那個感覺,一個貧窮的土地吧,如果自己有能力的話,應該能夠能為家鄉做點什麼吧,應該來改變一點自己家鄉的狀況。

陳曉楠:但是你想走出去?走出去和改變自己的家鄉之間是種什麼的關係?

熊長東:我感覺到這並不矛盾。

陳曉楠:你最想改變的是什麼。

熊長東:最想改變的可能就是家庭的情況吧,畢竟是貧窮,養了我們幾輩子了,感覺到自己應該改變了。

陳曉楠:你怎麼看待他們,怎麼看待你父母親這一輩人。

熊長東:對他們我不感到有什麼埋怨的,他們也為我們這一代吧,做出了他們應有的,幾乎是他們所有的了,連身體,連自己的全身都可以貢獻。

解說詞:就在一家人想方設法為熊長東四處借錢的時候,家裏修了無數次的老屋倒塌了。說起房子,熊長東的父母總是輕描淡寫。跟我們談得更多的還是熊長東的大學,似乎他們覺得現在有沒有房子住並不重要,籌到錢讓兒子上學,這才是家裏頭等的大事。熊長東的父親笑著跟我們說,他們已經借到一千多元錢了!

陳曉楠:我看您兒子正要走的時候,房子塌了。

(熊長東)父親:對,房子塌了。

陳曉楠:正好是給兒子籌錢上學的時候,這個房子,你估計什麼時候能再蓋起來?

(熊長東)父親:這房子,這房子我現在都沒準備蓋,也沒準備蓋,也沒這筆錢,也沒這筆錢,也沒這個想法,塌就塌了。

陳曉楠:你們住哪兒,你和老伴住哪兒?你和老伴怎麼住?

(熊長東)父親:在鄰居,我村裏鄰居那兒住。他去外面打工,在他家住,你不住那兒住哪兒,是不是,你沒房。

陳曉楠:住的(別)人家,總不是自己家啊。

(熊長東)父親:你現在沒辦法,只要這樣先對付了。

陳曉楠:估計得住多久?

(熊長東)父親:那沒啥準。

陳曉楠:總之兒子上學期間蓋起這房子,希望大嗎?

(熊長東)父親:希望不大,想盡一切辦法,根本希望不大。

陳曉楠:也就是說這四年,你和你老伴,就得住在別人家,湊合著。

(熊長東)父親:反正也得儘量想辦法,也不能總是住人家家,對不對?你不管是蓋了也好,你慢慢的,蓋差一點,搭個棚子,不能總住人家家,對不對?

陳曉楠:可能就是搭個簡單的棚子就住了。

(熊長東)父親:嗯,慢慢的弄。

陳曉楠:所以這幾天你是不是即有兒子接到通知書高興的事兒,結果房子又塌了,特複雜,這個心裏。

(熊長東)父親:心裏很複雜。

陳曉楠:結果恰好在你要離開這個家的時候,房子塌了,好像家也不成家的感覺。

熊長東:有那種感覺,感覺到沒得家,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了。

陳曉楠:你放心走嗎?

熊長東:不放心,但不管多久吧,房子還是可以蓋起來的。

演播室:說實話,在去艾滋村之前,我們是做好了心理準備的。我們準備著去接觸一個沈重壓抑的家庭,我們準備著去和一些已經絕望的人們談話。但是這些,在熊長東的家裏我們完全沒有找到。在回來的路上,我發現我的腦海裏留下的竟然全是他們的笑容,是的,他們始終是在笑著的,熊長東總是羞澀的笑,他的老父親始終爽朗的笑著。有時侯因為有點緊張不知道說什麼好的時候,就笑笑掩飾一下不好意思,而說到為兒子驕傲的時候,那可真是開心的笑,笑的眼睛眯成細細的線,笑的連掉了牙齒都看得一清二楚。

從河南回來很久之後,這個愛滋病人的笑容,這張老父親的面孔仍然不斷的在我眼前出現。

熊長東說,他看好象有什麼報紙上說到2008年治癒愛滋病的藥就會研究出來了,他說他們全家一定能等到那一天。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表情是很有些虔誠的。我絲毫不想和他討論這種說法的科學性,因為我知道人是靠著一種叫希望的東西活下去,並且好好的活下去的,哪怕那是絕望中升出的一點點希望,而在這裏,家中的兩個男子漢倒下去了,住了20年的房子也倒下去了,可是熊長東,這個18歲的小夥子,升起了這個五口之家全部的希望。
陳真 發佈日期: 2004.10.04 發佈時間: 下午 9:53
這段話已經貼過,在這裏再貼一次。這是若雪十歲時,代表班上出席的一個記者會演說,談 論世界饑荒問題。

她說:

「我來此,是為了其他小孩。我來此,是因為我在乎。我來此,是因為世界各地有許多小孩飽受痛苦。我來此,是因為每天有四萬個小孩死於饑餓。我來此,是因為這些受苦的人大多是小孩。

我們應該明白,窮人就在我們四周,但我們卻忽略他們的存在。我們應該明白,這些死亡是可以避免的。我們應該明白,第三世界的人就跟我們一樣,一樣思考,一樣照料他人,一樣哭泣微笑。我們應該明白,他們就是我們,而我們就是他們。

我的夢想就是希望人們能夠在西元兩千年底,制止饑荒問題;我的夢想就是希望給窮人一個機會;我的夢想就是挽救每天死去的那四萬人。

我相信,如果我們願意瞻望未來,追尋那道閃耀的光芒,夢想就可以實現,而且也將實現。但是,如果我們置之不理,那光就會消失。如果我們都願意提供協助,並且一起工作,這光芒就會因為盡情燃燒而更加燦爛,帶來明天的希望。」
富有是醜陋的 發佈日期: 2004.10.04 發佈時間: 下午 12:21
我就貼它的引言就好,務必仔細一讀。

中共查禁,我真不明白。這樣的書,鼓舞人心的善,帶來制度的改革,難道會引起什麼動亂或傷害?

不管是統或獨,兩岸人民的痛苦,對你難道有絲毫差別?

富有絕對是一種罪惡。至少,一個人不應一邊喊著公平正義,一邊卻過著太過舒服的物質生活。你不需要讓自己淪為赤貧,但你多餘的錢至少應該捐出一些來。

制度改革當然很重要,但是,制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在改善之前,面對著就在你眼前的各種痛苦,難道你能絲毫無動於衷?什麼也不想做?就只是想「論述」或掉兩行清淚?

別人那麼窮,那麼多人吃不飽,拿出你一部份的錢財,有什麼困難?很多人喜歡說:「不差我一個;我一個人改變不了什麼」。可是,如果是這樣,那你幹嘛還去投票?為什麼不說「 不差我一個;我一個人改變不了什麼」?

而且,這也不光是改變得了、改變不了的問題。如果你明明知道某個人有難,衣食出了問題,難道你能見死不救?你不需要改變所有人的所有問題,但你至少可以幫忙減輕某個人或某戶家庭的一點痛苦,即便只是幾餐飯也好。這不是什麼慈善,這只是一個人應該有的一點人性。

台灣人太有錢了。留那麼多錢是沒有意義的,把錢送給需要它的人吧。富有就算不是罪惡,至少也是一種醜陋的事。

陳真 2004. 10.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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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農民調查》

1:引言
http://enjoy.eastday.com/eastday/node7209/node7247/node7362/userobject1ai56865.html

引言 在現實與目標的夾縫中

中國是一個農業大國,十三億人口就有九億農民,可是,很久以來,農民在農村中的生存狀態究竟如何,絕大多數城市人並不清楚。只依稀記得,上個世紀七十年代末那場讓整個世界都為之震驚的偉大改革,是從農村開始的,自從農村實行了以“大包乾”為標誌的家庭聯承包責任制,農業生上連年獲得大豐收,很快就出現了“賣糧難”,而且冒出了許許多多“萬元戶”。 一時間,中國的農民好像已經富得流油了。

