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rome 好像之前榮登各種網頁相容性最好的榜首，在各類瀏覽器中脫穎而出，不過這消息有一陣子了。Chrome 速度確實很快，可以試試。

Google 還辦過什麼""歡迎你來駭""的比賽，重金邀請各路駭客挑戰 Chrome 的安全性，可見其對自己瀏覽器的安全性十分有信心。不過結果還是被攻破了，可見在有心人面前，沒有什麼絕對安全的電腦。但一般來說 Chrome 的評價還是很高的。

醫: 你好,有哪裡不舒服嗎?

甲: 我的小孩以後要考大學了,他很乖,但是為什麼會這樣?

醫: 會怎樣?

甲: (花十分鐘描述其兒子多乖多聰明多麼討人喜歡...)

醫: (努力打斷無數次其描述....)對不起,你能不能直接講重點,妳講的都是優點,我相信妳兒子很優秀,但妳現在是要跟我說什麼?

甲: 我是看他在那邊走來走去,我問他說你為什麼不坐下來背英文而要這樣走來走去,他跟我說他要這樣背才背得起來.

醫: 所以呢?

甲: 所以...所以我也不知道,所以我就想說來問你.

醫: 但我聽不出來哪裡有問題.

甲: 我還曾經聽到他罵髒話.

醫: 所以呢?

甲: 怎麼可以罵髒話?

醫: 罵誰?

甲: 沒有罵誰,就一邊背書一邊嘴裏就罵出來.

醫: 罵什麼髒話.

甲: 就是那個字.

醫: 哪個字?

甲: 就是那個字.阿彌陀佛,我不能講髒話.

醫:幹?還是幹XX?

甲: 我不敢聽,就一個字.

醫: 妳現在是妳要看診還是妳在幫妳兒子來看診?

甲: 我是很擔心他背書這樣走來走去會不會怎樣?

醫: 這樣會怎樣?

甲: 他說他們老師上課也都這樣一邊踱步一邊自言自語.

醫: 所以呢?

甲: 所以我是擔心那個老師會不會帶壞我的小孩.

醫: 我聽不出來這樣有什麼問題. 如果妳覺得他有問題,那應該帶他看醫生而不是由妳來轉述.

甲: 為什麼他都不用指甲剪而是用嘴巴咬指甲? 我真的好擔心,怎麼會這樣? 他爸爸是XXX的YYY (意思是說他爸爸是某位名人.很有水準,怎麼小孩會這樣?).

醫: 用嘴巴咬指甲比較快啊.我也常常用手剝或用嘴巴咬,這樣有什麼好擔心? 他又不是三歲小孩.

甲: 醫生也用嘴巴咬指甲?

醫: 對啊,我連腳的指甲也能咬得到,不過腳指甲很硬,硬要咬對牙齒不好.

甲: (難堪的樣子)可是他爸爸是XXX的YYY.

醫: 所以呢?

甲: 我們是很有一塊的(台語).

醫: 一塊什麼?

甲: 我們很有錢.

醫: 總之我聽不出來妳小孩有任何問題,如果妳覺得他有問題可以帶他去學校輔導室. 妳去退掛號吧.

甲: 我們都希望他以後也能跟你一樣.

醫: 一樣什麼?

甲: 一樣當醫生.

醫: 這些不是醫療問題,我幫不上忙,妳要不要去退掛號?

甲: 可是他說他成績不夠,只能唸電機或唸商. 他笑我們不是開賓士車,讓有些同學看笑話,說你爸爸是XXX 的YYY怎麼不是開幾百萬的車?

醫: 這些都不是醫療問題,我幫不上忙,妳要不要去退掛號?

甲: 他祖母說他只要段考有一科考90分以上就每一科給他一百萬,兩年後如果考上醫科就給他一千萬,再加送一棟房子一輛名車.

醫: 這是教壞小孩,不過這是你們的教育方式,我沒意見,這也不是醫療問題.

甲: 我兒子說我們只愛名才要他去當醫生,但他說他只要賺大錢就會有名. 為什麼會這樣?

醫: 這不就是你們教他的觀念嗎?

甲: 我們沒有教他要愛錢,只是像他妹妹唸國中我買了一些名牌包給她,她哥哥就會計較.

醫: 這些都不是醫療問題,妳要不要帶他去找老師談?

甲: 醫生你看我兒子是不是太焦慮,不然怎麼會罵那個字?

醫: 我從來沒見過妳兒子,我不知道他有沒有焦慮.

甲: 有有有,他說考試時他都會很緊張.

醫: 考試緊張不是很正常嗎?

甲: 那麼,醫生你看我小孩營養夠不夠?

醫: 我從沒見過他,我怎麼會知道他營養夠不夠? 不夠就叫他多吃啊.

甲: 他常常說他不餓,都是吃一些三百元的東西.

醫: 三百元是太貴還是太便宜?

甲: 他妹妹都笑他說妹妹吃八百元哥哥只會吃三百元的垃圾食物.

醫: 這不是醫療問題,妳是希望我幫妳做什麼?

甲: 我很焦慮.

醫: 我看得出來妳很焦慮很擔心,但我能做的只是開抗焦慮的藥給妳.

甲: 不要不要不要,拜託哦,我怎麼可以吃那種瘋藥,那種藥不能吃的.

醫: 我們這一科就是專門開這種藥.

甲: 醫生你看我該怎麼辦?

醫: 我能做的就是開藥,妳如果拒吃我也沒辦法強迫妳吃.