然而,以後不久,隨著城市改革的不斷深入,我們就很少再聽到有關中國農業、農村和農民的消息了。不過,稍後就發現,越來越多的農民,放棄了曾視為生命的土地,遠離了曾經日夜廝守的村落和熟悉的農事,寧可忍受寂寞、屈辱與歧視,也要湧進各地城市,於是,數以百萬計的中國農民掀起的“民工潮”,便一次又一次成為上個世紀最後十多年的一道奇異的風景。

這些年,因為致力於報告文學的寫作,我們有機會經常深入各地農村,同時,結交了不少農民朋友,常聽他們聊一些農村裏的事。我們發現,原先存留在我們印象中的那一幅幅鄉間風俗畫,不過都是遙遠而虛幻的田園牧歌,或者說,是過慣了都市浮躁生活的城裏人對鄉間的一種嚮往。而現實生活中的農村並非如此,或者說,農民眼中的農村並非如此,他們沒有這 樣的閒情逸致,他們活得很累、很沈重。

一次,為瞭解淮河污染的事情,我們曾路過安徽省淮北平原上的一個村莊,竟發現那裏的許多農戶家徒四壁,一貧如洗,這使我們感到震驚。有一家,全家人居然用賣菜得來的五元錢就過了一個春節,生活的窘迫,甚至不如剛解放那幾年。有位農民扳著指頭給我們算了一筆賬,他說刨去種子、化肥、灌溉、用機械種收以及這稅那費,假如小麥畝上不到九百斤,這一年就等於白乾。而淮北農村能夠達到畝九百斤小麥的,顯然並不多見,可以收到八百斤就已經是相當不錯了,一般也只有六百斤,就是說,如今農民僅靠種地已是難以為繼,但他們卻依然要承擔多如牛毛的各種稅費。

農民們含著淚說:“大包乾留給我們的好處早就一點一點被掏光了!”

我們沒有想到,安徽省最貧窮的地方,會是在江南,是在聞名天下的黃山市,在不通公路也不通電話的黃山市休甯縣的白際鄉。在那裏,我們吃驚地發現,大山裏的農業生仍停留在刀耕火種的原始狀態,農民一年累到頭,平均收入只有七百元,月收入僅攤到五十八元;許多農民住的還是陰暗、潮濕、狹小、破舊的泥坯房子,有的,甚至連屋瓦也置不起,房頂還是樹皮蓋的。

因為窮,一旦患病,小病強忍,大病等死。全鄉六百二十戶人家,貧困戶竟占到五百一十四戶,達到百分之八十二點九;全鄉兩千一百八十人,貧困人口也占到一千七百七十人,達到 百分之八十一。

可是,就在這樣一個貧窮的鄉鎮,因為前幾年鄉村幹部們搞浮誇,居然被上面認定已經脫貧,派下來的苛捐雜稅,壓得村民透不過氣;而且,這個鄉的鄉長又是個敲骨吸髓的貪官,就在我們去之前才被法辦。我們在驚訝於貪贓枉法者已是無處不在的同時,更令人窒息般地感到話題的沈重。

離開白際的那天,我們特地選擇了從浙江那邊下山,一路之上,竟也發現,屬於“天堂”杭州市的淳安縣中洲鎮,其實也富裕不到哪里去。

2000年春天,湖北省監利縣棋盤鄉黨委書記李昌平在給國務院領導的一封信中說了這樣三句話:“農民真苦、農村真窮、農業真危險。”這話,至少說明,我們在安徽省農村所接觸到的,在別的許多地方也同時存在著。

李昌平有關“三農”問題的上書,顯然觸動了一個大國總理的心,朱總理曾動情地批復道:“‘農民真苦、農村真窮、農業真危險’,雖非全面情況,但問題在於我們往往把一些好的情況當做全面情況,而又誤信基層的‘報喜’,忽視問題的嚴重性。”

由此,一個讓我們這些終年生活在城裏的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便凸現出來:今日中國之巨大變化,蓋得益於二十多年前那場舉世矚目的大變革,既然是億萬農民引領了中國改革的風氣之先,現在怎麼又會淪為如此難堪的境地?

不可否認,我們今天已經跨入了中國歷史上前所未有的嶄新時代,然而,對底層人民,特別是對九億農民生存狀態的遺忘,又是我們這個時代一些人做得最為徹底的一件事。

因此,可以這樣認為,我們面臨的,已絕不僅僅是一個單純的農業問題,或是簡單的經濟問題,而是新時期執政黨面臨的最大的社會問題。我們確實沒有理由,在城市變得日新月異的今天,忘卻了廣大的農村;沒有九億農民兄弟真正的富足,一切樂觀的經濟統計數位都將失去意義!

美國哈佛大學經濟學家德懷特·帕金斯曾經說過的一句話,至今值得我們深思:“對於未來的改革者來說,中國經歷的政治經驗顯而易見但又常常被遺忘——改革進程中應該有明確的受益者。”

上個世紀改革之初,受益者除了“大包乾”的農民,還有個體工商戶和深圳特區的拓荒者。但是當改革的中心移向城市,受益者就變成了新生的企業家階層、通過尋租活動迅速富裕起來的政府官員與勉強可以稱之為群體的城市中階層,而作為我們這個社會最大的群體——九億農民,非但不是受益者,還因為增不增收,一些地方甚至出現“今不如昔”的局面。

我們常常驕傲地宣稱:我們是以世界百分之七的耕地,養活了世界上百分之二十一的人口。我們的農民為十三億人口提供了足夠的糧食,這不能不是一個世界性的偉大貢獻,可是,我們卻往往很少想到,我們是在以占世界上百分之四十的農民才養活了這百分之二十一的人口的。這只能說明,我們的農業目前還相當落後,絕大多數的農民生活水平還很低。

聯合國發表過一份《人類發展報告》,這份報告將全球一百六十二個國家和地區按照發展指數的高低排名,中國被排在了第八十七位。這個名次是很令人沮喪的。當二十多年成功的改革開放,中國的國民生產總值有了大幅度的提高,並且由於這種突飛猛進,已經創造出了當今世界經濟增長的奇的時候,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克萊茵,卻在注視著我國的農業問題,他曾對中國的訪問者說,中國經濟有兩大問題:一是農業,二是人口;諾貝爾物理學獎獲得者楊振寧,也說過相同的話:中國目前最困難的事情,就是人均國民收入太低。

一個不爭的事實是,中國的農業、農村和農民問題,已經成為影響我國未來現代化發展的主要因素,它已經關係到我們整個國家的命運,關係到我們現有的現代化水平能不能維持,關係到我們通過二十多年努力奮鬥好不容易創造出的改革開放的成果有可能毀於一旦的嚴峻問題!

作為報告文學作家,我們的文學應該時刻保持與現實生活的對話。面對如此嚴峻的問題,作家不應該缺席。因此,從二000年十月一日開始,我們從合肥出發,地毯式地跑遍了安徽省五十多個縣市的廣大農村,隨後,又盡可能地走訪了從中央到地方的一大批從事“三農”工作研究和實踐的專家及政府官員,作了一次長達兩年之久的艱苦調查。

我們從不懷疑,安徽省的農村面貌,在全國十二個農業大省中是最富有代表性的;如果就農村的改革而言,安徽在全國所有的省、市、自治區中,就更具有典型意義。因為被稱作新中國農村三大改革的土地改革、“大包乾”和農村稅費改革,後兩項改革,就源自安徽。

朱總理就曾不止一次地說過:“在農業的問題上,在中央要對農業做出重大的決策時,我往往是會到安徽來調查研究的。可以說,我們許多成功的經驗都是從安徽來的,安徽為中國的農業做出了很大的貢獻。”溫家寶也說過:“事關農村的政策問題,我就想到安徽來聽聽大家的意見,因為這裏有許多熟悉情況、又敢於發表意見的同志。我每次來都很有收穫。”因此,我們走進安徽的廣大農村,其實也就是在走近中國的農民。

我們本來就是農民的後代,並且都在農村度過了無瑕的童年歲月,今天,當我們奔走在已經變得陌生的田野,卻依然像回到母親的懷抱,內心的衝動幾乎要溢出滿眼的淚水。這種與大自然血肉般的親情,是我們進入城市以後再也沒有感過的。

但是,當我們拿出了今天的作家已經少有的熱情與冷靜,走近中國的農民時,我們感到了前 所未有的震撼與隱痛。

我們想說,今天中國還並非到處歌舞升平,我們還有很多困難的地方和困難的群。現在許多人沒有離開過大城市,以為全中國都像北京、上海那個樣子,有些外國人來了,一看,也以為中國都是那個樣子。其實,不是這樣。

我們要說,我們看到了你想象不到的貧窮,想象不到的罪惡,想象不到的苦難,想象不到的無奈,想象不到的抗爭,想象不到的沈默,想象不到的感動和想象不到的悲壯⋯⋯

我們甚至沒有想到,這次安徽省率先進行的農村稅費改革的試點工作,會是和二十多年前發生在安徽的那次“大包乾”一樣的驚心動魄;我們的采寫工作又幾乎是和這場改革同步進行的,勢必注定我們的工作會和這場改革一樣的激動人心,一樣的懸念叢生,一樣的充滿著坎坎坷坷一波三折,甚至,中途不得不和改革的試點一樣地停頓下來,作痛苦的思考,將原有 的計劃打破。

我們同樣不可能想到,問題嚴峻到我們竟不止一次地懷疑起自己的能力和勇氣,懷疑如此重大而敏感的課題,作家能夠勝任嗎?