甲: 那你覺得像他背書有時這樣走來走去有沒有問題?

醫: 走來走去才健康啊,像我一整天坐著就很不健康,最近有個研究說一天坐著的時間少於3小時將可延長兩年壽命.我經常要看診一看就是八九小時一動也不動,可能會過勞死.

甲: 可是我很擔心他是不是太焦慮,要不然怎麼走來走去背書?

醫: 是妳太焦慮不是他.

甲:他老師是不是給他帶來壞榜樣?

醫: 這些都不是醫療問題,我們已經講了40分鐘,後面還有5個病人在等,妳要不要去退掛號就當做妳沒有來好了.

甲: 那我們沒有開賓士車會不會讓小孩產生自卑感?

醫: 我看是你們才是在帶壞小孩,不過這不是醫療問題.

甲: 我們沒有帶壞小孩,我們有帶他去一個療養院當志工,這對以後申請學校有幫助,那裡都是一些生病殘障的老人,我就跟我小孩說你看,你如果不用功考上醫科,以後你就會跟他們一樣,住這種很爛的地方. 我小孩很聰明,他馬上舉一反三說我才不會像他們這麼遜咧.

醫: 這些都不是醫療問題,妳去退掛號,我還有其他病人要看.

甲: 那...,醫生你看他有沒有問題?

醫: 就算是算命的也要看八字吧,我又沒見過妳小孩,我怎麼知道他有沒有問題,我只是說妳講的這些都不是醫療問題.

甲: 是AAA的BBB推薦我來.

醫: 我不知道AAA的BBB是誰,我能做的就是開藥給妳吃.

甲: 不不不(猛烈搖頭),我不吃那種瘋藥.

醫: 那妳就去退掛號吧.

甲: 可是像我小孩他嫌自己的眼睛不好看,說要去做醫美.你看我是要等他考上醫科再讓他去整型還是現在就讓他去?

醫: 這些我真的都沒意見,這些都不是醫療問題,我沒辦法幫妳做決定.

甲: 那他額頭有點高,這個做醫美有用嗎?

醫: 妳要不要去退掛號? 我們已經講了快一小時,我一直重覆跟妳說這些都不是我能幫得上忙的,妳要怎麼管教小孩我沒辦法給意見. 我也不知道他額頭高或不高到底有什麼重要性.

甲: 我就是很煩惱,所以才來找你.

醫: 但是妳這些煩惱真的不是我能幫忙,會不會想太多了? 我能做的就是開藥讓妳身體能減少一些緊張焦慮的不適.

甲: 對對對,我兒子也都這樣講,他說我想太多? 那是不是應該帶他來給你看,讓你給他輔導一下?

醫: 我是醫生,只會開藥治病,不會輔導,妳如果覺得有需要,應該請他老師多關注他的狀況.

甲: 他現在就很氣他爸爸怎麼不開百萬名車,讓他沒面子.我們是不是應該換車?

醫: 這些真的都不是醫療問題,拜託妳去退掛號,我真的沒辦法再講了. 我已經重覆講過很多遍.

甲: 像他有一次冬天洗完澡,竟然內褲也沒換,我就叫他換,他說又沒流汗幹嘛天天換. 醫生,你看我該怎麼辦? 我應該怎麼跟他說?

醫: 妳是要我跟他說洗澡完要換內褲嗎? 我最高記錄五天沒換,換不換內褲有什麼值得妳煩惱? 他不是快唸高三了嗎? 又不是小嬰兒.

甲: 我都會幫他折疊衣服,但是他都會亂塞,把內褲和襪子放在一起,這樣不對,我看他這樣亂塞衣服,那天晚上我就會煩惱得睡不著.

醫: 這些都不是問題,更不是醫療問題,我老實說妳別介意,妳的問題大概只有三個,一個就是吃飽太閒,一個是自私,妳好像除了妳的寶貝兒子之外都不關心一點別的,第三個問題是虛榮.

甲: 可是...可是他爸爸是XXX的YYY耶.

醫: 好吧,我們不要再講了,請妳去退掛號.

甲: 會罵髒話那個問題怎麼辦?

醫: 妳是要我罵人妳才願意結束談話嗎?

甲: 喔喔...那...醫生你開藥給我,但我不要鎮靜劑不要瘋藥.

醫: 如果妳對藥物有這麼多偏見,那妳其實也不需要勉強吃藥,反正焦慮一下也不會怎麼樣.

甲: 那我要怎麼告訴我小孩襪子和內褲要分開放才不會污染?

醫: 這些問題都不應該來問醫生,這跟醫療無關.

以上這些談話除了某些足以辨識身份的關鍵處打馬賽克之外,幾乎百分之百真實.

二戰期間,為了節省物資,英國政府勸大家少搭車少開車.英國各地火車站的入口處常會貼上一個給準備搭車的旅客看的告示牌,上面寫著: 你確定這趟旅程是必要的嗎?

維根斯坦對這段話很有感覺,我明白在哲學上他為什麼會對這句話有感覺,因為哲學起源於一種驚奇,但是到頭來卻發現什麼驚奇也沒有,一切如許平常.

哲學家就像一群離家出走或失去家園的人,這群怪人對意味著 "理所當然" 的這個 "家" 感到懷疑,所以往宇宙的盡頭尋找那最終的神祕,彷彿那才是生命的原鄉.