不過,我們畢竟堅持了下來。因為我們相信,文學對社會的責任不是被動的,它不應該是生活蒼白的記憶,而是要和讀者們一道,來尋找歷史對今天的提示;因為中國的明天,只能取 決於我們今天的認知和努力。

現在,當我們開始講述關於中國農業、農村、農民故事的時候,便首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們知道只有平靜與從容,才可能挽住我們心中曾經無數次湧動過的波瀾⋯⋯
農民調查被告 發佈日期: 2004.10.04 發佈時間: 下午 12:08
中共據說查禁了《中國農民調查》這本書,兩位作者夫婦,更以毀謗罪被告上法庭(還好不是告他們叛亂)。底下是一些報導。

陳真 2004. 10.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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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epochtimes.com/b5/4/6/22/n575811.htm

張林:安徽良心作家陳桂棣

作者﹕張林

──轉自《議報》151期(http://www.dajiyuan.com)

6/22/2004 2:30:2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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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6月22日訊】蚌埠是安徽一座貧窮落後的城市,貪官污吏十分兇猛恐怖。他們的手伸得很長,不放過任何一塊能吃到嘴裏的肥肉。以致大部分市屬工廠不堪上級領導百般勒索,最後都被掏空了,現在幾乎都倒閉了,剩下的幾家,也都奄奄一息。

蚌埠乳膠廠曾經是一家效益十分好的單位,80年代末有位廠長高永嘉,十分正直能幹。由於不肯給當時的市委領導們提供種種方便,得罪了他們,大約在1991年,有一天高廠長突然被以莫須有的罪名抓了起來,關在看守所裏被修理,僅一個多月就被活活打死了。

這種暴虐使得其他廠長和企業幹部們膽戰心驚,誰也不敢再堅持什“紀律”、“原則”,拒絕市領導們貪得無厭的公開或私下裏的要求了。蚌埠 禶~開始進入迅速破時期。

擔心惹禍上身,沒人敢對高永嘉之死仗義執言。只有一位機床廠職員勃然大怒,拍案而起,不顧危險,奮筆疾書,控訴了這起罪惡事件,並指出其惡劣影響。這位一身是膽的義人便是 後來名聞全國的蚌埠作家陳桂棣。

當時的中央級刊物《十月》刊登了這篇文章,在全國造成了很大影響。蚌埠市委聞訊十分驚恐,擔心大家效法,他們公然下令沒收了所有的當期《十月》雜誌。所以那段時間,蚌埠人都說,蚌埠市委敢和中央對著幹。其實各地都是這樣,只要不符合地方黨政領導人的利益,誰都可能被封殺,中央領導、中央刊物又算什 ?唯物唯我主義者是什也不怕的。

從那以後,陳桂棣在家鄉蚌埠就陷入困境,經常受到威脅和打擊,最後只有背井離鄉,到省會合肥謀生。但是,這位硬漢並沒有屈服,大家可以從他照片上那張堅毅無比的臉上看得出來。陳桂棣從此專注寫作,發表了許多痛陳時弊,膾炙人口的好文章,並獲得過茅盾文學獎。而真正使他一舉成名的作品便是《中國農民調查》。這是他的嘔心瀝血之作,前後花了他和太太春桃數年時間,歷經數年艱辛危險而成。

這本書一上市便引起轟動,一時洛陽之紙貴。《十月》第一版十幾萬本,在北京僅出售幾天便脫銷,人們爭相求購,本來十幾元一本的,黑市價一度達到300元一本。全國各地書商聞風而動,數百萬本書迅速被L出來應市。我十分關注這本書和我這位同鄉作家的命運,每次經過書攤,我都欣慰地看到A半年多來這本書始終是書商們的第一推薦,中國大陸第一暢銷書。

這本書用雄辯的事實給了中宣部一連串響亮的耳光,證明了其幾十年來關於中國農民生活的宣傳報道都是造假販假,對世人進行蓄意欺騙愚弄。所以這本書很快遭到了中宣部的嚴厲封殺。但是由於她迅速暢銷,影響太大,宣傳部只敢下令各地報刊不准報道評論這本書。

這本書用血淋淋的事實揭露了中國農民的悲慘處境。揭露了在苦難的農村裏,村黨支部、村委會幹部們是用何等殘暴的鐵腕,進行野蠻統治的。50多年來,中國農民其實一直是農奴,一直過著水深火熱、饑寒交迫的淒慘生活。農奴們必須逆來順受,稍有不從,便會立刻遭到打殺。

這本書也給那些助紂為虐、粉飾太平、無恥諂媚各地各級黨政惡霸們的“作家們”、“記者們”一記響亮的耳光,他們的良心都讓狗給吃了,還去作賤文字!他們從來就不懂,我們華夏民族的祖先創造漢字,是為了“文以載道”, ㄛO了“文以毀道”!

這本書也給那些認為中國農民面對迫害,只有上訪告狀才是唯一欽定出路的“改良主義者”們一記響亮的耳光。那些被活活打死、血濺茅屋的農民,都是去告狀的!

《中國農民調查》是中國大陸的一本劃時代巨著,深刻揭示了“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的野蠻殘暴本質。時間愈久,這本書的現實意義便愈大。

我為我的家鄉,能夠對苦難中國,奉獻出這樣一位良心作家,而倍感自豪!在安徽,有這種感覺的不僅僅是我。一位市委副書記,看了這本書後立即打電話給陳桂棣說:“請您吃頓飯,只想告訴您,並不是所有中國人的血,都是冷的!”

曾任臨泉縣委書記、現任阜陽市政協副主席的貪官張西德,因為假面具被揭穿,曾經發狠要控告陳桂棣夫婦損害他名譽。張西德拿著大紅包,好不容易聘請了安徽最有名的一位律師,但是這位律師在仔細研究了案情之後,卻告訴張西德:他不僅拒絕替張西德辯護,不想賺這個錢,還要求他撤訴。如果張西德繼續訴訟,律師還要反過來免費為陳桂棣辯護。律師此舉令貪官張西德目瞪口呆:安徽竟然還有一個不貪大紅包 的律師,聞所未聞!

張西德突然意識到,律師如此,法官也有可能如此,那樣他就有被徹底揭穿、鋃鐺入獄的危險。貪官嚇出一身冷汗,後悔自己魯莽,只好急忙要求法庭暫停審理此案,後來不了了之。 這位律師的正直和仗義,一時在安徽傳為佳話。

陳桂棣的良知,陳桂棣的勇氣,也鼓舞我們更深入地調查黑暗中國,更勇敢地揭露抨擊邪惡暴政,默默無聞的受害者吶喊,呼喚籲求人間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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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農民調查》一書的作者遭起訴

http://www.epochtimes.com/b5/4/9/3/n648996.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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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0/2004 6:47:14 AM

【大紀元7月10日訊】(美國之音記者木風報導)引起國內外高度注意的《中國農民調查》一書的作者受到中國官員的起訴。專家懷疑,這起司法行動可能顯示,中國官方對這本深入揭 露農民問題的專著的寬容度已經到了底線。*竟被控誹謗罪*

《紐約時報》星期五報導,在海內外轟動一時的《中國農民調查》一書的作者陳桂棣和春桃夫婦在安徽當地法院受到一名地方官員的起訴,指控他們犯了誹謗罪。

《紐約時報》說,在一個凡是批評當權者的人都得不到保護的國家,這對夫婦作家很難打贏這場官司。

*《中國農民調查》轟動海內外*

陳桂棣和他的妻子春桃用了兩年的時間,花盡了他們五萬元的積蓄,走訪了安徽五十個縣,寫出了二十萬字的調查報告,細致描寫了三農問題的真實狀況。這本書出來之後在海內外都造成了巨大轟動,使人們對農民的困境有了一個真實的了解。

書中透露了很多殘酷的現實,被點名的中共官員多達數百人,包括兩屆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和安徽省五屆領導人的名字,作者因此冒了很大的風險。

大陸一些人曾經表示,中國政府能夠容忍這樣的作者、容許此類作品發表,說明這個國家還是大有希望的。但是,沒過多久,這本書在大陸就遭到了查禁,作者也受到了政府官員的指控。

*評論:起訴是要讓敢言者閉嘴*

《紐約時報》說,當局這樣做目的就是要讓陳桂棣夫婦這樣的作家閉嘴,明確顯示,當局對那些把中國廣大農民描繪成二等公民的做法是難以容忍的。

《中國即將崩潰》一書的作者章家敦在接受本台採訪時指出,從這個事件可以看出北京對調 查報告的社會影響感到擔憂。

章家敦說:“顯然北京對這本書非常擔心,盡力來禁止它的發行。書的內容相當具有爆炸性,書中反映出,北京的高級領導人根本不了解下情,不了解農民的問題。中央領導人經常講要幫助農民,但他們在落實政策方面似乎並沒有認真思考過。”

*北京不希望暴露農村醜惡*

章家敦說,北京雖然關心農村問題,但也不希望公開揭露農村的問題。章家敦認為,農村問題不是稅率的問題,而是每時每刻都在發生的官員腐敗、濫用職權的醜惡行為。

章家敦指出,不解決這些問題,三農問題就不可能出現根本好轉。陳桂棣他們的書實際上提高了人們對解決農村問題的急迫性的認識,具有積極意義。但當局現在對作者採取的措施對解決農村問題並不是一個好的信息。

*外界對司法公平擔憂*

旅美大陸作家鄭義對陳桂棣夫婦是否能夠成功應訴感到擔心。鄭義說,在西方,要想定作家誹謗罪非常困難,因為不僅要看事實,還要看動機。如果對方是公眾人物,誹謗罪訴訟就更難成功。

但是,鄭義說,中國的法律制度與西方很不同,政府對司法有很大的操控能力。他說:“在大陸有過寫作經歷的作家,尤其是報告文學作家,都很清楚一點,就是,如果你寫的文章,不管你費了多大的勁落實資料、找了大量的證人,證明這一事件確實發生過,但只要官方想扼殺你,它很容易找到反證,說你是對官員、對社會主義的誣蔑。”(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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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批農民聚集安徽阜陽市法院聲援陳桂棣

http://www.epochtimes.com/b5/4/8/27/n641326.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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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8月27日訊】安徽省阜陽市中級人民法院周四繼續開庭,審理阜陽市政協副主席張西德,控告《中國農民調查》作者陳桂棣及其妻子吳春桃,以及人民文學出版社侵犯名譽的案件。

據亞洲自由電臺報導﹐連天來每天均至少有過百名農民在法庭外等候。這些農民來自各方,他們都是來聲援陳桂棣的。旁聽的有一百多人,其中只有二十多人能進入法庭旁聽審訊,其他不可以旁聽。因為旁聽席大部分座位被阜陽政府機關、法院本身組織來的人佔滿了。也有數名中國記者到法庭旁聽審訊,但海外媒體的記者一律不能進入法庭,只能在庭外採訪。

法院內的氣氛很激烈。控方兩名代表律師與辯方三名律師在庭上多次辯論。控方律師在法庭上出示的阜陽市政府的文件,以及三名公安人員和政府官員的書面證供,來證明張西德並沒有下令鎮壓農民。但辯方律師認為,這些文件不能作為證供,因為政府本身正是腐敗的根源 。(http://www.dajiyuan.com)

8/27/2004 2:46:15 AM
各位二度轉貼時 發佈日期: 2004.10.04 發佈時間: 上午 12:00
如果有人要從這個留言板轉載文字出去,麻煩到原出處剪原文,因為當我把它貼在這裏時,總是會出現大量亂碼。或是請各位待亂碼更正後再由此版面轉貼。人家好好的一篇報導或文章,要是因此轉成了一堆亂碼出去,我也會過意不去。這個亂碼問題,也許以後能克服吧? !我也不懂為什麼會這樣。

陳真 2004. 10. 3.
中國農民調查獲獎 發佈日期: 2004.10.03 發佈時間: 下午 11:14
2004.10.03 中國時報

中國農民調查獲獎 北京學者敬佩作者原創性

中央社

在中國遭查禁的「中國農民調查」一書獲得國際性的尤里西斯報導文學獎,北京學者大都給予高度評價,認為作者陳桂棣、吳春桃夫婦二人,以時代知識份子中少見的實踐精神從事寫作,不僅從書中可以看到他們所散發出的誠實、堅持的氣質,而且他們的原創性工作,令人敬佩。

由國際「Lettre」文化雜誌所主辦的尤里西斯報導文學獎日前在德國柏林揭曉,結果由由中國作家陳桂棣與吳春桃夫婦合著的「中國農民調查」一書獲得首獎,獎金五萬歐元。

北京學者評價此書說,這是一部也許會讓新聞從業者汗顏的作品。安徽作家陳桂棣、春桃夫婦經過三年的農村調查,全景式記錄了那些「想像不到的貧窮,想像不到的罪惡,想像不到的苦難,想像不到的無奈,想像不到的抗爭,想像不到的沈默,想像不到的感動和想像不到的悲壯」。

學者表示,在中國,農民、農村和農業的「三農問題」已成全民共識,「農民真苦,農村真窮,農業真危險」幾乎家喻戶曉的情境下,文章沒有迴避安徽部分高層官員的過失,實屬難得。
最愛無名 發佈日期: 2004.10.01 發佈時間: 上午 10:15
這是另一名愛滋志工所做的工作。他叫朱進中,本身也是愛滋病人。電視上看過他和他的「大」家庭,可是,這個家後來也是給關閉了,大概也是因為「不合法」吧?

文章很長,不過很值得一讀就是了。台灣人可能看不太懂一些大陸用法,比方說物件,應該 指的「對象」的意思,看久了就懂了。

這文章應該是一個節目的對白,段落銜接上必須配合畫面,所以我就給它用線條隔開,以免上文不接下文,方便閱讀。

陳真 2004. 9. 30.