看盡萬千星辰起落燦爛輝煌,尋覓者找啊找的,有一天真的找到了一條回家的路,沒想到卻回到他當初離家的那個起點,結果發現這個他費盡千辛萬苦所尋找的 "家" 什麼驚奇也沒有,如許平常.
維根斯坦說,這個發現,反倒讓他感到很驚訝.

維根斯坦這句話讓我感動無比,因為這恰恰也是我的感受. 並不是每個尋覓者都能幸運找到這條回家的路,絕大多數人恐怕繼續故做驚訝狀,然後以為自己尋找到一種更高的境界. 這讓維根斯坦(也讓我)覺得很想吐. 或許這也是為什麼他一直叫他的學生不要再從事哲學的主要原因之一,因為就如維根斯坦所說,哲學的最大成就就是不再做哲學,因為裏頭空無一物,沒有任何神奇.

雖然最後發現那個神祕的 "家" 原來如許平常什麼也沒有,但這趟哲學之旅畢竟不是枉然,重點是,除非你真的被哲學蟲咬到,否則實在沒必要走這趟旅程.

這些是題外話,我是想說,有時很想在診所門口貼個牌子,上面寫著: "你確定這趟就醫是必要的嗎?"

精神科醫師畢竟不是牧師也不是精神導師,他就跟其它科所有醫生一樣,懂的就是人體就是腦就是五臟六腑就是內分泌基因藥物等等這些東西,至於你的小寶貝有沒有每天換內褲,或是跟我一樣常做陽光自然潔淨法,或是直接反過來穿這樣可以更多天才換一次,這些都不是醫師所能幫妳解決.

聖經說得對,要與哀哭的人同哀哭,可是,當一個人為了這樣一些雞毛蒜皮的事而哀哀叫時,我實在沒辦法去安慰這樣一種苦難. 聖芳濟祈禱文說,"求主讓我能安慰別人而不求別人的安慰",或許這話應該改成: 求主讓我安慰那些值得安慰的人而不求別人的安慰. 因為我實在不知道這有什麼好安慰,不知道該怎麼一起哀哭.

人活在世會遇到許多痛苦,但這些其實都不是醫生可以幫忙的,因為他跟你一樣,面臨生離死別以及人與人之間必然會遇到的各種問題,他並不會比你更能豁免於這些痛苦或困惑. 正因為這些問題如此重要,所以我們實在不該凡事都要把它醫療化,把它變成一種彷彿可以客觀面對的科學問題.科學所能做的就只是用各種方法企圖改變妳的生理狀況,至於靈魂,至於人生悲歡,每個人得自己想辦法照顧好.

小紅傘我用過,但可能功能太強大了,電腦會龜速,換成一些比較陽春連名字我都叫不出來的,電腦才恢復速度,但也許太陽春了所以就被綁架.

但我真不明白,一個愛民主愛自由愛人權的阿拉伯世界的CNN,阿拉伯世界的自由時報,綁我做什麼? 每天強迫我看到他們惡心八拉的自由民主文宣做什麼?

每天一開電腦就是開半天,然後開出半島,那種感覺就好像你每天一開電腦就是愛自由愛民主愛人權的愛台灣媒體那種感覺,滿紙(我是說整個螢幕)污穢,就像一種心靈刑求.

我會試著改用FIREFOX,但那些混蛋綁匪說不定連狐狸也要綁.

原本一個以專業誠信為標榜的媒體,充份提供人們對於侵略戰爭的多方理解,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走樣. 就跟蘋果日報一樣,突然變成蘋果版的自由時報,令人百思不解. 我的好朋友已經不在蘋果當社長了,但我不好意思問他這報紙現在怎麼會變這樣? 我還以為是民進黨黨報.

我對媒體這東西很敏感,稍有一點居心叵測我馬上就能聞得出來氣味走樣.

我已經大約至少有五六年不再看半島新聞,在2003年美國剛地面入侵伊拉克時,半島是我的一個重要資訊來源,但兩年後新聞內容就逐漸整個走樣,變得荒腔走板居心叵測,不像新聞媒體,倒像是某種政治勢力的宣傳機構,變成阿拉伯世界的 ""自由時報"" 了.

奇怪的是,一個已經五六年沒再去看的網站,為什麼我最近每次開機就會自己跑出來變成首頁,什麼阿拉伯叫春民主自由的,看到半島真的會吐,但是不管我怎麼修改設定就是沒辦法把它刪掉,讓它不再綁架我的首頁. 更糟糕的是每次都要開機開老半天才能顯示這個不要臉的半島網站,真是不堪其擾.

花了很多時間,找到微軟的一個好像叫fit it的軟體,終於把半島刪掉,沒想到兩天後它又自己跑出來變成首頁. 於是我又去修改類似什麼regit的登錄設定,也是弄半天終於成功了,但是兩天後混蛋半島又變成首頁. 試了N 次,幾天後它依然還是會出現變成首頁. 試了無數方法就是刪不掉這個惡心八拉的齷齪媒體,我在想會不會我被駭客入侵,所以就用很多掃駭客程式去掃,掃半天什麼也沒掃到.

不知道有沒有高手能教我怎麼解決這混蛋,讓它不要再綁架我的電腦和首頁,不要一直強迫我看到那些什麼民主人權自由的齷齪報導.

底下就是虐待我許久的半島網站,各位若要點它,後果自負.

http://www.aljazeera.com/

已經很久沒再看到她了,也許已不在世上. 她通常都是在夜裏出現,斗六西平郵局那附近的某個轉角.