《廣告插播》:張藝謀的《英雄》終於在英美上映了。還沒看的,趕快企看。凡是聽到我的廣告、看了覺得不好看的,別找我退票,只能說各人品味不一樣。

最愛無名那個角色,能使劍而不使,才是真正會使劍的人。就像維根斯坦說的,「哲學的唯一價值在於:當我有能力做哲學時,我能洗手不幹。」當代那麼多哲學家,只有一位叫我佩服,那就是范光棣。台灣竟有這樣一個人。

英雄跟窩囊是反義詞;在我眼裏,世上只有這兩種人。幾乎所有艱苦人都是某種類型的英雄 ,但卻很少菁英能不窩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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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cctv.com/program/xwdc/20031202/100745.shtml

愛滋孤兒的家

央視國際 2003年12月02日 13:27

總製片人:梁建增 孫克文

製片人:張潔

編導:高傳智

攝像:孫海南 李季

錄音:呼和

策劃:柴靜

助編:張龍 張海華

解說:姚宇軍

責編:杜曉靜 宋薇

合成:劉昕

監製:李挺 莊殿君

總監製:孫玉勝

朱進中 中原地區某農村愛滋病孤兒院負責人

王克榮 北京地壇醫院紅絲帶之家護士長

張雲 中英性病愛滋病防治專案專案經理

朱海豹 中原地區某農村愛滋病孤兒院孤兒

羅玫 中國性病愛滋病防治協會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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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9月,《新聞調查》在《走進文樓村》節目中報道了中原地區部分農村因輸血感染愛滋病的嚴重狀況,隨著感染者發病高峰的降臨,一個個生命被愛滋病毒瘋狂奪走,在這 些不幸的家庭中產生了一個特殊的群體——愛滋病孤遄C

《新聞調查》記者做客網站在線交流——“我們關注愛滋孤兒”

11月3日晚8點10分 北京西客站

記者見到這次採訪的主要物件朱進中時,他正在送同村11位來北京接受免費新藥實驗的愛滋病毒感染者乘車回家。在他們生活的那個村子裏,有近400人因為1991年前後的賣血染上了愛滋病毒,2000一年就死去了58個青壯年。這幾年在朱進中的家鄉,已經開始進入愛滋病毒感染者死亡的高峰期。

朱進中,37歲,農民。2001年7月被確診為愛滋病毒感染者。然而,就在他的家中,現在還生活著52名6到14歲,因愛滋病失去父母最終無人撫養的孤兒。

朱進中:剛來了一個電話。

記者:怎麼了?

朱進中:姨媽去世了,今天中午十點的時候。

朱進中:是什麼原因?

朱進中:得病死的。

記者:是這個病嗎?

朱進中:對。

記者:她有沒有留下孩子?

朱進中:四個孩子。

記者:最小的多大?

朱進中:十二、三歲。

記者:他父親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朱進中:也是感染者。

記者:那怎麼維持生活呀?

朱進中:沒有辦法。

記者:自己辦的孤兒院,你想把親戚的孩子接到孤兒院來?

朱進中:那不行。

記者:為什麼?

朱進中:這樣的孩子太多了。

只有父母雙亡,或者父親死亡,母親改嫁的孩子,才能成為收養物件。

記者:這都是哪兒給開的呀?

朱進中:這都是村裏和派出所,基本上是一個孩子是一份的。

記者:都寫的是生活貧困,衣食無著。

朱進中:父母雙亡的,父親死了,母親改嫁的。

記者:當時為什麼要強調這個標準呢?

朱進中:不強調的話,這樣的孩子特別多,沒法收,也收不了。

記者:這麼多的小孩,這麼高的數位,給你什麼感覺?

讓我害怕,真的害怕。

儘管是姨媽從小把他帶大,可朱進中既不能把她的孩子接到孤兒院,也不能趕回去奔喪。他現在必須繼續留在北京,為一個更大的難題而四處奔走。

記者:你現在最缺的是什麼?

朱進中:現在最缺的就是,近兩個月的伙食費問題。

記者:你現在一個月這些孩子? 50多個孩子,伙食費得多少錢?

朱進中:一天大約最低是一百七八十塊錢。

記者:那一個月下來就五六千了?

朱進中:對,五六千塊錢。自己的麥子什麼的全部都吃完了,現在已經,三千多斤小麥 。

朱進中的愛滋孤兒院是在一名南方志願者的資助下於今年2月成立的。一直到8月,朱進中每月都能收到志願者彙來的孩子們當月伙食費所需款項。可最近兩個月不知什麼原因,朱進中始終聯繫不上這位志願者,伙食費全靠借來的五千元錢維持。現在,他的希望全部寄託在他所能找到的一些相關機構的援助上。

王克榮:從哪兒爭取到這部分資金,完了給孩子,讓孩子們生存下去,這個資金我們這兒還真是有困難。因為我們這兒只是一個愛滋病的關愛知識,醫療這方面,像愛滋病的宣傳,愛滋病的教育,還有一個就是做一些發動社會,做一些比如說志願者。

記者:朱進中在北京為他的孤兒院奔波的時候,我們在11月6號的淩晨,去往他的村子看看他的孤兒院,今天晚上是雨雪天氣,氣溫接近零度,已經是冬天了,可是按照朱進中的說法,他的孤兒院因為缺錢,孩子們過冬的糧食和衣物都出現了問題,那麼這個冬天,朱進中的孤兒院還能夠維持下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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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6日淩晨4點10分 朱進中家

孤兒們:床上趕緊疊疊,鞋濕了,我鞋呢?起床了。

由於孩子太多,朱進中家裏的房子已經不夠住,6個12、3歲正上初一的大孩子只好暫時住在這個棚子裏,每天早上起床後,他們都要去朱進中家裏和其他的46個孩子會合。

孤兒們:凍死了,凍死了。什麼凍死了?看我們丐幫,天不怕地不怕。關了,關了,冒煙,對不對,老冒煙。

平時家裏起得最早的是朱進中夫婦。由於朱進中為了孩子們的伙食費這兩個月已經去了8、9次北京,加上朱進中父母以及家庭裏10幾個成員都是愛滋病毒感染者,身體都不好,所以照看孩子的擔子就全壓在了比朱進中大一歲的妻子身上,幸好,妻子是健康的,也很支援朱進中辦這個孤兒院。

52個孩子裏,上中學的13個,上小學的39個。孩子們都是淩晨4點多起床。洗漱完後大家先去學校晨讀,快七點時再回到這裏吃早飯。但今天要期中考試,孩子們不用到學校上早自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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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打擾了,都起來了嗎?今天你們考試嗎?考試啊,我看那邊女孩子都念得挺起勁的,怎麼你們這邊沒人念書啊?開始了是吧,你這念的是什麼課呀?

孤兒1:英語。

記者:英語啊?你幾年級呀?

孤兒1:初一。

記者:初一啦,英語學得怎麼樣?能不能念兩句給我聽聽?行嗎?阿姨聽聽。

孤兒1:行 。

記者:好,念你最喜歡的那一段吧。這個。

孤兒1:Hello Jim, Hello Lily, Who are they ,Oh sorry, This is Lucy ,This is Lily, They are new students, Lily and Lucy.

記者:念得挺好的,你喜歡英語嗎?

孤兒1:喜歡。

記者:你們是一個班嗎?你叫什麼名字?朱海波是嗎?

孤兒1:豹。

記者:朱海豹。你在這兒是一個人,還是有兄弟姐妹?

孤兒1有兄弟。

記者:哪個是?這個啊?這是你弟弟啊?你幾歲了?

孤兒1:九歲。

記者:跟你在一個學校嗎?他上小學了是嗎?你們兄弟倆是這個村的嗎?

孤兒1:是的。

記者1:到這兒多長時間了?

孤兒1:到這兒快有一年了。九個半月。

記者:喜歡這兒嗎?

孤兒1:喜歡。

記者:為什麼呀?

孤兒1:因為這兒裏邊比較快樂。

記者:比較快樂,你覺得快樂呀?是因為有夥伴嗎?喲,這畫兒是誰畫的?

孤兒1:他們兩個。

記者:沒事吧?這下撞的。

孤兒1:吳金光畫的。

記者:吳金光畫的是嗎?他說他喜歡在這兒的生活,你呢?

孤兒2:我也喜歡。

記者:為什麼?

孤兒2:因為這兒的生活比家裏的生活好。

記者:一般的孩子都會喜歡家裏的生活,你為什麼覺得這兒更好呢?

孤兒2:因為我爸爸媽媽都死了。

記者:他們去世之後你是怎麼生活的?

孤兒2:跟奶奶在一起。

記者:都是跟奶奶在一塊兒,奶奶能照顧得了你嗎?

孤兒2:不能。

記者:那你的日子是怎麼過的呢?

孤兒2:有時俺大爺就是給俺們幹活。

記者:那時候能吃飽飯 能穿暖衣服嗎?

孤兒2:穿不暖衣服。

記者:你那時候心裏難受嗎?

孤兒2:難受。

記者:你叫朱進中叫什麼?

孤兒2:叫姑爺。

記者:你是怎麼到這個孤兒院來的呢?

孤兒2:他叫我來的。

記者:你當時願意來嗎?

孤兒2:願意。

記者:為什麼呢?

孤兒2:因為家裏沒有人管我。

記者:沒人管你?那你在這兒能過好嗎?

孤兒2:能。

記者:你會在這兒待到什麼時候你覺得?

孤兒2:十,長大十七八。

記者:然後呢?

孤兒2:然後出去打工。

記者:這畫兒你畫的?給我們看一眼,我看你畫得什麼呀。

孤兒2:這是小鳥,這是太陽,這是飛機,哦,這是飛機呀?

記者:你喜歡的那個世界裏,應該有這些東西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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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這一個通鋪要住幾個孩子?

朱進中妻子:七八個小孩。

記者:有幾床被子?一二,好像也就三床被子,怎麼夠蓋呀?那你們這被子怎麼蓋呀,兩三個人蓋一床被子是嗎?

朱進中妻子:倆人。

記者:這被子太薄了,大姐,你這過冬怎麼辦?

朱進中妻子:過冬咋辦,漸漸冷了,晴天還好一點,如果陰天我就發愁了。

記者:村裏頭這麼多人,這麼多家,為什麼是你家來辦這件事情?

朱進中妻子:因為我家都有他,在外面跑這麼多年,有點能力反正就幹。

記者:不擔心他的身體?

朱進中妻子:咋會不擔心他的身體,全指望他,這50多個孩子全指望他,能不擔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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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雲:前次說過了,因為這個專案是設計好了的專案,我們現在是按照專案備忘錄來做,所以主要工作,還是在四川和雲南開展,但是其他的,因為畢竟是愛滋病防治工作嘛,就是需要我們支援的,我們也儘量支援,但是很多支援都不是體現在資金上,就是現金上。

朱進中開始接受資助辦孤兒院時,只是覺得請了村裏的會計作監督,自己再費些勞力管好孩子們的吃住就可以了,並沒有會想到出現今天這樣難以為繼的局面。如果最終得不到資助,孩子們將不得不回到以前的生活裏。

朱進中:有的孩子簡直是吃的,住的,基本上說無法形容的。為什麼呢?父母得病以後,把自己的口糧全部賣掉,為他們父母買上一瓶藥到兩瓶藥,像這樣的藥,一個月就得四五百塊錢,最低的就得三百多,要賣掉七八百斤小麥,才能買上一瓶藥。

按他們的家庭收入來的話,基本上說一個人能吃上兩瓶這樣的藥,家庭基本上口糧就賣盡了。有一個孩子,現在跟著他大伯過生活,從九歲的時候,就給磚瓦廠去切磚坯子。

記者:你看到這些心裏是什麼感覺?

朱進中:心裏也確實挺難受的,看到這些孩子。

正是因為看到了村裏太多家庭因貧困賣血,因血染病,又因病負債最終拖累家人的情況,朱進中早已不再為自己的病花錢買藥,而是把所有的積蓄在去年建成了房子,準備在自己走後留給妻兒。在朱進中家裏,記者見到了那個8歲就失去父母,9歲開始在磚廠打工,現在已經不太愛說話的孩子。

記者:那你自己掙的錢,自己拿到了嗎?

孤兒3:拿過。

記者能拿多少錢?

孤兒3:十二塊。

記者:一個月,還是一共?

孤兒3:一個月吧。

記者:你在那兒幹了多長時間?

孤兒3:二年.

記者:你那時候想日子怎麼過呢?

孤兒3:上學。

52個早早失去父母的孩子,幾乎每一個在來這裏之前都有過無人照顧,忍饑挨餓的經歷。這些與年齡相比顯得沈重的回憶,已經使一部分孩子有了比同齡人更強的對人情冷暖的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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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一個人能吃?

朱進中妻子:有吃兩個,有吃三個的。

記者:這個時候都是長身體的時候。

朱進中妻子:嗯,是的。

孤兒4:大娘。

朱進中妻子:哎。

孤兒4:房上的塑膠布刮掉了。

朱進中妻子:哪兒的塑膠布?那塑膠棚是吧?

記者:你去看看吧,大姐。

朱進中妻子:刮掉了,刮掉了,哎喲,屋子裏就沒有擋的了。刮到哪兒了?

孤兒4:刮得快刮下來了,刮下來了。

孤兒們:是雪,是雪,是雪都下來了吧。冰雹,冰雹,冰雹。

記者:穿的衣服呢,有沒有棉襖?沒有啊?今年冬天有衣服穿嗎?你怕不怕冷?

孤兒5:不怕。

記者:怎麼會不怕冷呢?今天外面風那麼大。你有沒有跟朱進中他們講過,說沒衣服穿 ?說過嗎?說了沒有,為什麼不說呢?你能告訴阿姨 隉H搖頭。

朱進中:一般的這些孩子,他不去說的,他知道我心裏在想著他們,你看到他們這個樣 ,一看到自己心裏也挺難受,真的。

記者:知道這衣服從哪兒來嗎?

孤兒6:不知道。

記者:你知道中國農科院附小在哪兒嗎?在這兒能吃飽嗎?

孤兒6:能。

記者:穿衣服呢?

孤兒6:都是穿得暖暖和和的。

記者:暖和啊,我看看你這裏頭穿毛衣了沒有?

孤兒6:看。

記者:看看,哦,還行。這小毛衣是哪兒的,是原來的嗎?

孤兒6:不是,是發的。

記者:你的衣服都是發的呀?

接近零度的氣溫,即使是穿著毛衣和厚外套,記者仍然感到了初冬的寒意,而孩子們身上最多只有一件薄毛衣,多數床上鋪的還是涼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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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進中離開家時,孤兒院五千元的借款還剩下一千四百元,最多只能維持半個月。儘管朱進中連日在北京奔波,每天從居住在四環以外的小招待所出發,要跑4、5個地方,資金問題依然沒有解決。記者:你這幾天心裏什麼滋味?

朱進中:心裏這幾天壓力特別大,再加上我的父母經常地犯病,我姨媽今天又去世了,確實壓力呀,從長這麼大以來,還沒有這麼大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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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進中妻子:慢慢地端好了啊,還有多少?後頭。

孤兒們:管,管,這碗太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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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滋病的傳播途徑有三條:血液傳播、性傳播和母嬰傳播。有資料統計,愛滋病毒在母嬰之間的傳播概率大約為百分之三十到四十,絕大部分在五歲左右發病,10歲的生存概率為零。孤兒院所有的孩子都沒有做過HIV檢測,五歲左右的孩子有兩個,5歲到10歲之間的孩子有4個。朱進中13歲的女兒和11歲的兒子都和孤兒們吃住在一起。

記者:可是有人會不會說,你這樣的話,把健康的兒童跟感染的兒童,放在一起生活,不會危險?

朱進中:因為我對這一些,還有一些知識,他們同吃飯,同住宿是不傳染的。

記者:但如果不檢測的話,他就沒有早發現,早治療的可能。

朱進中:早發現,早治療這樣的事也是有的,現在對這些孩子,我有時定期對他們觀察 ,看他們孩子的動向和他們的色。

記者:你用什麼方式觀察?

朱進中:憑自己的感覺就看到這些孩子,因為什麼,如果是感染者的話,他們的身體是虛弱的,再一個經常是多病的,在觀察期間這些孩子基本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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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地政府為孤兒院的孩子們減免了三分之一的學費,其餘的由另外一位志願者承擔。小學村裏就有,中學則設在4公里以外的另一個村子,13名上初一的孩子需要騎半個多小時的自行車才能趕到學校。已經有孩子察覺到他們稱為關愛之家的孤兒院所面臨的難題。

朱海豹:現在我們關愛之家經濟也有點困難了。

記者:你怎麼知道關愛之家經濟上有困難?

朱海豹:如果要沒有困難的話,我們就不會凍得慌,被子應該有,吃的也沒以前的好。

記者:這些經濟上的困難,是大人跟你們說的呢,還是你自己想的?

朱海豹:自己想的。

朱海豹父母在去年病逝時只有35、6歲。留下13歲的朱海豹和9歲的弟弟跟爺爺、奶奶在一起生活。但是隨後的爺爺得病,奶奶腿被摔折,使得這個原本就負債的家庭雪上加霜。

記者:那你們怎麼生活呀?