因為得了嚴重皮膚病,全身結痂皸裂,白白厚厚的像化石,加上動作極為緩慢,有時幾乎一動也不動,所以我都叫她化石狗. 上頭有些皮開肉綻的乾涸血跡,看起來相當嚇人. 有一次下定決心救她,但往來車子多,待我停好車,她已不見蹤影. 我沒法想像化石狗怎麼可能走得那麼快,一下就消失無蹤.

也許是因為疼痛,經常見她呆立原地,轉頭看著自己的背,一動也不動,目光迷茫. 一個人也好或一條狗也罷,當我們有一個痛苦,我們便訴說那個痛,想辦法解決那份痛,哪怕是心理上的痛或身體上的. 可當痛苦多到難以言說,我們若不是沉默了,便是唱起歌來.

我已經很久不再想著那個沒有答案的問題了: 上帝如果存在,那祂在一個全然無辜的生命上製造這樣一些痛苦,所為何來? 當一個問題不再被發問,並不是因為問題解決了,而只是因為我們不再視它為問題. 每當問題重新浮現,免不了就會想到這樣一些化石狗或化石人.

有時想著想著,感覺上帝離我越來越遠,不知道是祂遺棄了我或是我選擇遠離了祂. 有一天,我得到一個新的結論,我趕緊把這重要結論告訴學姐: 上帝根本不存在,祂只是一種人為的度衡量,藉以衡量生命的痛苦.

如果祂那麼慈愛,糟蹋一個人倒也罷了,為什麼要糟蹋一條狗? 狗又不會犯罪,就跟花一樣,存在這世上也沒去礙著誰;身上有了難,連個申訴質疑的機會也沒有.

但有時候我卻又告訴自己或欺騙自己說: 沒事,不用質疑;就算再隱晦幽微的歌聲都還是會被聽見.化石狗並不寂寞,生命之外才是永生,她依然活在上帝的懷抱裏.

離開醫院那年五六月的一個晚上,我又看到她,孤立街頭一角,一動也不動就跟一尊銅像一樣,轉頭望向自己血肉模糊的背. 雖然無語,雖然化石狗不會寫文章,但她的歌聲難道我真的聽不見?

我從小就不吃那些殺他時會叫出聲音來的生物,因為我知道那些叫聲意味痛. 忘了是誰說的了,好像是托爾斯泰吧,他說,如果動物會說話,大概就沒有人敢吃他了. 想像一隻雞,如果你割牠脖子,牠拼著最後一口氣操你祖宗八代,你還想吃牠嗎? 重點是,那些沒有一點聲音的,難道就沒有痛苦?

那天夜裏路經該地,化石狗又出現了,順著洶湧的車潮,來不及多看她一眼就把車開了過去,心裏想,如果再讓我遇到她,那便是天意了,我一定要救她. 後來幾次經過那裡,我都很緊張,希望別看到她. 果然在那之後,我就真的再也沒有看到她了.

但化石狗一直沒有從我心裏消失,反倒每當我感到一種致命的孤獨和痛苦時,她常會在我心裏浮現,彷彿她能理解這一切,彷彿她代我承受了許多痛苦,彷彿我能把所有難以言喻的悲傷統統向她訴說. 或許化石狗就是耶穌基督的化身也說不定.

對於在台灣當精神科開業醫這樣一種幾乎完全不用大腦而只需要忍耐的工作,有時我都不知道該說害怕或無奈了,也許害怕的成份居多.

理性上任何難題我都很喜歡處理,越難越好,但如果你要處理的都是一些根本不是問題的問題,或是根本無法用理性來處理的問題或甚至對方只是把你當成藥頭,那真的很挫折. 十個病人之中,大約有六七個是這樣的一些 "病人",跟醫院的專業就診型態真是差很多.

當然不是全部或大多數的病人都這樣,也許只是少數,但一個少數往往就能讓你頭痛欲裂.

病患乙: 醫師,怎麼辦,我完蛋了.

醫: 我不是前天才開一個月的藥給妳,怎麼又來了?

乙: 你那個藥害我得了高血壓.

醫:(...無奈,我知道又要展開一場冗長而反覆且毫無意義的對話了) 怎麼說呢?

乙: 我昨天去買菜,跟那個賣菜的在聊天,她說人到五十歲就會有十個有八個有高血壓. 我一聽嚇死了,賣菜的很好心還給我兩排降血壓的藥.

醫: 妳過去有高血壓嗎?

乙: 沒有啊.

醫: 那麼高血壓不會在一天內形成. 妳有量嗎?

乙: 我有量啊,但我的血壓計是電子的不準.

醫: 妳血壓多少?

乙: 130/70

醫: 這樣很正常啊.

乙: 但是我擔心我有高血壓怎麼辦?

醫: 妳如果擔心就每天量個幾次血壓,然後量個兩三周記錄下來拿來給我看.

乙: 那我不就死定了我還等兩三周. 我昨天晚上就努力要找到你的電話,我要掛急診.

醫: 診所沒有在看急診.

乙: 那怎麼辦? 那我死定了.

醫: 妳沒有高血壓,如果不放心就每天量個幾次血壓,然後量個兩三周記錄下來給我看.

乙: 賣菜的很好心,我就把他給我的降血壓藥吃了,頭很暈,但是血壓真的有降了. 我在想頭暈是不是吃妳的藥引起的? 你看怎麼辦?

醫: 我說過了啊, 妳沒有高血壓,如果不放心就每天量個幾次血壓,然後量個兩三周記錄下來給我看.