朱海豹:我奶奶不能起來做飯,我們也沒辦法,只好餓著。

記者:弟弟比你小幾歲?

朱海豹:小四歲。

記者:你覺得他害怕嗎?

朱海豹:害怕。

記者:你怎麼看出來的?

朱海豹:因為挨餓的時候,我弟弟每天晚上都哭。

記者:哭的時候你勸他嗎?

朱海豹:勸。

記者:你怎麼勸他呀?

朱海豹:我說我弟弟你別哭了,走,買速食麵給你吃。

記者:你是怎麼知道孤兒院的?

朱海豹:有的人說這兒有孤兒院你去不去。有的時候也考慮考慮。

記者:你那個時候想去嗎?不想?

朱海豹:也不想去,因為奶奶在家裏沒人照顧。

直到後來朱海豹的姑姑回來照顧奶奶,兄弟兩個才和12個孤兒一起,在今年2月成為孤兒院的第一批孩子。此後,和他們身世一樣的其他孩子陸續搬進了朱進中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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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進中:自從我把他們搬到家裏以後,我有什麼煩惱什麼的,能進到家裏,什麼都之雲外,沒有什麼煩惱。記者:他們能給你什麼呢?

朱進中:他們能給我歡樂,我也能給他們一些父母的愛。

記者:你最願意在哪兒生活?跟誰在一起生活?

朱海豹:跟進中叔叔。

記者:為什麼?

朱海豹:在我們眼裏,就像我們的乾爹一樣。

記者:他做了一些什麼呢?

朱海豹:每天晚上,他半夜起來給我們蓋被子。

記者:那些都是別人的孩子?

朱進中:都是別人的。

記者:您為什麼要在別人的孩子身上(付出)?

朱進中:因為自己吧,我也是個感染者吧,以後在我自己不在人世的時候,可能別人也會去關愛我的孩子,再一個說,就是讓一些晚期的病人,能看到有人能關愛這些孩子,他們 走的時候也就舒坦的,能閉上眼睛。記者:像這些已經知道自己身患絕症的人,之前會不會把他們的孩子託付給你?

朱進中:也有的有,有一次我去看一個病人,他的妻子是去年死的,這個病人在我看到他最後的時候,沒撐兩天就去世了。當時我到他跟前的時候,他惟一的要求就是兄弟呀,在我去世的時候,你能答應我幫我照看這個孩子,我就能閉上眼睛了。

記者:你怎麼說?

朱進中:我當時就是說,這個事情我肯定會幫你做的,你自己安心地看你的病吧,可是沒過兩天他就去世了。記者:現在他的孩子呢?

朱進中:他的孩子現在在我那裏。

雖然孩子們對愛滋病的瞭解僅限於無法救治,但愛滋病給每個孩子都留下了濃重的陰影。

記者:你的作文裏寫過一段話,你說在你爸媽去世之後,你心裏特別難受,聽到別人叫媽媽的時候,你就會哭很久,這種心情你跟別人說過嗎?能跟別人說嗎?你怕不怕這種叫做愛滋病的東西?

朱海豹:不怕。

記者:你恨它嗎?

朱海豹:恨。

記者:恨什麼?

朱海豹:恨它給俺們孤兒帶來了極大的災難。

特殊的經歷使得孩子們懂得了珍惜,孩子們學習都很刻苦。

記者:你的學習成績在你們班能排第幾?

朱海豹:前幾名。

記者:你弟弟的成績怎麼樣?

朱海豹:差不多,沒以前學習好了。

記者:著急嗎心裏?

朱海豹:著急。

記者:擔心什麼?

朱海豹:擔心要是不好好學習,長大他該幹些什麼,如果學習不好的話,要找工作也難找啊。

記者:海豹,你能不能向我們形容一下,你將來想過的生活?

朱海豹:會有好的生活,好的工作,還有學習也比較好。

記者:你覺得你能過上這樣的生活嗎?

朱海豹:我覺得我們孤兒院的孩子們都能。

記者:都能,靠什麼呀?

朱海豹:靠自己的實力。

記者:你的實力在哪兒呀?

朱海豹:堅強,好好學習。

記者:如果沒有人管你們的話,你還會有這樣的信心嗎?

朱海豹:有。

記者:沒有人管你也有這樣的信心呀?

記者:那你這個信心哪兒來的呢?

朱海豹:這是我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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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北京之前,朱進中也曾經向當地有關部門求助過,但這些部門以私人孤兒院不在管理範圍拒絕了他的申請;朱進中也曾經為孤兒聯繫過新的家庭,但又有謠言說他倒賣兒童,等到派出所調查清楚闢謠後又錯過了領養時機。而在春節前,預計又會有10多個符合條件的孩 子申請來朱進中的孤兒院。

記者:別人會問你說,這些愛滋孤兒跟普通的孤兒有什麼不同呢,我們為什麼要特別關 注他們呢?

朱進中:實際上呢,這些愛滋孤兒跟其他的孤兒,基本上都是一樣的,為什麼說法呢,在其他的孤兒呢,就是橫遭天禍才撇下是孤兒的。那樣的是寥寥無幾的,可以說一個縣城,幾個縣城,也是幾家的,可是呢,這些孤兒呢,基本上是發生在一個村莊,一個縣城,一個鄉鎮,像這樣的家庭,不止是十家,八家的,將近幾百家。

記者:朱進中你知道,你現在就像一個柱子一樣,彙聚過來的愛滋病的孤兒越來越多, 你這個柱子,總有一天會承受不了這個壓力的。

朱進中:承受不了的時候,以後再呼籲更多的人去支援吧,這是沒辦法的辦法。

記者:可是生活裏那麼糟糕的事兒,都堆在肩膀上的時候怎麼辦?

朱進中:糟糕的事不是說沒有,那畢竟什麼事情都有糟糕的時候,可是它只是一時不是一世的,我感覺到咬著牙是能挺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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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亮時離開朱進中家後,記者走訪了一家夫妻雙方都感染了愛滋病毒的農戶,兩年前丈夫已經去世,留下了35歲的妻子和三個正在上學的孩子。

記者:大姐,你好,我是中央電視臺的,想跟您聊聊行嗎?

愛滋病病毒感染者:嗯 。

記者:那你現在一個人負擔這個家庭呀?

愛滋病病毒感染者:一個人負擔這個家庭,這邊兄弟兩個也都有病,誰也不能替你那,各人還顧不了各人的家庭。嗯 都是這個病。

記者:現在孩子上學的學費都是從哪兒出?

愛滋病病毒感染者:上學的學費都是借的。沒有別的收入,就是說喂豬啥的,你也養不起,又沒有錢買豬,一來你也沒有啥糧食喂,吃的都全部是借的。

記者:兒子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愛滋病病毒感染者:就是那天天害的腿肚子抽筋,疼得嗷嗷叫,連買瓶鈣片都沒有錢買,這

記者:你現在最擔心的是什麼呢?

愛滋病病毒感染者:最擔心的是孩子失學,孩子都是學習好是不是,這前途就給斷送了。

記者:你希望將來誰來照顧你的孩子?

愛滋病病毒感染者:旁邊,這兒只有進中,現在朱進中。他現在辦這(孤兒院),只有託付給他。

記者:你覺得託付給他是一個長久之計嗎?

愛滋病病毒感染者:那就沒有想過了,他也是個病人,是不是,操這個心都夠感謝的了。

記者:那你要是不管呢?有沒有人管?

朱進中:我要是不管的話,這些孩子只有回家,各人吃各人的飯,各人種各人的地。

記者:沒人管?

朱進中:沒人管。

記者:不管會怎麼樣?

朱進中:不管這些孩子,以後就會給社會上造成最壞的可能。

記者:壞的,你為什麼用這個詞?

朱進中:因為這些孩子他們也沒有父母,沒有教養的,如果沒有人去管理的話,就肯定會給社會上造成必要的麻煩。

記者:你看到這種苗頭了嗎?

朱進中:現在就有。這樣的孩子也有,有幾個現在,我們沒有敢接收他。

記者:是一個什麼情況?

朱進中:經常的偷雞摸狗,什麼都幹,看見別人的東西好,就想方設法給你偷走。

記者:不是才十一二歲?

朱進中:那也沒有辦法,他們就依靠著那些生活,生存。

記者:就是在他們父母得了愛滋病去世之後,孩子才變成這樣的?

朱進中: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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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玫:我們可以從其他很多方面去做,比如說這些孩子,為什麼我就是,對小朱這個,我就覺得他本人作為一個感染者,他都有勇氣來做這件事情,為什麼我們連支援他的勇氣都沒有?

據瞭解,由民間力量辦孤兒院收養愛滋孤兒的做法已經有一些志願者嘗試,但實踐證明,類似朱進中這樣的孤兒院雖然可以暫時解決孩子們的生存問題,但無法解決運作中遇到的法律程式以及集體防疫等問題。有志願者認為,由民政和婦聯牽頭,讓一些符合領養條件的正常家庭收養健康的愛滋孤兒,才是解決愛滋孤兒生存、教育以及心理問題的根本辦法。

目前在有些愛滋病相對嚴重的農村,例如《新聞調查》欄目2001年曾經報道過的河南省上蔡縣文樓村,地方民政部門已經採用向愛滋孤兒發放補助或將孩子送政府辦孤兒院撫養的方式加以救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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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沒有拿到資金,你怎麼面對你收養的這些孤兒?

朱進中:當然再想一定的辦法吧。

記者:想到什麼時候為止?

朱進中:想到就是,讓我自己做到仁至義盡的時候,真正承擔不起的時候,有一線希望 ,還要繼續做下去,估計肯定會有人去支援的。

記者:你這個信心從哪兒來呀?

朱進中:因為這個志願者特別多,因為這朋友也多,都能幫我去度過這個難關。

記者:你掉過眼淚嗎?朱進中。

朱進中:一般的就是我不愛掉眼淚。

記者:掉過嗎?

朱進中:一般的不掉。

記者:心裏最難受的時候怎麼辦?

朱進中:最難受的時候也就,一般的就是找個地方坐下,也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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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政府日前承諾:中國農村地區和城市經濟困難的愛滋病毒感染者將免費獲得藥物治療,他們的子女也將免費入學。目前,在有些愛滋病相當嚴重的農村,地方民政部門已採用發放補助或將孩子送政府辦孤兒院撫養等方式加以救助。專家預測,中國愛滋病毒感染者已過百萬。如果干預措施不力,在此基礎上產生的愛滋孤兒有可能達到二十六萬。

(編輯:曉星 穡虓翩G)
光只是繳會費的 PHR 發佈日期: 2004.10.01 發佈時間: 上午 10:10
剛從 PHR(醫師人權協會)收到的一些消息,包括要求美國解除窮國債務(按:要求他不要連窮人也搶,似乎比較合乎事實)、愛滋病會議、蘇丹人道災難以及幾位以色列和巴勒斯坦醫師的演講(十月中在美國波士頓)等等。

這團體挺不錯,成立不過二十年,但切切實實做了很多事。所以,一年花幾百塊台幣加入,肯定值得。(不一定要醫師或護士才能加入成為會員。)如果活躍一點的人,也可以參加他們的許多活動。

這些活動或資訊,事實上對你自己的專業領域肯定也會大有幫助。PHR雖然基本上是個社運/人權團體,但純粹醫療及公衛等專業取向。總之是個很好的團體,強烈推薦!唯一缺點是有點中產和大頭病。不過,暇不掩瑜。

陳真 2004. 9.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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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ws from PHR

September 29th, 2004

Nurses Convene for a Summit on Influencing Global AIDS Policy-makers

Members of the Association of Nurses in AIDS Care (ANAC) joined PHR staff in Washington, DC, Sept. 11 - 13 for a summitencingon influGlobal AIDS policy-makers. AIDS care and AIDS policy are inextricably linked, and while nurses have always been at the frontline, oftheirAIDSvoicecar in global AIDS policy decisions needs to be strengthened. At the Health Action AIDS Nursing Summit, participants spent intensetwodaysdiscussion of global AIDS needs and how to meet them, and they devoted a day to briefing members of Congress and their staffs on humane resourcneedsfor scaling up treatment for AIDS and strengthening health infrastructure.

Read more about the summit:
http://www.phrusa.org/campaigns/aids/nurses_conference.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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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w Report on Rockefeller Drug Laws:

Men and Women Trapped in Cycles of Incarceration, Poverty and Public Health Implications Ignored

A new report on the Rockefeller Drug Laws, released yesterday by Physicians for Human Rights and the Fortune Society, documetheinsidiousts effects of mandatory sentencing laws on the lives of prisoners and their families, and asserts that New York is ignoringlichealththe puband poverty implications of drug sentencing. While most political and media attention aimed at the Drug Laws has focused on long senortenceshemostf severe cases (A-1 felonies), such cases do not represent the full extent of the problem. The new report, "Unjust and Counterproductive," shows that the majority of people incarcerated for drug offenses are convicted for lower level felonies, which results in many spendingand outtimeofinprison much of their adult lives. “Under the present laws, relapse during treatment is not treated as a common symptom, but isas forthe abassentence forcing people back into prison with very little hope for a long term remedy,” said PHR President Holly Atkinson. “NewedstoYorkmakenean investment in drug treatment if it wants to curb drug crimes.”

Read more about the report:

http://www.phrusa.org/publications/rockefellerdruglaw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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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man Rights Groups Call for Further Steps on Sudan: UN Resolution Inadequate

On September 24, PHR and other human rights groups urged the UN Security Council to take further immediate steps to addresscrisisthein Darfur, Sudan. In a letter sent to the UN ambassadors for all Security Council countries, the groups said that Resolution 1564,onSeptemberadopted 18, is inadequate. The groups called on the Security Council to extend and strengthen the existing mandate of the African Union,ngitchangifrom a monitoring force to a protective force with the power to protect civilians.

Read the full letter:

http://www.phrusa.org/research/sudan/coalition_letter09242004.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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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alth Professionals Urge Debt Cancellation for Poor Countries

More than 150 health professionals from countries around the globe have signed on to a letter asking leaders of the toG-7canationscelthe debt of impoverished countries. These health professionals believe that 100 percent debt cancellation will allow debtor nationsto buildtobeginahealth infrastructure that could stem the tide of the AIDS pandemic. Many of the signers are from creditor nations that haveantbeento supporthesit debt relief. The issue will be discussed this Friday, October 1st, at a meeting of the G-7 in Washington, D.C. The lettered bywasPHR’sorganizHealth Action AIDS Campaign.

See the letter and signatories:

http://www.phrusa.org/campaigns/aids/debtrelief.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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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ke a Loved One to the Doctor Day”: Not a Solution

The Department of Health and Human Services designated September 21 “Take a Loved One to the Doctor Day” in an attempt tourageenco minorities to “take charge of their health.” This initiative is a “non-solution,” say PHR Executive Director Leoneinardn Rubesenstarch

Fellow Gretchen Borchelt. In an article for the Center for American Progress website, they write that the underlyingthmessageBush initiativeof is “that minority individuals are lazy and ignorant about their health, and that the solution is motivation and educationtheadministration.”What ignores are “inequities in the health care system and its own inaction.”

Read the article on the Center for American Progress website:

http://www.americanprogress.org/site/pp.asp?c=biJRJ8OVF&b=1902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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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pcoming Events

Speaking Tour: Three Israeli and Palestinian Doctors

Boston, Oct. 4 – 5

In a tour organized by the Jewish American Project, three Israeli and Palestinian doctors will be speaking in the Bostonthechallengesareaon in delivering health care in Israel, Gaza and the West Bank.

For more information see:

http://www.phrusa.org/healthrights/israeli-palestiniantour.html

Lessons Learned from the Balkan Conflicts

A Two-day Conference at Boston College, Oct. 16 - 17

This conference will look at what was learned from the wars in the Balkans and at viable concepts for reconstruction,tionreconciliaandlasting security. While focused on the former Yugoslavia, it will serve as a laboratory for those working in crisis areasofintheotherworld,parts specifically Afghanistan and Iraq.

For more information see:

http://www.balkandevelopment.org/lessonslearn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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