乙:那我要不要先吃一些預防,萬一等血壓真的高起來就太遲了.

醫: 不需要吃藥去預防一個都還不存在的病,妳過去如果沒有高血壓,現在也沒有血壓高,為什麼要預防?

乙: 那你只會這樣說,你要幫我開降血壓藥啊.

醫: (....無言,頭開始痛)

乙: 還是妳也開賣菜的這種藥給我好了,妳要不要幫我看一下這個藥品質好不好.

醫: 我沒必要看賣菜的藥,因為妳根本不需要吃藥.

乙: 不吃藥怎麼行呢? 那萬一血壓高起來怎麼辦?

醫: 妳沒有高血壓,如果不放心就每天量個幾次血壓,然後量個兩三周記錄下來給我看.

乙: 可是,賣菜的說要先預防. 說不預防等它高起來就太慢了.

醫: 賣菜的是醫生嗎?

乙: 不是啊. 所以我來問你啊.

醫: 我已經說個很多次了,妳沒有高血壓,如果不放心就每天量個幾次血壓,然後量個兩三周記錄下來給我看.

乙: 那我該怎麼辦? 就這樣等死嗎?

醫: 妳沒有高血壓,如果不放心就每天量個幾次血壓,然後量個兩三周記錄下來給我看.

乙: 那你要幫我檢查啊.

醫: 我已經破例讓妳驗了許多次血,不要再驗了,妳每次的血液檢查報告都是滿分,非常健康,不像我都是滿江紅.

乙: 不然你開一些感冒藥讓我預防一下.

醫: 妳沒有感冒為什麼要吃感冒藥.

乙: 我要先預防啊.

醫: 感冒藥只能退燒止痛,無法預防感冒.

乙: 那我萬一得高血壓怎麼辦.

醫: 妳沒有高血壓,如果不放心就每天量個幾次血壓,然後量個兩三周記錄下來給我看.

乙: 那我怎麼辦呢? 不能就這樣等死啊,還好那個賣菜的有提醒我,你現在又跟她講的不一樣,那我該聽誰的?

醫: 妳要聽誰的我沒意見,我已經講很多遍了. 妳沒有高血壓,如果不放心就每天量個幾次血壓,然後量個兩三周記錄下來給我看.

乙: 可是這樣量會準嗎?

醫: 為什麼會不準?

乙: 怕萬一血壓計不準啊.

醫:(....無言)

乙: 你幫我看賣菜給我的藥,她給我兩種,說要搭配著吃,你看我一天要吃幾顆比較好.

醫: (...越來越無奈)我已經告訴妳怎麼做了,妳不需要吃藥,因為妳沒有高血壓,如果不放心就每天量個幾次血壓,然後量個兩三周記錄下來給我看.

乙: 妳看這一排紅色的是什麼樣的血壓藥,適不適合多吃.

醫: 妳是希望我跟妳說什麼呢?

乙: 我不能就這樣不管血壓高起來啊.

醫: 我不道怎麼表達了. 妳聽懂我在說什麼嗎?

乙: 懂啊,我又不是神經病怎麼會不懂. 你叫我不用管它有沒有高血壓就放著不用管.

醫: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妳如果從來都沒有高血壓,現在也看不出血壓有高的跡象,為什麼要吃別人給妳的什麼降血壓呢?

乙: 我也知道賣菜的不是醫生,所我來找你開藥啊.

醫: (...無奈)妳是希望我做什麼?

乙: 我怎麼知道,你是醫生啊,賣菜的藥你又說不好,叫你開給我你又不要,那我怎麼辦? 我很忙,沒時間多說了,藥趕快開一開給我.

醫: (....努力忍耐再說一遍)我說過很多遍了,妳沒有高血壓,如果不放心就每天量個幾次血壓,然後量個兩三周記錄下來給我看. 如果真的有血壓問題我再開藥給你.

乙: 如果到時候真的有血壓高,腦已經傷到了,你要負責嗎?

醫: 如果妳不相信我說的,那妳為什麼不去給別的醫生看呢?

乙: 有啊,我看過好多醫師,他們都開一大堆藥給我,只有你最好笑,怎麼一直叫我不要吃藥? 你都不用做生意嗎?

醫: 我們已經講了半小時,妳去退掛號,我不開降血壓的藥給妳.

乙: 那血壓高起來怎麼辦? 你看我手臂上有一些紅疹,是不是血壓高引起的?

醫: 不是,夏天時皮膚上出幾個疹子很正常.

乙:那高血壓會引起什麼症狀?

醫: 是不是等妳真的有高血壓再說.

乙: 你要先跟我說有哪些症狀,我才有個心理準備.

醫: 現在妳最好的作法就是根本不要去擔心高血壓的問題.

乙: 那我過兩天去菜市場如果又遇到那個賣菜的我要怎麼說?

醫: (...無言,頭痛欲裂,一補尿快爆炸,心裏想我賺這個真的每一塊錢都是血汗錢,實在有夠痛苦)妳就說妳沒有高血壓.

乙: 那像我現在頭有點暈暈的,在你們醫學上來看是低血壓或高血壓?

醫: 我們是不是就講到這裏,妳去退掛號吧.

乙: 你再幫我量個血壓.

醫: 剛才不是幫妳量過了? 很正常啊.

乙: 那是剛才量的,現在可能又不一樣了.

醫: 好吧.我再幫妳量.

醫: 115/75

乙:哇!怎麼比剛才高?才幾分鐘就高出5!!你還說正常.

醫: 這樣的數值都在正常範圍.

乙: 那你覺得我要不要有時候血壓高就給它吃一顆賣菜給我的藥.

醫: 妳要怎麼吃藥我沒辦法干涉,但我已經講過很多遍. 妳沒有高血壓,如果不放心就每天量個幾次血壓,然後量個兩三周記錄下來給我看. 如果真的有高血壓,我再幫妳治療.

就這樣一直反覆講....好不容易講到第二個病人在催了. 於是丙進來了.

丙: 沒效啦,都不能睡. 你也開好一點的藥給我啊.

醫: 大約能睡幾個小時?

丙: 睡到中午才起來.

醫: 那你是幾點睡?

丙: 12點就去睡了.

醫: 所以你每天睡12個小時?

丙: 都不能睡,藥再加強一些,多給我幾顆.

醫: 睡12小時還不夠嗎?

丙: 夠啊,但是白天都睡不著.

醫: 為什麼白天也要睡.

丙: 閒閒沒事做你要我眼睛睜大大做什麼?恁爸有空當然就睡覺啊.

醫: 那你都不要上班嗎?

丙: 上班? 幹! 恁爸半夜兄弟如果打電話來叫再睏也要起來.

醫: 半夜起來做什麼?

丙: 喬事情啊.

醫: 那我就不改藥了,不用再加量.

丙: 你開一天兩顆不夠我吃啦. 一個月份我五天就吃完了.

醫: 如果你要這樣吃藥,那我沒辦法開給你.

丙: 有時候下面細漢仔要,我也分給他們吃.

醫: 藥不能拿給別人吃.

丙: 嘿嘿嘿,伊娘咧,大家沒藥都要來跟我拿.

醫: 你要再等18天後才能再來拿藥. 我不能開給你.

丙: 你要一天開10顆我才夠吃.

醫: 這種藥我建議頂多一天吃兩顆.

丙: 幹依娘兩顆不夠我塞牙縫.

醫: 你另請高明. 我只能開這樣的劑量.

丙: 那我自費好了,你是要講這個吧. 看多少錢你說.

醫: 自費我也不會開給你,不是錢的問題.

丙: 那我這陣子沒事情喬,不睡覺是要幹什麼? 要我去給鬼幹嗎?

醫: 我只能照醫療的常規開藥,不可能多開.

丙: 算了算了,兩顆就兩顆.

醫: 兩顆我也不能開,因為你還有兩個多禮拜的藥.

丙: 我不是說分給別人吃了,而且我有時候一次就給它吃10顆. 我七仔(馬子)說,哦,你足勇ㄟ呢~ 吃藥吃這麼多還這麼硬,依娘咧,身體都壞了了了還硬.

醫: 你去退掛號.

丙: 我人都來了,不然你也開幾顆胃藥給我,每天肚子當酒桶.

...好不容易又看完了一個病人. 下一個換丁.

丁: 還是都不能睡怎麼辦?

醫: 這個藥沒效嗎?

丁: 沒有效,半夜還是會起來.

醫: 半夜自己會醒來?

丁: 啥咪自己醒來,現在小孩放暑假,那兩個唸高中的整天帶一些同學來家裏唱歌打線上遊戲,吵吵鬧鬧的我怎麼睡?

醫: 妳是說藥可以幫助妳睡,但妳的小孩半夜都還在聚會玩樂?

丁: 吵到連隔壁都在罵.

醫: 那我就沒辦法了.

丁: 你要幫我調整藥物,加重一點,看能不能吵不醒.

醫: 妳應該叫他們半夜不要唱歌吵鬧,怎麼是要求加藥?

丁: 他們如果會聽,那我就不用來找你加藥了.

醫: 可是,哪有人藉助大量安眠藥來抵抗吵鬧的道理?

丁: 那我現在打手機,你幫我跟我小孩說,叫他不要半夜再帶同學來客廳亂整晚.

醫: 這應該是妳當媽媽的要自己去跟小孩講,醫生沒有權力叫別人半夜不要吵鬧.

丁: 來來來, 我打了手機,你跟我說.(說完便把手機遞過來)

醫: (...無奈接起電話)喂,你是誰誰誰的小孩嗎?

電話中: (...對方不回答)

醫: 請問你是誰誰誰的小孩嗎?

電話中:(有呼吸聲但不回應)

醫: 我這邊是xx診所的陳醫師,有位病人叫xyy,請問你是她的小孩嗎?

電話中:(有呼吸聲但還是不回應)


醫: 對丁說: "對方不出聲".

電話中: (終於有聲音了)要做啥?

醫: 你媽媽要我跟你說,希望你半夜不要吵鬧,讓她可以好好睡覺.

電話:(...不出聲)

醫: 你有聽到我的聲音嗎?

電話: 你要做什麼.

醫: 你媽媽要我跟你說,希望你半夜不要吵鬧,讓她可以好好睡覺.

電話: 你還有什麼事?

醫: 沒有其它的事了.

喀嚓一聲,對方就把電話掛了.

丁: 你看,這小孩講不聽. 而且整天換手機.

醫: 這些事我也沒辦法,那我就不改藥了.

丁: 晚上不能睡怎麼辦?

醫: 我只能做到這樣,妳小孩半夜吵鬧妳要自己想辦法.

丁: 我再打手機給他,你幫我問他今天晚餐想吃什麼? 吃不慣就會發脾氣,他生氣我也生氣,然後晚上就更不能睡了.

醫: 這些管教小孩的事我沒辦法幫妳.

丁: 可是藥都吃沒效,他們一吵我就醒了,有時候唱歌唱到早上五六點還在吵.

醫: 我能做的就只是開藥給妳.

丁: 醫生,那我請教你哦,我小孩每次我帶他去吃飯,他都說要給女服務生小費,我真的開銷很大. 每次都是五十一百這樣給. 他當做是去KTV.

醫: 這我也不知道要說什麼,這不是醫療問題. 小孩要怎麼教,這不是醫師應該過問的.

丁: 可是我被他搞到腦神經衰弱啊.

醫: 那我除了開藥也沒有更好的方法. 我沒辦法幫妳教小孩.

丁: 那你就多開起顆藥給我. 有時藥物都被我小孩他給拿去吃了,睡到下午四五點才要起來吃早餐.

醫: 那我還是一樣只能開這樣的劑量,沒法多開. 藥物要收好,不要讓別人拿去吃.

丁: (開始大篇幅形容他的小孩多帥多聰明,不管她藥怎麼藏,她小孩都還是可以找得出來.從小老師就說他反應很快,都說我很會生,生這小孩這麼帥....)

醫: (努力嗯嗯啊啊是喔...努力想辦法讓她不要再說了,我已經一整個下午滴水未進,小便憋到爆,午餐泡麵一碗,晚餐得忍住到十點才能吃)

這就是我一整天的工作內容,算起來,三個病人,扣掉一個講半個多小時後退掛號的不算,剩下兩個病人大約可以跟健保局一共申請八百七十元,扣掉藥費成本,如此賣命工作大約可賺到少於七百元. 若再計入其它成本,當然就是虧損.

這也難怪為什麼醫師一窩蜂跑去做醫學美容了. 我看過跳槽改做醫美的同學們的執業情形,真的很令人羨慕. 來 "就診" 的似乎是一些看不出來身上哪裡有缺陷的人. 她們的所謂 "問題" 不外就是屁股不夠翹,胸不不夠大不夠挺,皮膚不夠白嫩. 幾天來打幾個雷射打幾支針就是十幾萬起跳,而且往往都可以不用報稅沒人知道喔.

所謂 "醫療" 過程中,更是幸福滿分. 我見過一個女生趴著,拉下褲子,露出白白嫩嫩的翹臀,由我的同學在她屁股上為她除去一些必須用十萬倍顯微鏡才看得見的小小小小小小黑斑. 一邊溫柔除斑,一邊深情聊天,真是十分幸福的工作.

人家做一天的收入,我差不多要做一個月或甚至一年,做到精疲力竭,許多時候我都覺得自己已經累到瀕臨死亡的邊緣.

再過三天,就是董事長台北地檢署蒙難兩周年紀念日,再過八天,依照某個病的權威醫師兩年前的預言,再過八天我就會慢慢凍住,變成跟霍金一樣,只剩腦子還能動. 還好這個預言顯然不會實現,反倒是累斃暴斃的過勞死似乎比較有可能.

看精神病人很容易,看精神官能症卻很難,因為它實在不該說是一種病,而比較像一種個性,而個性是無法改變的,至於個性以外的社會問題或家庭問題或經濟問題,除非我不是一個醫生而是一個國家或許才有可能解決.

環顧半生滄桑,我給了命,也給了錢,幾乎一無所有,不知道還能給出一些什麼了. 還記得電影梅蘭芳講的那些話嗎? 梅蘭芳爺爺要他有生之年幫他辦一件事,要他別再讓戲子被人瞧不起,梅蘭芳拿命反抗日軍邀約演出,他說他常想起爺爺要他辦的事,他說: "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我能做的就只是這樣了."

病人甲: 這是我在XX醫院開的藥,你就照這樣開給我.
醫: 你是什麼樣的問題為什麼吃這些藥?
甲:我又不是醫生,我哪知道我有什麼問題.
醫: 你有哪裡不舒服嗎?
甲: 唉呀,我趕時間你還問這麼多.
醫:我要問診才能開藥.
甲: XX醫院不是早就問過了.
醫: 妳如果趕時間就改天有空再來.
甲: 醫生,我問你哦,你幾歲啊,你的頭髮怎麼是白的?
醫:(...尷尬無語)妳希望我怎麼幫妳?
甲: 你就開藥給我啊.
醫: 但是我不知道你有什麼症狀,而且為什麼要吃這麼多抗憂鬱的藥,妳有憂鬱症嗎?
甲: 呸呸呸,神經病才有憂鬱症,我是聽人家說這藥可以減肥啦.
醫: 所以妳是為了減肥才吃這些藥,那我不能開給妳.
甲: 為什麼不能開給我,你就寫說我情緒不好會憂鬱嘛.
醫: 妳還是回去原來的XX醫院開藥好了.
甲: 這藥吃多不好嗎?
醫: 飯吃多也不好,何況是藥.
甲:那個醫師跟我說沒有副作用耶.
醫: 所有的藥都有副作用,只是副作用不一定很嚴重也不一定會發生.
甲: 那萬一傷到腦子怎麼辦.
醫:....
甲: 那你看我該怎麼辦.
醫: 如果妳只是要利用它的副作用來減肥,那就不應該吃藥. 藥物是在治病,不是拿來減肥.
甲: 那你就開不會傷身體的減肥藥給我.
醫: 沒有那種藥,我也不做減肥,而且你看起來是太瘦不是太胖.
甲: 那為什麼外面那麼多減肥診所.
醫:...(默然)
甲: 太胖穿裙子不好看.(講一堆誰誰誰的身材多好之類)
醫:...(無奈默然)
醫: 好,那妳去退掛號吧.
甲: 啥咪!!你不開藥給我?
醫: 妳不是憂鬱症,我沒辦法開給妳.
甲: 你講到傷肝我也怕怕的,你看我起雞皮疙瘩了. 那你開不傷肝的藥給我.
醫: 妳沒有病,不需要吃藥.
甲: 啊不然你開少一點的藥給我.
醫:...(露出迷人的微笑表示拒絕)減肥最好的方法就是飲食適量多運動.
甲: (....手機響起)喂,...對啦,怎麼樣?...是哦,...就是說咩,好啦好啦,我知道啦,你明天就叫那個誰啊,把錢匯過來...(講了五分鐘,沒有結束的跡象)
醫: 妳要不要去退掛好?
甲: (做出揮手狀,轉身過去,意思是叫我不要吵),ㄟ~那你們明天要怎麼下來? 開車嗎?..什麼啦,你很機車耶...好啦好啦,我在看醫生啦...什麼啦? 屁啦,...那我會生氣我跟你講.

(邊講手機邊起立往門邊移動,我則如釋重負.)

五分鐘後,病人又跑回來,問說有沒有吃了能改善記憶力的藥. 我說沒有,反覆說妳記憶力沒有問題,不需要吃藥.

甲: 如果藥很貴,我可以自費.
醫: 不是藥貴不貴的問題,而是妳不需要吃什麼顧記憶力的藥,妳只要飲食正常就好.
甲: 但是,我聽人家說......

(然後展開另一波有關改善記憶力的對話)

在台灣,這年頭幾乎什麼都是病了. 包括夫妻感情不好,包括同事之間說壞話,包括功課沒有考一百分,不喜歡考試,包括胸部不夠大,屁股不夠翹等等等,曾幾何時好像什都可以變成一種病.

這或許有助於醫師看診業績,但它基本上卻是一種墮落. 特別是精神科,所謂專業,變得模模糊糊的,感覺好像在騙人似的. 我對於自己每天花大量時間反覆告訴病人說你沒有病或告訴 ""病人"" 說你所謂的病絲毫不值得如此關注,真是覺得很無奈.

也許你很難創造癌症成為一種病,但你卻能輕易把正常身心反應給 ""疾病化"". 創造 ""疾病"" 的目的無非就是為了創造利潤,於是大量所謂過動兒出現了,明明只是正常的調皮搗蛋,也能講得好像什麼神經認知統合都出了問題.

於是,大量憂鬱症焦慮症也出現了,月考考不好,退步五分,也要憂鬱一番,女朋友跟人跑了,也變成一種病而需要就診,醫師們忙得財源滾滾笑呵呵. 可是,這一切喜怒哀樂不就是生命常態嗎? 疾病的定義也未免太廣了.

不是病人的請舉手!

就讓我們來講道德吧.

台灣人不是很喜歡問精神科醫師每天聽這些人間悲劇 (人們喜歡說這是 ""倒垃圾""),不會痛苦嗎? 當然很痛苦啊. 今天,如果你的痛苦無法 ""傳染"" 給另一個人,那意味著他對你既無愛也無恨,簡單說就是對你根本不在乎,死活都不干他的事.

一個親友的可悲狀況為什麼會影響或 ""傳染"" 給你,無非就是因為你在乎,而在乎恐怕是一切道德的根源. 同樣地,一個醫生如果對他的工作那麼多的痛苦和生死都不覺得是一種折磨,反倒很開心很溫馨很鎮靜,那意味著你的一切都不干他的事,他對你死也好活也罷,藥要怎麼亂吃都不值得引起任何起情緒.

別說醫病關係啦,任何人與人之間的關係都一樣,我很害怕接到各位的電話,正如同我很害怕接到家裏的訊息一樣,因為我知道大概都不會是好消息或好康倒相報,我能閃則閃,因為你的痛苦將會在我心頭劃下一道道傷痕.

有人寫信來說我寫的這些內容有違醫學倫理,我很納悶,這些內容完全沒有絲毫個人資訊,違反了什麼?

就算是當事人也看不出是在講他,因為這樣的 ""他"" 有千千萬萬個,幾乎就是地方診所的對話常態. 診所畢竟不是台大,不是高醫,鄉下地方也不是城市都會中心. 在地方診所甚至有一些病人來到診所就當成回到自己家裏客廳一樣,兀自抱著狗逗著狗玩,小孩滿屋子跑,玩遊戲,你請他坐下問診,他拿起手機先聊天,你叫他出去後再聊手機,他會叫你不要吵,有的一講就講個十分鐘,很無奈.

講這樣一些極其普遍的就診怪象,哪一點有醫療倫理問題呢? 倒是市面上很多所謂名醫名師的名著作,以宣揚所謂醫學知識為標榜,卻把 ""特定"" (記住這兩個字,唯有特定個人資訊才有侵犯隱私之嫌),卻把特定個人資訊具體呈現,只是隱去名字,但這仍然是侵犯隱私,奇怪的是醫界除了我之外卻從來沒有人對此批評,怎麼我寫這樣一些沒頭沒腦而且大多是無數病患對話拼湊而成的內容卻反倒違反起什麼醫學倫理?

當我們要對別人進行一種道德指控或道德勸誡時,應該先想清楚自己在指控或券誡一些什麼.